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真要我戴这个吧。”
姚铭笙看着梳篦,连连摇头。
“过来。”
娜伊不去理会姚铭笙的抗拒,抓着姚铭笙的那只手稍稍送了下,她将姚铭笙带到梳妆台前的凳子旁,命令着:“坐下。”
“这……你要对我做什么?”
姚铭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试探地缩着胳膊,想挣脱娜伊的束缚。
“真是啰嗦。”
娜伊瞪了眼姚铭笙,她将双臂高高举起,双手搭在姚铭笙肩上,向下用力,将姚铭笙摁到凳子上坐好。
“不要动!”
娜伊呵斥着姚铭笙,她缩回落在姚铭笙肩上的手,转身,走到梳妆台的一侧,翻弄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背对着姚铭笙。
姚铭笙轻侧着脑袋看着娜伊的背,垂到腰间的密集的卷发散发着好闻的香气,娜伊身上的那股奇香一直让她心醉,姚铭笙竟然想伸手抓来娜伊的秀发,好好欣赏一下。
“这个颜色应当会很好看,会很配你。”
娜伊轻声自语的声音传了过来,姚铭笙迅速打消了抓娜伊头发的想法,忙端坐得笔直,看着娜伊。
娜伊转过身来,手里捧着几样东西,摆放在姚铭笙面前。
“公主,这万万不可!”
姚铭笙看到那几样物件,忙站起身,想要逃,那是几种不同颜色的胭脂,而娜伊手里,正捏着一直螺子黛,含着笑看着姚铭笙。
“公主,你不要再捉拿我了,这些怎能用在我身上。”
姚铭笙忙说。
“这胭脂眉彩就是为女子打扮而用,你是女子吧,为何不能用。”
娜伊看着姚铭笙恐惧的模样,感到很有意思。
“这些,不适合我的。”
姚铭笙摇着头说。
“你不用,又怎知不合适?”娜伊轻轻歪着头,挑起一侧嘴角,调皮地看着姚铭笙:“我问你,可曾有人看过你着女装?”
“铭笙从未穿过女装。”
姚铭笙说得无可奈何。
娜伊听着姚铭笙的回答,心情大好,她是第一个看到姚铭笙如此装扮的人,姚铭笙又一个第一次送给了她。
“那你以后也不许穿给别人看。”
娜伊略带着霸道地说着。
“这个必然!”
姚铭笙不假思索地回答着,她心想除了这位骄横的公主之外,又会有谁来逼她做这种事情。
娜伊的眸子里映着姚铭笙秀美的面容,她定定地看着姚铭笙,眼中却流着万般的惆怅,她就这样看着姚铭笙,不言语,不转眸,像是被点了穴。
“公主……”
姚铭笙回避着娜伊的眼睛,娜伊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灼热,烧得她不知所措,她忍不住抬手将肩上的柔滑的丝绸半臂向着胸口的方向拉了拉,尽力遮掩着自己坦露的肌肤。她却不知道自己这个娇羞的动作彻底燃起来娜伊心中的征服欲,娜伊手一抬,直接拉下半臂的襟口,半臂顺着姚铭笙的右肩滑落了下去,姚大将军完全被娜伊公主这大胆的动作吓到了,本能地发出了一声女儿的娇柔的惊讶声。
娜伊容不得姚铭笙整理情绪,她整个身体向着姚铭笙倾了下去,将姚铭笙抵在梳妆台上靠稳,手指小心地在姚铭笙肩上滑动着,娜伊的气息逐渐变得沉重,气息吹落在姚铭笙的肩上,挑逗了她脖颈和肩部的所有毛孔,吹拂的酥麻感让姚铭笙禁不住缩了下肩膀。
“没想到以威猛名扬四海的姚将军,竟然会变得这般娇柔,好似一个初尝禁果的小女子,你这副样子,可曾有人见过?”
娜伊轻柔的气息在姚铭笙耳边响起,她的眼睛向上一挑,带着征服和荣耀,盯着姚铭笙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像是要触碰到姚铭笙的眉,眼里是一种傲人的霸气。
姚铭笙无法回答娜伊的问题,她这种样子别说别人,就连她自己都没见过,十几个大汉都无法打败的姚大将军,却被一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丫头压得死死的,她不是推不开娜伊,若是单比力气,几个娜伊都不是敌手,可是她现在就是没有这个力气,去推开娜伊。
“我问你,你母亲来了,你可高兴?”
娜伊压着姚铭笙,朱唇微张,问了她句。
“自然,多谢公主恩惠,让我们母子相见。”
姚铭笙回答着。
“哈!母子!”娜伊忍不住笑了一下,说:“你还真是时刻把自己当男儿了,真有意思。”她虽这样说着,心里却一万个后悔把姚夫人请来,若不是这样,她就不会听到姚铭笙那一番绝情的话,也不会听到姚铭笙对洛凝秋那般深情的告白。
“那我问你,你是不是也想同你母亲一并回中原去?”
娜伊突然冷色。
姚铭笙惊了一下,她松懈的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她看着娜伊的眼睛,不知道她为何要问这样的话,莫不是自己要逃跑的事情败露了么。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对视着,身体上的距离虽然未变,心却都加上了一层厚厚的防线。
“我问你,你是不是想回去!”
娜伊追问着姚铭笙。
娜伊见姚铭笙不言语,她多想姚铭笙此时能跟她将实话说出,说她要回中原去见洛凝秋,说她想逃掉,甚至说她需要自己的帮助,如果是这样,娜伊决定不仅不阻止,还会全力以赴助她离去,这个人若是能信任她,将自己的秘密和性命交给她,就算再不舍,她也不会负了姚铭笙的寄托。
“公主多虑了,铭笙是殿下的护官,殿下在哪里,铭笙就在哪里,绝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
姚铭笙说着,心虚地撇了撇眼睛。
娜伊看着姚铭笙,心重重地沉了下去,眼前的这个人是多么的不会撒谎,而且不惜为了回到另一个女人身边而骗她,娜伊盯着姚铭笙看,她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她想去恨她,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恨她,她照顾姚铭笙的饮食起居,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她,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母亲请来,可这一切,依然换不来姚铭笙的半丝信任。
娜伊看着姚铭笙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又逐渐冰冷起来,她推开姚铭笙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转身背对着姚铭笙,小心地将姚铭笙掉到地上的半臂捡了起来,拍下上面的浮尘,整齐地叠好,
“依姚将军的意思,你们的王子在哪里你就会守在哪么?”娜伊又转向姚铭笙,挑起了下巴,冷冷地看着她,说:“那我去告诉父王,明儿我就嫁给你们大唐的王子,让他一辈子都在我们这里,那你是不是就也一辈子留在我们这儿了?”
娜伊的话中充满挑衅,她这句玩笑话多少带着一份希冀,她真的很想不择手段地将姚铭笙留下来。
姚铭笙听得出娜伊的不满,她迅速起身,收拾好衣衫,对着娜伊说:“殿下与公主的婚姻本就是天赐姻缘……”
“你够了!”娜伊看着姚铭笙的恭敬的样子,提起了火气,说:“我敬你是这天下最英勇的人,也爱惜你本是女子的柔媚,可你身上这一份沉重的奴役性实在让我难以接受,你们汉人总喜欢用什么三纲五常三从四德来禁锢你们的思想,我问你,你有为自己考虑为自己活过么?”
“为自己?”
姚铭笙看着娜伊,默默地低下了头,娜伊说的她是明白的,三年前,她第一次为自己去争取洛凝秋,却被姚威德狠狠地训斥了,她知道自己的人生终究和别人的不一样,她背负的东西太多,又岂能是一两天可以放下来的。
娜伊看着姚铭笙的模样,更加生气了,大声说:“那你既然这么想当下人,我也没有必要抬举你,我是突厥的公主,也是你未来的王子妃,就是你的主子,你不是忠诚么,那就让我看看,从今儿起,你要陪着我,我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否则,你就再也不要来见我了!”
姚铭笙不理解娜伊那一份小心思,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对面气得发抖的娜伊,突然觉得这个女子生起气来有种独特的美,心不安分地动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的目光似乎一直盯着娜伊的脸上,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垂下了眼睛。
娜伊若是知道姚铭笙此时为她心动,那一定会立刻消了火气,可是她不知道,她看着姚铭笙低垂的眸子,以为她在看自己腰上的令牌,怒气顿时转化成了伤心。
“铭笙知道了,定会鞍前马后,凭公主差遣。”
姚铭笙回答着,心里升出了一丝欣喜,她竟有些渴望每天陪在娜伊身边,这个公主不合常理的性格是她一直向往的,她喜欢娜伊的勇敢和任性。
“换了衣服退下去吧,待本公主想好如何差遣你,再传人招你。”
娜伊向着姚铭笙挥了挥手。
等候在帐子外的赛扎看到姚铭笙走出来,面上带着一份遮掩不住的喜悦,她诧异地看了姚铭笙一眼,两人相互行了礼,赛扎又看着姚铭笙走远,才转过身,进了娜伊的帐子。
帐子内,娜伊面前的桌子上整齐地放着姚铭笙刚刚穿过的衣服,娜伊摘下腰间的令牌,放在手里来回看着,她看到赛扎,愤愤地起身,将令牌扔了出去,说:“在她心里,我还没有这个破牌子重要。”
赛扎笑着捡起了牌子,送到娜伊面前,看了眼桌上的衣服,说:“王妃的衣服,她穿着可好看?”
“谁说给她穿了,她才不赔穿我母妃的衣服,她只是个下人而已。”
娜伊说着,脸上飘了层红晕。
“公主您知道就好,汉人读得书多,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有礼,口蜜腹剑的人笔笔皆是,多疑猜忌,忘恩负义,公主自是要当心……”
“放肆!”娜伊起身打断了赛扎的话,说:“我母妃也是汉人,我身上留着一半汉人的血液,你这样说,岂不是连我母妃都亵渎了!”
“赛扎不敢。”赛扎跪了下去,她低着头,声音却更加强硬:“既然公主提到了王妃,那便要想到王妃一家的命运,哪怕今天您打死赛扎,赛扎也要说,请您不要和那个汉人将军来往过密,小心不要像王妃一家一样被害得家破人亡,公主,这大漠的汉子虽不是气冲霄汉,但也不乏义气云天之人,定能找得如意郎君,公主您为何非要执着于他姚铭笙一人。”
“出去!”
娜伊冲着赛扎大声吼着,她颤抖的手指指向帐外,赛扎向着娜伊磕了个头,走了出去。
半晌,娜伊缓缓地坐了下来,她抬手抚摸桌上丝绸的衣服,这身本属于她母亲的华丽衣衫,娜伊想起了儿时,母亲教她抚琴,向她描述在遥远的东边,那个美丽富庶的国度,她又想到自己母亲去世时的情景,以及父亲对母亲的爱和对大唐的仇恨,娜伊是矛盾的,她向往着中原又深深地恨着那里,就像是她对姚铭笙的感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