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随着礼仪官的一声声响亮的呼声,姚繁花和洛凝秋行驶完成这人生中最神圣重要的时刻,洛凝秋很是敬业,非常用心地拜着,姚繁花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盯着一边桌上的酒咽着口水,结婚比上战场都要劳累,她从早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三跪之后,姚繁花带着洛凝秋向着姚威德和姚三夫人敬茶,姚三夫人是姚威德的正房,也是姚铭笙的亲娘,姚繁花娘死得早,三夫人一直视这个不规矩的女孩如己出,对她的喜爱甚至超过了姚铭笙。
“爹娘喝茶!”
姚繁花向着姚威德和姚夫人各送了杯茶,姚威德叹了声气,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女人娶女人,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竟然在他家发生了。
“公爹,慈姑,请喝茶。”
与姚繁花的豪气不同,洛凝秋的动作很轻,声音也柔得流出水来了,姚繁花侧眼看着端庄的洛凝秋,又听到洛凝秋的声音,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心想这个女人还真是道貌岸然,方才在门口还在自己的手臂上掐了个青,这会儿却在这装贤惠,真是受不了。
“乖,给你红包。”
姚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她并没有姚威德那般担忧,她只觉得洛凝秋知书达理,是个绝好的女孩儿,无论是做媳妇还是做女儿,姚府好歹也能有个像样的小姐,说不定还能在潜移默化间感染姚繁花,让她变得女人一些呢。
洛凝秋接过姚夫人给的红包,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做梦都想嫁到姚府来,像现在这样为姚老爷夫人敬茶,可怎奈命运弄人,嫁是嫁进来了,可却没有嫁给那个她喜欢的人,而且还嫁了个女人,还真是世事难料,无奇不有。
四个人各怀心事地想了一会,敬茶环节总算是结束了,两个喜娘过来扶起洛凝秋,在她耳边悄声说:“四少奶奶,咱们先去洞房等着吧。”
洛凝秋一愣,她对这个称呼的转变很不适应,她已经不再是洛小姐,而是姚四少奶奶。
姚繁花看着洛凝秋被喜娘带走的背影,抓来一边站着的晴儿问:“她们这是要去哪里?”
“洞房呀,四公子!”
晴儿白了姚繁花一眼,将“四公子”三个字说得阴阳怪气。
“洞房?哦,对,成亲了就要入洞房,可是入洞房要做什么呀?!”
姚繁花奇怪着,她眨着眼睛看晴儿,眼睛里尽是纯真。
“小姐你为何要问晴儿这些,晴儿是未嫁人的,哪里懂得这些!”
晴儿丫头被姚繁花问了个大红脸,很是不好意思,她看着姚繁花完全搞不懂状况的样子,叹了声气,在姚繁花耳边轻声说:“洞房就是一起睡觉,睡一张床,盖一张被子……”
“谁要同那个女人睡一张床盖一张被子!”
姚繁花打了个激灵,她想着这个场面就毛骨悚然,她本能地用双手抱住双臂,吐着舌头大声喊着。
前堂内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宾客顿时鸦雀无声,直愣愣地盯着姚繁花看。
“来来大家喝酒!”
姚威德赶忙笑着举起酒杯,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气氛,他吞了手里的酒后,狠狠地瞪了眼姚繁花,责备她的冒失,姚繁花也不言语了,她拿了杯酒一口喝净,扯了扯干得冒烟的喉咙,跟着她爹一桌一桌招待亲朋,她脸上虽然挂着笑,心里却忐忑不安:什么叫一起睡觉?一张床怎能睡下两人,她若是把我的被子抢了去,那我岂不是要得病了么。
姚繁花磨蹭了近一个小时,终于被喜娘叫到了一边。
“四公子,您该入房了,这春宵一刻值千金,您可不能让新娘子等久了。”
喜娘笑着说。
“真要去?”
姚繁花狠狠地咽了口水,有些踌躇。
“您看您,这还害羞上了,您这样的公子奴家可是见多了,现在虽是紧张,等过了这一夜呀,让你离开新娘子一步你都不愿意呢!”
喜娘说着将手里的大红手帕向着姚繁花一挥,那强烈的香气熏得姚繁花头晕目眩。
“这个……”
“四公子,您还是赶紧去吧,迟早都是要过去的。”
晴儿含着笑走到姚繁花身边,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说得轻巧,合着不是你大婚!”
姚繁花瞪了眼幸灾乐祸的丫鬟。
“新娘子又不会吃了您,您怕什么?”
晴儿说着笑了起来,她真的很了解她这位小姐的脾气。
“我怕她?你难道忘了我把她娶回来的原因么?!”
姚繁花说着甩了下衣袖,脚一抬,向着洞房走去了。
“不就是一起睡么,又不会死!”
姚繁花如是想着。
这日,姚府举办了热闹非凡的婚礼,时逢月末,月亮变成窄窄一条,挂在空中,在距洛阳城几千公里外的西北大漠中,有一个人,正登上高高的护城墙,举头看着这条月亮,城墙上闪烁的火把将她的脸照的鲜亮,烈风卷着沙,无情地打在她白嫩的肌肤上,吹得她一身银盔发出闷闷的声响,这人迎风而立,清丽的眉眼间,透尽了孤独。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年强的将军张口嘟囔着,却吃了一嘴的沙子,她倒不是很在意,继续嘟囔:“若虚,你为何能写出这样符合我心情的句子来,莫非你也曾想着一个人,望与她共赏一轮月?望这月光替你去瞧一瞧她么?”
姚铭笙说得忧伤,她自然不知道此时的洛凝秋正与自己的妹妹准备洞房,否则她也根本没这心思在这里空悲叹,她抬手伸进盔甲内,在胸前贴身的衣服兜里拿出一个荷包,放在手里来回摸着,她生怕这疾风吹伤到这个洛凝秋送给她的荷包,便转过身来,背朝着风来的方向,将荷包护在胸前瞅着,那风顺着她衣领钻入她的背上,吹立了她脊背上的汗毛,姚铭笙却面带着温柔的笑容,盯着荷包看,那上面的图文她早就烂熟于心,连洛凝秋共绣了多少针,在哪里起针在哪里落都记得清楚,但就是忍不住一直要将这个荷包拿出来看,就像洛凝秋的那首诗,她倒着都能背下来了,却还是要在睡前瞅一遍洛凝秋的笔迹,才能安眠。
“铭笙,贤弟!哥哥就知道你在这里!”
姚铭笙的耳边响起了一声粗犷的男音,她吓了一大跳,急忙将荷包塞回进兜里。
“今个可打了个大胜仗,全军都在营子里喝酒呢,就你特别有雅兴,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来看月亮看沙子!”
男人爬上了城楼,拎着个酒壶,带着红脸蛋眯着眼睛,晃晃悠悠地走到姚铭笙面前来。
“你又在想心上人啦?”
“没有。”
姚铭笙抿抿嘴唇,脸上挂着缕微红。
“你不用骗哥哥了,唉,如今像你这般痴情的男子也少了,你刚来的时候总是这般出身,我本以为时间久了你自然就好了,可谁曾想你这三年来一直想着那女子,可真当是天下第一痴情郎呀!”
男人大笑起来,一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就顺着络腮胡子趟了下来,惹得他大呼痛快。
“知鹤兄不要再嘲笑铭笙了。”
姚铭笙苦笑了一下。
“你同哥哥说说,你同那位小情人是怎么回事,你念她如此,莫不是,她已经先去了?”
宋知鹤瞪大了眼睛,巴眨地看着姚铭笙。
“没,她还好好的。”
“那就是她有夫君了,错过了吧,要不怎么都说恨不相逢未嫁时,这是天意,是缘分,怨不得的,只是可怜你这一番心思,注定是要落进水里埋进土里,无人知晓了。”
宋知鹤摇摇头,替姚铭笙惋惜着。
姚铭笙张张嘴,她本想反驳说洛凝秋并没有什么夫婿,可她又一想自己与洛凝秋已有三年未见,今年,洛凝秋应是十五好年华,找个如意的夫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她怎么敢去奢望洛凝秋同她怀着一样的深情。
“行了,不要想了,郭将军说了,今个带咱们五品以上的将军去城里乐呵下,这会就要上路了,走吧。”
宋知鹤眼睛亮了起来,他扔了酒瓶,很是兴奋。
“知鹤兄美意,铭笙感激着,只是铭笙实在没有那兴致,去了也只会扫了哥哥们的兴,还请知鹤兄见谅。”
姚铭笙轻轻躬了下腰,向着宋知鹤打了个欠身。
“什么见谅不见谅的,哪个英雄无欲求,铭笙你即使再惦念那位娘子,也不能委屈了自个儿的身子,我与你说,今个你是必须要去的,郭将军亲自吩咐了要带着你,连他老人家都看不惯你这份矫情,大丈夫何患无妻,况且我们这些天天将脑袋挂着腰带上的人,今晚脱了鞋和袜,明朝还不晓得能不能穿上,你总挂在一个女人身上像个什么样子!”
宋知鹤说罢,向前拽住姚铭笙的胳膊,一用力,拽着姚铭笙就下了城墙,姚铭笙武功虽远高于宋知鹤,可这蛮力还真比不过这位大汉,她也不想过分扫了宋知鹤的颜面,只得叹着气,跟着宋知鹤一众,一扬马,向着边塞上的一个小城里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