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如此吧。”
李太白走到洛阳四子面前,从代表手里接过了姚铭笙和洛凝秋那两首诗,来回看着读着,最终,目光停留在了一首诗上。
“这首更佳!”
李太白张口读了诗名和前两行,是洛凝秋的作品。李太白在确定了赢家后心里有些失望,他实在是想知道姚铭笙究竟想从洛凝秋那里得到什么“随身物件“,并且很自然地把“随身”的概念混淆成“贴身”。
“怎么可能!”
姚威德拍着桌子就跳了起来,他吹着胡子瞪着眼,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引以为豪的“儿子”会输给这个丫头。
李太白耸耸肩,他走到姚铭笙身边,将两张纸递给了姚铭笙,说:“不是当哥哥的不帮你,确实是人家小姐更好些。”
姚铭笙忙接过洛凝秋的诗,仔细看了一遍,她绝不像她爹那样输不起,只是非常想看看洛凝秋的作品。
洛凝秋字迹秀丽端雅,八行工整的小楷看得姚铭笙如沐春风,姚铭笙嘴角扬起赞赏的笑,将纸小心对折好收进袖子内,又从李太白手里拿来自己随身的那块玉,直径向着洛凝秋走去了。
“铭笙不才,让小姐看笑话了!”她说着将玉递向洛凝秋,说:“这玉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却十五年来一直跟着铭笙,小姐不嫌弃,就请收下来。”
姚铭笙声说完,看洛凝秋依然没有动作,以为她不好意思,心一横直接将玉塞到洛凝秋手里,一转身,红着脸大步走开了。
洛凝秋愣在原地,手里的玉还残留着姚铭笙的体温,她摩挲着玉,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太白将这份郎情妾意看了个明白,他急忙走到洛凝秋身边,引她下了擂台,又寒暄了几句,就听台上姚威德高声宣布着文斗的结束。
“小姐,今儿真是高兴,吃到了好吃的糕点不说,还得了块大美玉,若不是青莲居士他突然出现,咱们都能把那个大金子抱回家呢!我看您也不要再做绣儿活了,时常参加个比试,赚到的可比老爷那点俸禄多得多!“
绿莺拍着圆滚滚的肚子,得意地说,她和洛凝秋跟着散去的大队伍,向着洛府走回去。
“你真是越发放肆了!“
洛凝秋蹙紧眉,她发觉自己实在是太惯这个丫头,使得她那张嘴什么都敢说。
绿莺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洛凝秋慢慢走着,藏在袖子里的手不停地摸着姚铭笙给她的那块玉,脑中显现的尽是刚才那位害羞的翩翩少年。
“莺儿,你觉得姚公子如何。“
洛凝秋偏着头,看着赌气的绿莺。
“莺儿不敢说话,怕小姐骂!“
“别贫!“
洛凝秋瞪了眼丫鬟。
“主要是呀,我怕我说了小姐您会不高兴,我看小姐您已经被那姚公子迷住了,莺儿哪里敢说姚公子不好。“
“胡说!“
洛凝秋加快了脚步,她被丫鬟说中了心事,一身的不自在,好在道路两边灯笼红艳,照不出她那张羞红了的脸。
“小姐,我觉得那姚公子可真奇怪。“
绿莺又来了兴致,边追着洛凝秋边说:“看他相貌堂堂,待人接物有礼有节,文章武功又是一等一的好,是个难得的才俊,可是不知为何,一见了小姐您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周身都透着一股子傻气,没有半点伶俐了。“
“又胡说!”
洛凝秋听到绿莺的话,嘴上虽骂着丫鬟,脑中又浮出姚铭笙红着脸将玉塞到她手里那一幕,不禁莞尔:真像个孩子。
姚铭笙并没有想到洛凝秋走的那样快,一眨眼,就只看见李太白独自站在擂台下,提着怡坛子酒向自己随身的酒壶里灌着,她忙走了过去,自身后拍了下李太白的肩膀。
“哟,”李太白转头,看见姚铭笙正向周围瞅着,他喝了口酒,对着姚铭笙喷酒气:“别找了,她走了。不过哥哥我都替你问了清楚,洛小姐是洛翔渊洛员外的四女,洛员外品级虽然低了点,却是名门出身,你去跟你爹说说,赶明个去洛府提个亲,你们两人着实登对!”
“提亲?”姚铭笙呆了一下,这才想起心里的顾虑,脱口而出:“我不能娶洛家小姐!”
“为何,你不是从未定过亲么?”李太白一脸疑惑,随即眯上眼睛,鄙夷地看着姚铭笙:“我当你是什么有为青年,其实你和你爹一样,都是攀权势利之徒!”
“我没有看不上洛小姐!”姚铭笙急忙辩解。
李太白向姚铭笙摆摆手:“能娶就娶,否则作罢,别像个姑娘家一样扭捏!”他说完瞪了眼姚铭笙,提着酒壶,晃悠着消失在人群里。
一阵惆怅后,姚铭笙回了房间。
“二爷您回来了!”
迎在门前的,是两位侍女。
“一切就绪,请二爷休息。”
侍女们异口同声,并没有抬头。
“嗯。”姚铭笙点着头,提腿跨过门槛,进了房间,身后两名侍女弯着腰走出房间,将门掩住,姚铭笙再小心地从内将门紧锁,这样的动作三人持续了近十年,默契十足。
姚铭笙的房间是姚府最为神秘的地方,府里有着不成文的规矩,二公子的房间,闲人免进。姚铭笙的两名贴身侍女会在她回来之前备好沐浴水铺好床,又必须在姚铭笙回来后离开这里,待第二天她离开房间后,她们才再次入内收拾干净,十年来一向如此,大家都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这种双面生活苦了姚铭笙,姚府上下除了她爹娘就没人知道她的女儿身,一天到晚都活在高度紧张之中,防侍女防伴童防除了她父母以外的所有人,特别是几年前,她来了月信,胸部也逐渐发育起来,那过得就更加小心,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姚铭笙才敢解了缠布,让胸口呼吸一下。
同样折磨她的,还有那无止境的孤独感,她爹很忙,娘身体又不好,她无法向他们倾诉压在心里的苦,更没有别人能了解她,没有人知道她第一次来月信时的恐惧,没有人知道她看着别的小姐脚上好看的绣鞋时的羡慕,更没有人知道这位几乎完美的姚公子唯一的心愿,就是找个知心人,说些知心话。
月圆,秋凉。
姚铭笙和平时一样锁上了门窗,坐在桌子旁,挑亮了油灯,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叠好的纸,轻轻展开,对着那八行小楷看了又看,看到眼睛酸疼,才伸手抚上那张纸,沿着原有的折痕将纸重新折起,起身走到床边,将那纸放到枕头下面。
午夜,姚铭笙睡到一半,转身换了个姿势,却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慌忙从枕头下面取出那张写着洛凝秋的诗的纸,反复看着有没有被压坏,当确定那纸完好无损后,下了床,走到桌边,找出了个精致的盒子,将纸放进去,又仔细地盖上了盒盖,这才安心地继续去睡。
第二天一早,姚铭笙一出房间,就看见等在门口的安泰。
“二爷,您可起来了!”
安泰显得很急。
“什么事?”
姚铭笙舒展着胳膊。
“老爷唤您去书房呢,找得及,这会都三拨人来催了。”安泰说:“咱们快些过去吧。”
姚铭笙眉头一皱,她料想姚威德一定会因为昨晚的失利教育她。
“爹,您找我。”
姚铭笙推了书房门,进去。她抬眼就看见坐在桌子后的姚威德和立在桌子前的姚繁花,姚繁花身边,战战兢兢站着一位老者。
“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你说,下句是什么?”
姚威德冲着姚繁花吼着,他明显已经失去耐心了。
姚繁花低着头站着,一动不动,她双眼的注意力都凝聚在那双红艳的靴子上,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姚威德的声音。
姚铭笙叹了声气,她知道她爹又在检查她这个极不爱读书的妹妹功课,便替姚繁花捏着把汗,同时也怨着繁花性子太硬,一句软话不说,只会惹得姚老爷更加生气。
“你说,你到底会不会!”
姚威德站了起来,圆睁的眼睛冒着火,直瞪着姚繁花。
姚铭笙看不下去,她刚要张口,就听见姚繁花用更高的音量叫喊着:“繁花不会,繁花就是记不住那书上写的东西,就是记不住!”
“放肆!”
姚威德气得浑身发抖,他大步走向女儿,胳膊一抬,一巴掌就要向着姚繁花脸上去了。
姚铭笙大惊,父亲虽然经常责罚姚繁花,却从未有动过手,她向前跃着,想阻止姚威德。
姚繁花高挑着脖颈,一双倔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姚威德,迎着姚威德的巴掌,眼睛眨也没眨。
姚威德的巴掌在距离女儿脸蛋大约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手掌抖得厉害,整张脸红得像是被煮了的螃蟹,气得恨不能撕了姚繁花,却怎么也下不去手打女儿。
“啪!”
姚威德转手一掌抡在一边的老者脸上,气愤地说:“教不学,师之惰,都是你没有把繁花教好,你这就去庭院里跪着,跪倒天黑,饭也不要吃了。”
“是是,都是小人的错!”
老者被打了个满天星,捂着脸,连连认错。
“爹爹你做什么!”
姚繁花脚步一移,站在了老者面前,双手张开,小小的身体护住了老者。
“您要打就打繁花,要罚也罚繁花,干嘛来打先生,繁花虽读不懂书,可这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是知道的!”
姚繁花说着,转身走出书房,走到庭院里,双腿一弯,跪了下去。
“好,”姚威德恨得咬牙:“你要跪就跪,有本事就跪倒明天天亮!”他又转向老者,吼了一声:“滚!”
老者连忙出屋。
姚铭笙看着正在气头上的父亲,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她透过门向姚繁花做了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将门关上,准备等着姚威德心情好些,再替姚繁花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