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
夜未央刚刚从审讯那些产婆的刑房中走出来,阴沉着脸,使人不敢轻易靠近。
“有事吗?”
他转过头问等在门口欲言又止的魔萧。
“皇上……那产婆审的如何了?”
“很好啊,但是,一定要让她尝尽这世间所有的酷刑,才配得上她所犯下的过错。”
夜未央残忍的说着,对于撬开那产婆的嘴,他胸有成竹,所以,他一直像温水煮青蛙一样,要让那产婆尝尽世间最残酷的刑罚,饱受万蛊食身之苦。
“可是……皇上是真的被这仇恨蒙住了眼睛吗?”魔萧提醒道:
“自从安宁公主产下小皇子,已经半月了,皇上,又是否陪伴在公主身边些许时候呢?可是蜀岚皇帝,却是终日里陪伴在坤月宫中。”
夜未央叹了口气。
“朕知道了。”
百里景禧的伎俩,他又如何不知道呢?可是胆敢伤害小涵之人,恕他真的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百里景禧一样把事情推给别人去做。
而且,那样一种一家三口温馨的画面,让他有些望而却步。
抬脚便往行宫外走,魔萧赶紧叫住他。
“皇上,还是先沐浴更衣吧。”
夜未央这才后知后觉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一身沾染着污浊血气杀气腾腾、阴郁黯然的自己,怎么能带到小涵的面前呢?还是先沐浴更衣吧。
夜未央点了点头,魔萧自然吩咐了下去,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
有的时候,他也希望自己的双手干净如白纸,这样,才配得上纯净如雪莲的她。
然而,他苦笑一声,他整个身上最干净的地方,原来只有装着她的那颗跳动的心脏而已。
闭目在药水中泡着,氤氲的水气打湿了他的发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时刻都在皱着眉头。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又回到了之前暗无天日的生活……
本来以为在和蛊王融合了之后,他的命救了回来,他也不必再终日饮血。
可这命是救了回来,这该死的对血液的渴望,却仍旧无休无止,如影随形。
他仍然要像以前一样,用药物和功力压制住自己的渴望和逐渐变为紫色的眼眸。
他仍旧,过的像一个野兽一样,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的轻松。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夜未央的眉头皱的更深了,门“吱呀”一声被人拉开,魔萧走进来,将手中散发着血腥的碗恭敬的递了过来。
夜未央厌恶的看了一眼那碗,在隔着门和长廊的时候,他就闻到了碗中腥臭的血气,可是他却接过来毫不犹豫的一口饮下。
“皇上……您的身体……”
他本以为,在南疆回来之后,皇上的病,已经痊愈了。
“无碍,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夜未央闭上眼睛淡淡的说。
“是。”
冲掉了身上的药液,他快速的穿好华服,便直奔皇宫而去。
坤月宫中。
专门挑了一个百里景禧不在的时间,而且这个时间似乎刚刚好,可以陪着她用晚膳。
当夜未央走进寝殿的时候,傅以涵正背对着他,慈爱的看着面前小床上熟睡的婴儿。
她百无聊赖的轻晃着身体,哼着不知道什么调子的歌,似是在哄着孩儿睡觉,又似乎,是在享受着难得的惬意时光。
他示意一旁的侍女禁声,然后挥了挥手将她们打发了出去。
“在做什么?”
他走到她的身后,笑着问她,面上一片和煦。
“哦,是你来了。”傅以涵转头看见他愣了一下,然后咧开嘴笑了。
不知何时,那在小床上熟睡的小孩子已经睡醒了,他睁着圆圆的眼睛咕哝着小嘴,不哭也不闹。
傅以涵连忙开心的把他抱在怀中,转头对夜未央说道:
“你看,他之前一直在睡,你来了,他也就醒了,就像是知道你要来一样。”
不得不说,傅以涵这句话中是有深意的。
“小宝宝,你告诉母后,睡了这么久,你是不是饿啦……”
夜未央依旧和煦的笑着,他只是看了那孩子一眼,却并未接过来,对于孩子也没有任何的亲昵,只是看着傅以涵不停的与那孩子说话。
只不过她眉宇之间些许的黯然,他似乎也看在了眼中。
“他应该是饿了。”
夜未央见那孩子一直在喏喏着小嘴,对傅以涵说道。
“恩,睡了一下午了,也应该是饿了,但是我家小宝宝坚强的很,就算是饿了也不哭不闹的对不对?”
傅以涵还是自顾自的和孩子说话,直到奶娘过来将孩子抱下去喂奶。
寝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时之间傅以涵竟然觉得很尴尬,甚至比刚刚还要尴尬。
她不开心,因为她觉得,他不喜欢这个孩子。
一个不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喜欢的孩子,该是有多么的失落呀,就好像曾经的自己。
“身体没事了吧。”
傅以涵淡淡的摇了摇头,但是他还是习惯性的握起她的手腕把了脉之后才放心。
“你最近很忙吗?”
夜未央一愣,他转头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一种愧疚之意涌上心头。
“是很忙,有些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哦。”
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你不喜欢这个孩子。”
傅以涵突然开口,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带着一丝苦笑和落寞。
没有。
他本想矢口否认,略微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
“我的小涵险些因为他而丧命,所以,恕我无法对他的出生感到欢喜。”
傅以涵对于他这样的回答啼笑皆非,甚至有一些怒意,站在他的面前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
“那你可曾想过,我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可以连命都不要,这个孩子对于我的重要性,就不能使你产生一点点的怜惜吗?更何况,这孩子……”
还是你的亲生骨肉。
可是这句话她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才是最重要的。”
夜未央说的认真,若是换做任何女人听见这样的话,都会欣喜的吧,可是为什么,傅以涵就是感觉不到一丝的高兴呢。
“夜未央,我是该欢喜你的专情如一?还是应该痛恨你的无情呢?这个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比我还要重要吗?”
他忽然之间有些吃醋,竟然会吃他自己亲生儿子的醋。
“是,比你还要重要。”
她胸腔起伏,显然是动怒了,说的斩钉截铁。
他见她生气了,她很少如此激动的,心中的醋意一下子飘散而去,叹了口气,只要她好好的,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傅以涵就这样瞪着他,本以为两人会为此而大吵一架,没想到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后,上前一步,将自己轻轻的拥入怀中。
那淡淡的甚至无法捕捉的药香充斥鼻腔,险些融化了她的心脏,只听他在自己耳边轻声说道:
“小涵对不起,我不应该吃醋的,你欢喜,我便安好……是不是因为最近我太忙了,忽略了你,所以你在生我的气,你放心吧,我马上就将手中的事情处理完,然后就有时间陪你了。”
傅以涵含泪闭了闭眼,这世间呀,总是有太多情感的牵绊。
人心,本可以是这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却也最为柔软。
“我累了……”
她无力的垂着手臂,似乎是真的厌倦了这世间所有的烦心事。
夜未央双眸复杂的凝视了许久,缓缓的将她放开。
“那你好好休息,我稍后……再来看你。”
她别过头去,夜未央不舍的大步离开。
行宫之中。
本是一间奢华的寝殿,最里面的角落却被人临时改成了刑房,这也一定是一间世上最为奢华的刑房。
一名华服男子眼神冰冷的坐在桌前,仰头饮下一杯烈酒,灼痛了他的喉咙。
顺着地上流淌的血迹追寻,你会看见最里面的角落里吊着五个女人,她们年纪都不小,脚尖着地,整个身体的重量似乎都被吊在手腕上的铁链上。
女人们的身上脸上满是湿了又干的血渍,头发松散杂乱的披在脸上,依稀还能辨认出她们身上穿着蜀岚宫中嬷嬷的服饰。
其中有一个女人身上的伤要比其他人严重得多,她身上的血渍最多,俨然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血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着一个个的血窟窿,周围的皮肉外翻着,甚至还时不时的冒着新鲜的血液,她们的头颅都无力地耷拉在自己胸前。
可是即便如此,除了她们手腕上吊着的铁链之外,角落里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的刑具。
若是别人看见了,肯定会要猜测一下她们身上的伤是如何来的。
“今日,朕的心情不好呢。”
男子的话刚刚说完,她们的身上抖的更加的厉害了,脚尖着地艰难地往后退着,却退无可退。
甚至大部分人已经开始无声的啜泣,却只敢抖着肩膀,不敢出声,泪水混着血水、鼻涕从脸上淌下来。
夜未央用手把玩着酒杯,看了她们一圈,然后将冰冷的目光投向那个伤的最重的王嬷嬷身上。
“你们,浪费了朕很多时间。”
那王嬷嬷艰难的抬起头,沙哑着嗓子虚弱的说道:
“皇上,老奴说……老奴什么,都说……求求你……呜呜……所有事情都是老奴所为,老奴只求一死……”
“嘘!”
夜未央抬起食指放在自己的唇边,阴冷的笑着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那样子俨然一个享受折磨人的变态一样。
“朕现在,还不想听……不过你听,它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