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
夜未央笔直的站在坤月宫的寝殿之前仍未离去,蜀岚的天气,夜里露重的很,打湿了他的衣袍,夜未央略低着头丝毫不在乎那些。
朵儿已经带着一众侍女前来服侍傅以涵梳洗了,她好奇的歪着脑袋看了夜未央一眼,低着头走进了寝殿。
不一会儿,寝殿的门再一次被打开。
夜未央睫毛微动,缓缓的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紫苏,一身墨色的龙袍,显得人落寞而寂寥。
紫苏走下台阶来到夜未央的面前,福了福身子,道:“皇上,请回吧!娘娘昨日心情不好,发了半宿的呆,今日,她不想见您。”
“没关系的,她不想见我没关系。”夜未央呢喃道。
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哀伤,伸手从衣袖中缓缓拿出一只草编的兔子,递到紫苏的面前。
“请把这个转交给小涵,你与她说,错在我,我会尽力的弥补,请求她的原谅,不会放弃,我还会来的。”
“好。”紫苏伸手接过那只草编的兔子,放在自己的掌心,这样的兔子她再熟悉不过了,只是这一只是草色的,还没来得及上漆釉,想必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随手编的。
夜未央默默的转身离开,脊背僵直,每走一步似乎都异常的沉重。
紫苏只看着他的背影,便被他心中的伤感莫名的渲染。
“皇上,夜里露重,回宫之后喝一碗姜茶吧,保重龙体。”紫苏忍不住说道。
夜未央停住脚步,略微偏着头,良久,他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乾阳殿内。
夜未央在坤月宫的寝殿之前站了一整宿,百里景禧就在乾阳殿的窗前站了整整一宿,这个方向遥望坤月宫,就像他心系坤月宫中的人,恐惧的无法入睡一样。
“皇上。”黎忾走进来,站在百里景禧的身后,看百里景禧的样子,便知道他一定是昨晚一夜未眠。
“启禀皇上,源池皇上刚刚离开了坤月宫,皇后娘娘这一整夜并没有出寝殿。”
百里景禧深吸一口气,眼睛仍旧直视着前方,想必安宁这一夜,也是煎熬的吧。
“知道了,吩咐人进来服侍朕梳洗,稍后该去早朝了。”
“是。”黎忾答应一声,将服侍的宫人唤了进来。
百里景禧就站在窗前,抬起两个手臂,任宫人们服侍自己更衣。
那总管接过百里景禧换下来的龙袍,一摸上去一片潮湿,便心中了然,与黎忾交换了一个眼神。
黎忾轻轻摇了摇头,那总管叹了口气,担心的看着百里景禧没有多言。
“婉嫔宫中,太医去过了吗?”百里景禧突然问道。
“回皇上,今早,刚刚吩咐太医过去了。”痛了整整一夜,该受的惩罚应该也受够了吧。
百里景禧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问道:“昨晚皇后娘娘休息的怎么样?”
“叶子说,娘娘半宿未睡,后半夜才渐渐睡去,一直到现在还未醒来。”
百里景禧忍不住皱眉,吩咐道:“召江晨曦入宫,待到皇后娘娘醒了,让她去坤月宫陪陪皇后。”
“是。”黎忾领命,皇上对皇后娘娘还真是费劲心思。
这一天,后宫之中又传出一件大事,据说婉嫔娘娘小产了,今天早上才发现,传了御医,可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在有的人眼中,昨晚皇上还去探望过她,可她今天早上就小产了,这不就是她福薄,受不住皇上的恩宠吗?而皇上却对小产之后的婉嫔并没有什么表示。
傅以涵刚刚睡醒,就被紫苏告知了此事,可她还哪里有心思管这些,只打发了叶子送去一些稀有的补品。
“他走了吗?”见屋子里只剩下紫苏一人,傅以涵忍不住问道。
“回娘娘,源池皇上今早天亮了才走,他整整在殿外站了一宿,对了,他让奴婢将这个东西交给娘娘。”紫苏从袖子中掏出那只兔子放在傅以涵的面前。
傅以涵看的出神,犹豫了许久,还是接了过来,宝贝似得放在手心里。
“源池皇上还说,错在他,他会尽力的弥补,请求娘娘的原谅,不会放弃,还说他还会来的。”紫苏接着道。
“可有些事情……无法弥补。”傅以涵兀自呢喃道。
“娘娘,皇上今日召了江阁老之女江晨曦入宫陪娘娘,免得娘娘无聊,江姑娘已经在坤月宫等您多时了,娘娘见不见?”
“哦,江晨曦来了,我今日还真是起得晚了,快让她进来吧,要不然在这宫里待着还真是无聊。”
“是。”紫苏应了一声,出去请那江晨曦进来。
安嫔宫中。
身后的嬷嬷添油加醋的正在与安嫔说着婉嫔的事情。
“娘娘,你是不知道,今天早上婉嫔小产,听说那宫中围了一圈的御医,可就是偏偏没有救过来她腹中的孩子,听说那婉嫔脸色灰白,整个人都不成个样子,糟了不少罪,可就是这样,皇上偏偏就是没有出现,甚至都没派人过问过一声。”
安嫔一脸得意的笑着。“皇上本就不在意她,自然是不会在意她腹中的孩子的,只是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娘娘,这后宫之中有能力动婉嫔的人,还能有谁?”
“你是说皇后娘娘?”安嫔想了想说道,在这后宫之中怀了身孕的妃子都是小心再小心的,没有几个人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手。
“除了皇后娘娘,还能有谁做的如此隐秘,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只是可惜了婉嫔,刘夫人一早就入宫了,在婉嫔宫中哭的险些晕厥过去。”
“没想到皇后她真的忍心下手。”安嫔想着,虽然后宫之中争宠是家常便饭,但是孩子却也是皇上的骨肉,她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娘娘,依老奴看,这后宫之中就只有娘娘一人最重与皇上的情义了,其他人哪里管这些。”
安嫔仰起脸笑了笑,不管怎样,这确实是帮了自己的忙。
“走吧,我们也应该去看望一下婉嫔啦。”
“是。”身后的嬷嬷喜笑颜开的答应一声,跟在安嫔的身后向婉嫔宫中走去。
到婉嫔宫中时,不止刘夫人一个人在,就连惠贵人和影美人也在。
众人都起身向安嫔行礼。
只见刘夫人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惠贵人和影美人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宫中最跋扈的安嫔,两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
安嫔莞尔一笑,道:“哈!今日这里倒是热闹,就连刘夫人都进宫了。”
“安嫔娘娘,请坐吧。”
刘夫人咬了咬牙压住怒火,将安嫔请进内室。安嫔走到内室坐下,就看见婉嫔躺在床上,由于刚刚小产完,她头上还围着白头巾,双眼无神的看着床顶的纱幔,面色灰白毫无血色。
看见这样的快要不成人样的婉嫔,安嫔还是惊讶了一下:“呀!婉嫔这个样子,御医可是来瞧过了”
“回安嫔娘娘,御医已经瞧过了,说是婉嫔娘娘心中有郁结……又刚刚……需要好好地休养。”刘夫人说着便要哭了出来。
“哦,要本宫说,婉嫔还是想不开,这只要人还年轻,皇子,总是会有的吗?只是可能有些人天生褔薄,总是要受些波折的。”安嫔说的阴阳怪气。
惠贵人和影美人现在都秉承着事不关己的心态,只低着头不说话。
刘夫人更是气得牙痒痒,她女儿已经躺在病床上这幅样子了,还要听着她的风凉话,恨声说道:
“安嫔娘娘,若是婉嫔娘娘福薄,恐怕是连皇子都怀不上的,可如今婉嫔娘娘是怀上了,那就不是福薄,怕是遭受了小人的算计的,福薄的另有其人。”
安嫔瞪了她一眼,这不就是在变相的说自己是福薄的吗?
“刘夫人,若是没有证据,这些话可是不能乱说的,若是传到了皇上或者皇后娘娘的耳朵里,还以为你是故意挑拨后宫众妃之间的感情呢,再说了,这件事情,就连皇上都没有追究,不是吗?”
“你……”刘夫人哪里允许别人如此的欺负自己的女儿,现在想想,送自己的女儿入宫,或许就是一个错误。
“母亲。”躺在床上的婉嫔突然出声,打断了刘夫人的话。
她凄凉的一笑,偏过头来平静的看着安嫔,一双眼睛不带一点波澜,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似乎是看破了一切一般。
“安嫔,以后,我再也不会争你的宠,你我之间又何必如此不饶人。”婉嫔淡淡的说道。
“婉嫔,你这是什么话,本宫只是来探望你的啊,本宫知道你小产了,心情不好,但是你还是皇上的妃子,我们还是姐妹。”
“呵!姐妹吗?便不必如此的假惺惺了,我今日这样的结果,想必安嫔都在偷着乐吧,可是……我也在背后,冷眼嘲笑着,那些始终在自欺欺人的人,呵呵……”
婉嫔停顿了一下,看向安嫔,意味深长的说道:“皇上的宠爱,虚无缥缈,是没有人可以得到的。”
说着,婉嫔便咯咯的笑了起来,像是一个通透世事的人在嘲笑这世间的傻子。
“婉嫔莫不是疯魔了。”安嫔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惠贵人和影美人也福了福身子离开,惠贵人本以为婉嫔会是自己的靠山,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倒了,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刘夫人拉着婉嫔冰凉的手,哭道:“女儿啊,你这到底是遭的什么罪啊,都是娘不好,娘当初就不应该拆散你们非让你入宫的,都是娘的错啊。”
“母亲。”婉嫔看着天花板,想着昨晚整整一夜自己蜷缩在地板上遭受的痛苦,眼泪从眼角流出。
“告诉父亲,不要再妄想什么了,孩子的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了,刘家……完了。”
“什么?”刘夫人吓得抬起头来,一时之间就连哭都忘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皇上知道她们借种生子、混淆皇族血脉的事情了,那这孩子……也是皇上亲自动的手?这可是足以诛九族的大罪啊。
正如婉嫔说的,刘家,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