刘朝清有点不好意思:“又让你见笑了。然后夹了一筷子豆腐丝,低头默默地吃。”
楚莹莹把筷子摔到桌子上,一言不发,眼圈有点泛红。
我拍拍她的背,劝道:“要是实在生气,等你们俩回家,你让他跪搓衣板去。哦不,跪遥控器,换个台打一顿,怎么样?”
楚莹莹还是一语不发。
我接着说道:“要不跪小麦吧,一直把小麦跪成面粉才能起来。”
楚莹莹还是不说话。
我也懒得再理她,夹起生煎包,蘸好醋,咬了一口,说道:“嗯,味道没变,还是那么好吃。刘朝清,让你儿子也尝尝啊。”边说边慢慢把包子递了过去。
楚莹莹一把抓住我的手:“他还不能吃这个,你别胡闹。”
我扭头看了她一眼:“哎哟喂,楚大小姐您没哑巴呀?半天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上了呢。既然还能正常发出声音,那就接着聊吧——从楚莹莹啥时候搬回去开始聊,其他的你们俩之间那点破事儿我不想听,回到家关上门自己消化去。都三十的人了,怎么天天跟个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猜着玩儿。”
刘朝清显然意识到楚莹莹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有些不好意思,对楚莹莹说:“莹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咱们回家好不好?也不能老是累着你妈妈呀,你看你这都辛苦你妈一个月了。”
楚莹莹答道:“回家可以,不过你得去我妈那儿,让她说你几句出出气;还有,以后再有什么事儿,你要及时跟我说,别老想瞒着。”
刘朝清说:“什么事儿也没想瞒着你,不过就是我表妹去玩儿中午哄孩子,在床上睡了会儿,谁知道……算了算了,先吃饭,先吃饭。”
楚莹莹哼了一声:“天天就知道吃,你看你这胖的,还不赶紧减肥。你没发现苏若瘦了很多吗?让她给你传授点经验。”
刘朝清看了我一眼,惊叹道:“还真是,苏若这一下变漂亮了很多呀,快说说怎么瘦的,莹莹天天嫌我胖。”
我只得把自己变瘦的故事——其实说是“事故”更恰当一点,讲了一遍。
疙瘩汤端上来的时候,他们俩已经和好如初,开始一起挤兑我。
我仰天长叹:“楚莹莹你个没良心的,还没怎么样呢,就背叛我了,真是重色轻友啊。”
最终商量好了,吃完饭,刘朝清和我们一起回去让丈母娘出出气。然后送走我后他们一家三口直接回刘朝清爸妈那里,吃了晚饭回自己家。这出闹剧算是彻底结束了。
我私下嘱咐楚莹莹道,到了你婆婆家,态度一定要温和,千万别掉脸子。
楚妈妈虽然嘴上说的很厉害,但毕竟还是希望自己女儿女婿好好过日子,加上刘朝清态度诚恳,因此也没怎么为难他,只是淡淡地说:“还是苏若的脸面好使啊,你看莹莹还得借着苏若的光才能吃上你刘家的饭,才能回自己个儿的家。”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不过急着回北京,我也没多想。
从火车上下来已经6点,坐地铁回到家已经7点半。打开房门,我惊呆了:满屋子乱七八糟的垃圾,地上,桌子上,厨房里,客厅里,简直是一片狼藉。如果不是刺鼻的烟酒味和张桐卧室传来的呼噜声,我还以为家里是被抢劫了。
看着这无法落脚的地面,我简直要崩溃,颠着脚走到自己房间,我真得崩溃了:用床单和被子的状态看,没在家的这个晚上,床显然还是诚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只觉得有一股火从心头直窜脑门,似乎要把房顶烧掉。我用尽最大的力气把门甩上,开始卸被罩换床单,准备都洗一遍。去卫生间掀开洗衣机盖,却看到满满一洗衣机洗完的衣服塞在里面,互相缠绕着,打成一个环。
我觉得自己手在抖,眼前发黑,再过一分钟自己都有爆炸的可能。
说好的生活简单作息规律爱干净的小姑娘呢?
我现在真有骂人祖宗十八代的冲动,我特么眼睛是多瞎啊,那么多打电话的,我就挑出这么一个极品来,还觉得小姑娘刚毕业不容易,连押金都没收。林楠说过我看人不准,现在看来岂止是不准。在看人识物这方面,我肯定是个大大的白痴加色盲,愣是把一张揉烂了的废字纸看成了清新的水墨画。
行,自己造下的孽,自己活该受着。我拿了个盆子过来,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收拾出来,再将洗衣机里面整个擦拭一遍,才放进去自己的床单被罩开洗。
一边洗着衣服,另一边我把笤帚簸箕拿过来,拖把用放了84的水泡上,开始扫地。张桐终于听到房子里有异常。推开房门,笑着对我说:“苏若姐回来了啊。周么我跟同学聚了一下,在咱家开了个小Party。我有点喝多了,今天一直睡觉呢。你看,这还得麻烦你收拾,真不好意思。”
我低着头扫地,没有搭话。
张桐又说道:“昨晚我有两个住得远的同学,没办法回去。在你房间借宿了一晚上,苏若姐你不介意吧?”
我本想警告张桐,这种事情我很介意,请不要有下一次。可是一时心软,没有那么果决,抬起头勉强对张桐笑笑,没事儿。
说完我就想抽自己了。上学的时候有老师这么评价我:有想法没魄力,所以想法总落空,最后自己被憋得半死。如果能把性格里的优柔寡断改掉,前途不可限量也。
可惜,这么多年,我一点也没改。
张桐说:“我就知道姐最好了。”
我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一边忘了该怎么接话,便说道:“你洗的衣服帮你放盆里了,你自己晾一下吧。”
张桐摇摇头:“不着急,我再睡会儿。苏若姐你接着忙吧,不打扰你干活了。打了个呵欠,转身关上门又睡觉去了。”
如果当时有人在,应该能发现我眼里迸出了一颗颗的火星,直接把我自己烧死了。我郁闷地扫地拖地,把洗好的床单被罩晾起来。也没有心情做饭,我在抽屉里翻出一包黑芝麻糊,还有几小包豆腐干,就这么凑合一顿吧,反正在天津一直吃的很丰盛。
楚莹莹的妈妈做饭的手艺真是一流,可是有时候这说话吧也真是……算了,算了,我打开电热水器,准备一会洗个澡。然后,就着豆腐干干了一碗芝麻糊。
热水器烧水需要一点时间,我便躺在床上看看电子书,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哗啦哗啦的水声。我一个激灵坐起来,下床去卫生间看了看,果不其然,卫生间的门关着,张桐在里面洗澡。
该,活该,谁让你自己睡着的。我心里愈加烦躁,躺着坐着都不舒服,便打开电脑随便找了个电影点开,让屋子里有点声响。
张桐突然从卫生间伸出头来,对我说:“苏若姐,我毛巾忘在我房间了,你能帮我拿一下吗?哦,对,是条紫色的。谢谢。”
我把毛巾递给她,自己接着发呆。
张桐洗完澡说跟同学约好了,一会出去吃晚饭然后去唱歌,可能回来的晚点,让我别把门反锁了。
我点点头,感慨年轻真好,有无限的精力可以去造,可你咋就不能把精力分一点点出来收拾自己摆下的残局呢?
洗完澡,我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提出离职了,明天梁智城肯定会更我谈这件事儿。不过现在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需要更新简历,重新开始找工作了,在这个单位呆了这么几年,简历早就尘封,也忘了面试是什么感觉了。
对着电脑发了半天呆,居然发现简历上没什么好写的,我就决定先睡觉了。
第二天到单位,一路上都在迎接大家或者疑惑或者幸灾乐祸的眼光,我倒是无所谓。酒店除了人还是人,除了事儿还是事儿,就像一个大炒锅,里面有各种原材料,人们根据自己口味加入各种调味料,就成了一盘盘新鲜热辣的菜肴。别人说我,我也会说别人,没必要太较真。
梁智城的办公室是前厅部的大办公室隔出来的一个小房间,此刻他正坐在里面紧锁着眉头,不知在思考什么。不过,也没见什么时候他的额头舒展开过。
我招招手,跟他打了过招呼。梁智城示意我其他办公室。我拿过自己的杯子,接了杯热水,过去坐下。
梁智城拿出我的辞职申请单,递给我说:“拿回去,这么大人了,别耍小孩儿脾气。”
我接过来,再轻轻放回桌子上:“没有耍小孩儿脾气,真得想走了。”
梁智城说:“给个理由先。”
我没有回答。
梁智城说:“不就是有一点不愉快嘛,这个大家都难免的。要是有点投诉就离职,那就没人做酒店了。”
我说:“是啊,可是我就是想休息一段时间,这工作了也五六年了,给自己放个假不为过吧?”
梁智城说:“上完这星期,你先把年假和欠休都用了,你算算多长时间,等休息完回来咱们再聊,我觉得尊重你的选择,你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