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国盛元十三年,祁元帝下旨收回定北兵权,定北王楚战应时率领定北军反抗,由定北山起义一路攻城。
盛元十五年,祁国国都破。
东宫。
“殿下,快撤吧!叛军攻进来了!”一个手握着长剑,浑身浴血的侍卫长焦急的喊道。
“殿下!”侍卫长看着淡然的端坐在上位却尚不满十岁的祁国太子祁晔卿心中着急不已。
祁晔卿不慌不忙的合上书页,抬眸看着下面那个脸上沾满血腥的侍卫长,一张稚嫩却长得极好的小脸上面无表情的问道:“父皇呢?”
“皇上在太和殿,殿下快走吧!”
祁晔卿放下手里的书,起身。一袭杏黄色五爪四龙纹的太子服竟被这个幼年太子穿出一种不可抗拒的龙威。
祁晔卿稚嫩的脸上带着一双深邃的眸子静静的看着浴血的侍卫长良久才似黯然似豪言道:“晔卿乃祁国太子,自当与国共存亡。”
祁晔卿抬步走上前缓缓的打开东宫大门,眸子扫视着火光冲天的皇宫,各种逃命的喊叫声夹杂着残杀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祁晔卿冷冷的看着这个原本金碧辉煌的囚牢带上往日不同的氛围竟有着莫大的解脱感,原本紧绷的身躯终于有着松懈的感觉。
“太子在这里!杀了太子犒赏万两黄金!”不知是谁怒喊了一声,原本灰暗的东宫竟霎时间火光冲天。
“万两黄金,想不到晔卿竟是这般值钱。”祁晔卿自嘲般的笑了笑,冷冷的看着不断冲向他的叛军,稚嫩的脸上全是一派不符合年龄的云淡风轻。
“嗖”的一声,刚才的侍卫长飞身到祁晔卿身前,护住祁晔卿,砍杀着靠近祁晔卿的叛军。
“殿下!快走!”侍卫长已经分不清眼前的景物,只知道一味的砍杀着靠近祁晔卿的人,还不断的催促着祁晔卿离开。
“噗……殿…殿下!快…快…走!”数把长枪毫不留情的刺进侍卫长的疲惫的身躯,一口心头血用力的喷出,侍卫长一双执着的眸子紧紧的盯着祁晔卿,似乎在催促着他逃离。
祁晔卿的心头一颤,原本淡然的神色一瞬间带上不忍,为何?为何要如此执着?祁晔卿看着倒下的侍卫长,他终究是没有给他理由。
“为何?”祁晔卿低喃着,本来死寂的脸上带着不忍和迷茫。
“杀了太子!”又是谁喊了一声,数把长枪极有默契的朝着祁晔卿刺来。
“砰砰……”一道强劲的风力袭来,祁晔卿眼前的叛军如断线的纸鸢全数的向后轰然倒去。
祁晔卿抬头看着不远处城墙上站着的白衣男子,眉头紧锁,白衣男子在祁晔卿的视线里飞身而下,拦腰抱起年幼的祁晔卿逃离了这个血腥的皇宫。
太和殿。
一袭明黄色龙袍的男子端坐在明黄色的长案前,打量着下方那个一身铠甲着装的男子。
“楚战。”
“祁离。”
两个男子几乎同时出声。一瞬间两人的眸子里都燃起了浓浓的恨意。
“祁离,时至今日你可后悔过!”楚战的眼眸带着恨意,咬牙切齿的问道。
祁离勾唇一笑,残忍的说道:“朕只恨当初没有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楚战自嘲的说道:“祁离!你知道沐染为什么选择你吗?!”
祁离脸色铁青,忽的站起身来怒喊道:“闭嘴!不要跟朕提那个女人!”祁离疯狂的扫掉长案上的奏折和笔墨,苏沐染!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七年了!整整七年了!为什么自己忘不了她!为什么!只是个名字!只是个名字居然就让自己想起了一切的痛苦……
楚战冷冷的看着殿上那个失去理智的男人,楚战默默的接过身旁副将的弓箭,利落的搭上箭,瞄准殿上那个发狂的男子,朝着左肩射去。
“噗,”
“这一箭是告诉你你辜负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义。”
楚战又搭上一箭,射向祁离的右肩
“噗、”
“这一箭是告诉你你辜负了一个叫苏沐染的女人!”
中了两箭的祁离仿佛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意一样痴傻的扶着长案,没有任何的抵抗。
“最后一箭!”楚战搭上箭,箭上却绑着一封书信。
“噗!”
“最后一箭是告诉你,你是个多么愚蠢失败的男人!”楚战闭上眼,朝着胸口射.出准心的一箭。
祁离眸子猛地睁大,看着那箭直直的射向自己的心口,没有丝毫的躲避,只为了箭上绑着那封书信。
“噗……”祁离狠狠的吐出一口心头血,直挺挺的倒在龙椅上,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解下箭上的信。
“阿离亲启。”信上的四字让祁离不住的又吐出了一口心头血。阿离!祁离的眼眸中泛起了水雾,染儿。祁离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声甜腻的声音。
祁离打开信封,看到里面的字。
良久。
“哈哈哈……”祁离的笑声突然间响彻整个太和殿。
楚战听着这痛彻心扉的笑声,默默的流下泪转身便离开了。
“哈哈哈…染儿…噗…你等我,来世,阿离定不负你!噗……”祁离狠狠的吐了口心头血,安详的闭上眼,手里的信顺着手心滑下,落在地上,混着祁离心头血的心上写着:妾心属君,从未负君!
三日后。
祁国破灭,定北王楚战登基,封号始帝,改国号大楚,年号建始,立刚出生的儿子楚修为皇太子,封年仅四岁的长女楚汐颜为安阳公主,废除后宫,立已故定王妃为崇贤皇后,终不废后。
另一处。
幽静的山间,夹杂着药香和花香的深谷内,伴随着流动的泉流声,几间幽静的交错的竹屋映入人眼。
白衣男子推开紧闭的竹屋的门,看着桌上未动过的饭菜,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衣服放下,走向床边看着那个缩在床脚的那抹杏黄色的小身影。
“晔卿。”白衣男子轻唤道。
祁晔卿低着头不语,有些凌乱的发丝带着风尘。良久,等到白衣男子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祁晔卿抬起头低声的问道:“为何要救我?”
白衣男子转过身来看着祁晔卿那张稚嫩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沧桑有些心疼的说道:“因为你是她的孩子。”
祁晔卿猛地睁大眼,有些踉跄的起身紧紧的抓住白衣男子的手臂笃定的说道:“你认识我的母后!”
祁元帝的后宫本就稀落,七年前端华皇后去世之后,祁元帝性情大变,喜怒无常,一声令下不仅排除万难封了刚出生的皇子祁晔卿为太子,并且散尽了后宫,而后的七年内更是未成纳妃,至此祁元帝仅有一个子嗣。
伴着荣华恩宠出生的祁国太子应当是万人羡慕的,但是祁晔卿却异常的孤僻,他一直明白他的父皇不喜欢他,但是理由、这个年幼却异常聪慧的太子长年探索下来估计是跟那个他未成见过面的母后有关。
明白这个道理的祁晔卿变的越发的清冷,身上萦绕着的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漠然,与他父皇的喜怒无常不同的是祁晔卿的情感单一,冷清,一双眸子里似乎隔了一层薄纱了,任谁也看不透。但是在这个幼年太子的心底却有着一片柔软的地方,那是关于他母后的一切,他很想,很想知道。
白衣男子扶起祁晔卿的身子宠溺的说道:“起来,吃完饭换身衣服,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祁晔卿盯着白衣男子的眼片刻便放开紧攥着白衣男子的手起身虚弱的爬起身子踉跄地走向桌子吃起饭,白衣男子见此也放心转身关上门离开屋子。
不稍片刻,紧闭的门再一次的打开了,祁晔卿用手挡住刺眼的光线,三日未出门,竟难以适应阳光,祁晔卿迷离着双眸晃了晃头。
突然间一曲幽声传来,祁晔卿踏着竹廊寻声而去,便看到瀑布前站着的那个白衣男子,衣摆飘扬,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根碧绿通透的短萧,一曲流水般清扬的曲子流出,令人莫名的感到舒适,祁晔卿原本有些浮躁的心境也慢慢的平静下来。
一曲终了,白衣男子开口:“这曲子叫浮生若梦,是你娘谱的。”白衣男子握着手里精致的短萧似有迷恋的说道:“这短萧是你娘之物,唤作璃萧……”
祁晔卿没有开口,看着白衣男子望着瀑布眼神放空的样子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你娘叫苏沐染,是个才貌双全的绝色女子,她是我师妹,这里是无忧谷,是你娘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苏…沐…染…”祁晔卿低喃着重复着这个他陌生了七年的名字,她就是我母后吗?
“你娘很优秀了,吸引了太多的人,就连我也…”说到这里白衣男子自嘲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是她太倔强了,最后才会这样失去了和你爹释然的机会。”
“母后爱我父皇吗?”祁晔卿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想知道这个答案,或许得到这个答案就会让他空白了七年的亲情得到慰藉。
“他们都太爱对方了,太过倔强了,所以才会不死不休。”
听到这个答案,祁晔卿安然的笑了,原来我是被渴望出生在这个世上的,是爱的结晶。祁晔卿看着白衣男子良久才问道:“你叫什么?”
“萧何。”
“可以收我为徒吗?”
“可以。”
两人的对话及其简单,没有任何问题,萧何无法拒绝有关苏沐染的任何事情,染儿,没办法救活你是我一生的遗憾,那就把我毕生所学的传给你的孩儿吧。
祁晔卿看着萧何那温和的侧脸,他知道这个男子恐怕也是深爱的母后吧。
“你娘最喜欢的是干净简单的生活,今日我便赐你浅白二字,跟随你娘的姓氏。以后你就唤作苏浅白,此后世上再无祁晔卿。”
“好。”
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萧何转头盯着祁晔卿,这个七岁的小太子,那稚嫩却俊逸的脸上有着不符年龄的云淡风轻,萧何不解的问道:“你不想报仇吗?作为祁国太子,灭国之恨、杀父之仇都不报吗?”
祁晔卿摇摇头似看透浮生的说道:“祁元帝早已没有治国之心,定北王顺应天命。爹最大的心愿怕是随娘而去吧。浅白一介平民,只愿随娘心愿安稳一生。至于那个囚笼里是谁做主?只要天下安定那是谁又有何妨呢?”
萧何愣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幼年太子居然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彻,或许自己先前的开解怕是多此一举,或许在屋子里闭门的三日他早已想通一切,抑或更早。囚笼,这个形容还真的独特,想起之前的慌乱也是因为想知道自己的母亲吧。
“苏浅白,拜见师傅。”苏浅白撩开衣袍没有一丝犹豫的跪在萧何的面前,行拜师之礼。
这小太子居然如此强硬的抛弃过往的一切,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作为一国太子,这个小太子居然说跪就跪,毫不犹豫。如此,想必若为帝王也定是有为,只可惜…染儿,你的儿子,我一定会教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