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月容安静的倚上凭几上,看着手上的卷册,直接将对面的人选择性的给忽略了。
皇帝,如今的太上皇倒也不介意,就这样靠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吴月容。
“夏成宣,看够了么?”吴月容冷冷的看了皇帝一眼,对于那火辣直视的目光有些消受不住,说不出该是厌恶,还是不自在。
夏成宣捋须哈哈大笑了两声:“容儿,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吴月容蹙了下眉冷声道:“可否请你先回去了,我想一个人歇会。”
是他太过着急了么?
夏成宣勉强一笑,深深的看了吴月容一眼,像要将吴月容的模样映在心底,柔声道:“那我先回宫,过会再来看你。”
吴月容没理会夏成宣,将书卷放到凭几上,闭目叹了一声,她恨夏成宣,是这个男人毁了她一生,毁了她的一切,但她更恨自己,居然没办法忘记这样一个男人,见着他,她的心绪仍然忍不住波动。
夏成宣走到外殿便被一道人声给叫住了。
“太上皇,老奴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吴月容身边的老嬷嬷出声叫住了夏成宣,对着夏成宣躬身一礼。
夏成宣定睛一看,原来是吴月容跟前的老嬷嬷,点了点头道:“嬷嬷你有何话要对朕说?但说无妨。“
“谢太上皇。“老嬷嬷对着夏成宣行了一大礼道:”莫怪容小姐她无情,实乃当初你做的太过了,您可知,其实这些年,小姐这些年恨她自己多过您,有一事,小姐从未对你提起,但老奴觉得有必要告诉您。“
夏成宣皱着眉头,脸色有些难看。他知道当初是他的错,不该利用吴月容灭了她父兄,一个帝王的错处被一个老奴提起,他心中很是不舒服。若不是看着吴月容的面上,依他的性子早就恼怒发火了。
“当初小姐不顾老主子少爷的反对,进了宫,与您为妃,这事让老主子与小姐断了父女关系。后来经少爷劝说,加上主子又怀了身孕,老主子与小姐的关系才稍微缓和,后来少爷离家不归,老主子甚至承诺小姐,说若是生得男丁。您立其为太子,那么两家的恩怨就此一笔勾消,可惜……。“那嬷嬷像没注意到夏成宣的反应,自顾自的说着,说罢摇了摇头。可惜小姐所作的努力,所付的的心血,老爷的苦心全都白废了。
她到死都不会忘记那天,小姐转过头看着她,一双眸子没了一点温度,眼神空洞的问她“嬷嬷,我可以活么?我还能活么?我该活着么?”
而她当时是这么回的:“小姐。壮志未酬,老主子少爷就算死也会死的不安心的。“
天真聪慧的小姐从那以后变了,就只靠着心中的执念,靠着心中的恨意,支撑着活着。
她看在眼中,痛在心里。却也只能忍着。
对于这罪魁祸首她恨之至极,可她什么都不能做,为了小姐什么也不能做,今天说这番话,只想让这无情帝王放过她家小姐。她家小姐受的苦遭的罪已经够了。
夏成宣苦笑了两声,他错了,他真的错了,可惜,人总要错了才会知道,自己大错特错,若能回到当时…….
“嬷嬷,我知道您是想让我别逼她,我也知道,我不该,没资格,可我没时间了,快没时间了。“夏成宣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慢步跨出了殿内,脚步有些沉,腰有些弯,生气一点一点从他身上流失。
陈总管看着太上皇的背影摇头叹息,对那嬷嬷鞠躬道:“太上皇他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就算虚情假义也好,咱家总盼着贵妃娘娘给太上皇他个笑脸,了了太上皇他这下半生的愿望,谁都不容易,莫待到人不在时再来后悔。您也别老记着那些陈年往事,人死如灯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嬷嬷听着,怎么像是在交待遗言一样。
“咱家就实话实说了,太上皇他能活的日子不多了。“陈总管与嬷嬷说完话,行了一礼,迈着步子向仪仗队追去。
那嬷嬷若有所思的向外看了一眼,这事是该告诉她家小姐,还是不说呢。陪着小姐这么些年,她也如小姐一样,恨了那么多年,但更多的却是心疼,心疼她家小姐,若能解开小姐心中的结,若……她定是万死不辞的。
冤家啊冤家,天意弄人,上天为何要让两人遇到。
那嬷嬷整夜未睡,第二天一早服侍吴月容时,便将她所知的全盘托出了,说完不望观察着吴月容的脸色。
吴月容依旧冷着脸,气质卓然,什么也没说,只是吩咐嬷嬷准备了笔墨,说她想练字。
吴月容提笔悬腕良久,迟迟无法下笔,她就那样静静的站着,蹙眉看着书案上的宣纸。
老嬷嬷在一旁静候着,吴月容没说话,她便也不出声。
站了两个时辰之后,吴月容叹了一声,垂手将笔放回笔枕,一张宣纸上只有一两个渗沁晕开的黑点。
“去宣韩太医,本宫想要见他。”吴月容带了一丝倦意靠在红木椅上。
“是,老奴这就去。”老嬷嬷领命退了下去。
韩太医领命背着药厢到了中宫,对着吴月容行了叩拜之礼:“臣参见贵妃娘娘。”
“免礼请坐吧。”吴月容手一抬,指了个位置与韩太医。
“谢娘娘赐座。”韩太医见吴月容不像要让他问诊的样子,便将药箱搁到了一旁的方桌上。
“我此次让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太上皇他的身子如何了?”吴月容冷冷的看了韩太医,淡声问道。
韩太医身子一颤,诚惶诚恐的跪了下去:“太上皇他,他说过,不许对任何人提。”
吴月容皱了下眉,不理韩太医的反应:“本宫想听实话,他还能活多久?”不知道为何问完这句话,心居然有些发颤,有些惊慌。
韩太医摇了摇头,紧闭着唇一个字也没说。
吴月容将韩太医的细微反应看在眼里,冷声道:“你下去吧。”
她大概知道了,应该不是什么好结果。
韩太医背着医箱如释重负的躬身退出中殿。
“嬷嬷,你说,若我原谅他,父亲和大哥在地下会不会死不瞑目。”吴月容难得露出悲伤的神色望着外面的天空。
老嬷嬷心疼的摇了摇头:“小姐已经做的够好了,成功的让儒少爷登上大宝,让夏家从回宗庙,老主子与少主见着也只会欣慰而已,小姐该为自己活一回。”
“是么?”吴月容大咳了两声,忙拿绣帕捂着嘴。
一旁的老嬷嬷急忙替吴月容顺气:“小姐,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吴月容拿开绣帕,上面一点点全是血渍。
“不用了,嬷嬷你知道的,这只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没用的。”吴月容将绣帕收回袖中,面色苍白的靠回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