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方息看着无比熟悉的天花板,单手按住痛到恨不得摘下来丢到不要的脑袋,开始陷入前所未有的茫然当中。
鞋子早就不在脚上,让人不舒服的袜子也被人脱掉了,外套不在身下,会搁到腰的皮带也被抽走,但除此之外,他身上基本还是昨天上班穿的那一身行头。
那个送他回来的人,还担心他着凉一般,为他盖上了被子。
头更痛了。
昨天的画面,虽然在脑海中只残留下一些混乱的片段,但他到底还是隐约记得一些。
他把秦风宇整个人压到了墙上,用力的入侵那双薄唇,随之,似乎是被推了开。再然后,他貌似又做出了骚扰的动作,随之,又被推了开。
第二次被推开的画面比较鲜明,他记得他整个人都跌坐在冰凉的地上,秦风宇一开始甚至没有伸手扶他,是他自己从地上站起来时站立不稳,然后对方才接住他再度预跌倒的身体,然后打开门,把他弄进屋,让他安安稳稳的睡下。
秦风宇的脸孔在记忆中很是画面模糊,那感觉就像是马上要坏掉的电视机,上面太多太过杂乱的雪花屏蔽了人物的表情,只能隐约分辨出那个人是谁。
……
所以,结论是,他对秦风宇,酒后乱性,未遂?!!=口=
一阵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方息满脑子的混乱,而还没等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门外的人已经自行用钥匙开门进屋,然后门口便响起了他熟悉的好友的声音。
“方息?起来了没?我给你带了早点过来。”
有他家房门钥匙的只有秦风宇和虞子鸿,而不按门铃的人,只有虞子鸿。
听到来人的声音,方息干脆放弃了爬起来的动作,重新将自己摔回进温暖柔软的床铺上。
“秦风宇大早上打电话过来说你喝多了,让我随便给你带点早点过来。面包、豆浆和包子,你要吃什么?”
虽然知道避不开,但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名字突然闯进耳朵,还是让方息宿醉的神经狠狠跳了一下。
“豆浆和包子!面包什么的我没兴趣。”在床上原地打了个滚,方息抱着从生理到心理都无限纠结的脑袋,烦躁的将头埋进枕头里。
拎着东西直接进了厨房的好友完全熟门熟路的像自己家一样。不大一会儿,食物的香味就从厨房飘了出来,而且距离他越来越近。
“你看你这德行,干脆懒死你算了。”
嘴里这么说着,可虞子鸿还是将重新热过的食物放在托盘里端进卧室。看到好友鹌鹑一样将自己埋进被褥中,虞子鸿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先将托盘放到一边,然后将小床桌翻出来,支在了床上。
“饭都端到你眼皮底下了,快起来吃。”用力拍了拍好友整个横列在床铺上的大腿,看着好友虫子一样好容易才蠕动着坐起身,虞子鸿回头将托盘稳稳当当的放在小床桌上,拿起其中一杯刚榨的柠檬水,递到方息面前。
“喝吧,先把你这一身的酒气和一脸的颓废解解。面包是我自己烤的,连果酱都带来了,多少吃点。包子是胡萝卜牛肉馅,配料是米醋、麻酱、腐乳汁加蒜泥。”
默默接过柠檬汁干杯般一口灌下,方息擦了擦顺着嘴角流出来的水渍,不客气的将空杯递给好友,又接过好友随后递过来的筷子,一句废话没有的先向包子进攻。
“真是搞不懂,这么吃你能吃出什么滋味?”
耳边听着好友发出不知是第几次的感慨,方息想要第n+1次开口解释这是个人喜好,可嘴里被食物塞得满满的,着实张不开。挣扎了一下,方息到底还是决定放弃解释,反正好友也不是不知道他想说的,干脆将注意力更加专注在面前的美食上。
好友亲手烤的面包,黄油与糖的比例完全是他爱的味道,市场上卖的那些根本就不能与之相比。自己这点习性喜好简直被两个好友摸得透透的!
大概是从他收到家人过世的消息时开始的吧?那时候的他实在被打击的太厉害,脆弱到整个人都陷入精神恍惚又一蹶不振的凄惨状态中,多亏了秦风宇和虞子鸿的轮班细心照顾,才让他从低谷中慢慢恢复过来。
特别是虞子鸿。
长年照顾小孩子的经验,加上本身是学医的,根本是心灵手巧到家事一把罩,完全成了可以让他放松,耍赖,甚至撒娇的对象。在虞子鸿面前,他可以很自然的放松自己,半点不用顾忌形象。
倾身上前用鼻子在他肩膀处嗅了嗅,虞子鸿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嘴角也撇成了一个嫌弃的弧度:
“你喝了多少啊?身上这酒味重的……”
“!@#¥%&*”赶快灌口豆浆,将嗓子里的食物压下去,方息在好友随手递过来的纸抽中抽出一张,用力擦了擦自己泛着油光的嘴,
“不知道喝多少。昨天那帮玩意跟疯了似的,纷纷围着我套近乎。我一开始喝的红酒,然后喝的白酒,后来又喝的啤酒……”
“围着你套近乎?why?”
额。
多少有些心虚的瞄了眼好友挑着眉梢等待他回答的脸,方息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如实回道:
“我昨天遇到了秦风寰,那个家伙不知道抽什么风,竟然当着那些头脸的面,将我引荐给了B城下来检查的大boss。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虞子鸿的表情没有因为听到那个名字而改变分毫。见好友一直在偷眼观察着他的反应,虞子鸿笑了笑,开口道:
“的确是秦风寰的风格。你在仕途上走的越远,与他弟弟就越不可能。”
“要不然也不可能……”
差点咬到舌头的消了尾音,本来可以理所当然说出来的话,不知为何,昨夜那些杂乱无章的画面却如挑衅般在脑海一一闪过。方息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几下,心虚的感觉没由来的越发强烈。
赶快低下头做出继续享用美食的样子,好在虞子鸿对他突然的气弱似乎并没察觉,听到他的话,好友也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才又继续说道:
“我想也是。风宇让我给你送早点而不是亲自过来,大概就是不想你们彼此尴尬吧。”
心下猛然一跳。
抬起头,好友的脸上没有半分欲言又止的深沉,望着他吃相的眼睛也波澜不惊到淡然,方息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吧?
好友的语气明明就只是带了点微微的遗憾,可是在他的耳朵里,却偏偏的听出了意有所指的味道。
这大概就是心中有鬼的结果吧?
方息无比挣扎的闭了闭眼睛,和虞子鸿商量一下应该可以吧?他不想再这么心虚加疑神疑鬼下去了。毕竟,虽然做出了该被痛扁的行为,但那个时候他是喝多了,人类失去意识情况下的不理智反应,应该是可以被谅解的吧?
“那个,子鸿……”
“嗯?”
见他已然停嘴,大有吃饱喝足的架势,虞子鸿将小床桌上的空碗摞起来摆好,看动作是马上就要连托盘带碗筷一起拿走去洗的意思。
“昨晚,我好像酒后乱性了……”
“!!!!”
骤然睁大眼睛,好友摸到托盘边缘的手瞬间僵住,盯着他看的表情就像他刚刚说的是天方夜谭。
“……你确定?……”语气顿了顿,好友的语气由不可思议,迅速的转为了将信将疑,“以风宇的身手,他要是不想的话,你怎么可能……难道,他是对我说了谎?……”
“啊?”
比好友更加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方息用力淘了淘耳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秦风宇他都对你说什么了?”
根本无法形容充斥在胸口的忐忑。方息紧紧盯着好友的嘴唇,生怕自己漏听一个字,但与此同时,又矛盾的想要堵住好友的嘴,不让任何一个他不想听到的词进入自己的耳朵。
“嗯?他说……”比较起好友的紧张,虞子鸿显然是要平定许多,“昨夜你同事打电话给他,说你喝多了。然后他送你回来后,你酒后发情吻了他。”
看着好友脸上越发纠结的面孔,虞子鸿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风宇说,因为知道你现在对他没有那个意思,所以他没有放任你,把你拖进房间丢在床上,然后他就回去了。”
额……和他记忆中的片段八九不离十。
“那么,到底真相是什么?”比较起为朋友担忧,或者抱不平,虞子鸿脸上的表情明显更趋向于乐见其成,“你们做了?”
“怎么可能!!”
对于方息迅速到不可思议的否认,虞子鸿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梢,不置一词。
挫败的塌下肩膀,有前科的某人显然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武断了,并且没有任何说服力。
“总之,基本就是他说的那样。酒后发情……”惭愧的低下头,方息的声音埋在嗓子里,听起来有些自我厌恶地,“我果然是毫无节操可言的家伙……”
对好友的自我批评全然没有否定的意思,虞子鸿将已经收拾好的托盘整个端起来,转身去厨房之前,淡淡丢下一句:
“你放心吧,你喝多了是什么德行风宇很清楚,他不会误会的。而且,不过亲了几下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呆呆坐在床上,方息看着好友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又听着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心头一时间仿佛同时闪过千百万个念头,又仿佛只有茫茫然的空白一片。
干脆泄了全身的力气再度向后重重躺回到床上,方息愣愣的盯着头顶毫无特色可言的天花板,半响,伸出右手摸向被好友放在床头桌上的手机,从中找出女友的电话,拨了出去。
在厨房收拾完碗筷的虞子鸿一进卧室,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之前放到床上的小桌原封不动的支撑在好友双腿两侧,桌上的食物残骸也一班不差的留在原来位置,吃到肚子圆鼓鼓的酒后初醒的某人,看起来完全没有诸如食欲不振之类的问题,此刻正残废一般原地躺倒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举在眼前的手机屏幕。
对好友的懒散深深无奈的叹口气,沦为保姆的某人一边走上前动手收拾着小床桌,一边忍不住张口抱怨道:
“我说方息,你还可以更懒一点么?有那个用手机上网的精力,你就不能把眼前这点障碍物收拾了?桌子支在身上,亏你也能躺得这么老实。”
“我没有上网啊,我只是想给卓玉打个电话而已。虽然我喝多了就是那样。但现在毕竟是有女朋友的人,这么把持不住的吻了别人,总是觉得有点内疚。”
被数落企图转移话题的某人,完全没有察觉出好友突然僵硬的反应,只是施施然的将手机屏幕锁上,继续说道,
“不过,我打了几遍,她的手机都关机。这个时间还没开,我估计是没电了吧?……”
别开视线不敢再看方息的脸,虞子鸿垂下头,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收拾面前的东西上。
没有办法不感到心虚。
虽然并没有说谎,但他毕竟隐瞒了很多内容,而且,无可辩解的误导了自己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