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蛊之王是在夜皇的体内孕育出生的,所以,它也只能在夜氏后人的身体之中苏醒,只有夜氏的血液才能让它重新的苏醒生长,这些年来,你也受了不少罪吧,就好像是当年夜皇孕育它时一样痛苦,不,他所承受的痛苦超越你千倍百倍,若不是当年夜皇甘愿受这种苦,来配合我试验着孕育百蛊之王来救我的夫人,今日,我也绝对不会救你,不过,唯一让我不解的是,我走之前百蛊之王应该在南疆的圣地之中沉睡,怎会在你的体内?”
夜殇书笺原本攥紧的拳头缓缓的松开。“我也不知道它为何会在我的体内,我一出生,就一直承受着它带给我的痛苦。”
“我说过,前半生是你以血养蛊王,后半生,便是蛊王以灵护你,所以,从这么高的悬崖之上摔下来,你还是没事,只是百蛊之王必须为此修养上三个月,而你沉睡了三个月而已。”阿神继续说道。
“三个月吗?”原来自己睡了这么长的时间,那小涵……
“想必你已经去过南疆圣地了吧?”阿神看着他黝黑的眼睛说道。
夜殇书笺想起来了南疆流传着的阿神的预言。“既然我是你预言之中的人,那么,你不知道为什么百蛊之王会在我的体内吗?不知道我在南疆圣地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阿神笑着摇了摇头。“我是人,不是神,谈的什么预言,只不过是梦中梦见你进圣地时的场景,随口一说而已,不过那个梦确实是很真实,反正当初,我是相信了,而且,应该还有一人与你一起,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对你最重要的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是傅氏的女子。”
“你怎么知道?”夜殇书笺问。
“因为夜氏与傅氏的交集牵绊,千百年来都在不断重复的上演,只要傅氏有女子出生,就必定会与夜氏的男子牵牵绊绊,无论你将两人分的再远、再陌生,只要不是阴阳相隔,他们都会朝着彼此所在的地方前进,到最后,都会相遇、相爱,或共度一生,或共赴黄泉。”
想起几百年前的一切,他确实觉得,他的爱始终比不上夜皇。
“呵!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与小涵确实是生死不弃,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阿神的夫人,应该也是傅氏之女,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跨越这几百年的岁月的,可是,当年她却舍弃了当初的夜皇,爱上了你,导致皇权四分五裂,我夜氏一族险些灭门。”
阿神看着说到此处甚至有些气愤的夜殇书笺,认真的说:“你怎么知道在她心中,她最爱的人,不是夜皇?”
“难道会是夜皇,而不是你吗?”
“呵!当年的丫头深爱着夜皇,直到夜皇为了救她而死去,很久之后,她才接受了我,可我知道,一直到现在,在她心中仍旧有夜皇的一席之地,只不过此时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我。”
夜殇书笺看着眼前这个骄傲冷漠的男子,爱情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东西,才能让这样的天之骄子,卑微至此。
见夜殇书笺不说话,阿神默默地说出几百年前的过往。
原来那时,关于傅氏之女的天下论就已经流传开来了,据说是出自一个神道之口,信封他的人很多,那时的天下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开始了动荡。
她小名叫做丫头,与当时的夜皇从小一起长大,年少时,两人便已经相爱,直到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那时的夜皇已经登基,一生只想娶丫头一人,傅大人也很愿意将女儿嫁与他。
只不过那神道一直认为她是惑乱天下的妖女,对其紧追不放,美名其曰为天下除害,再加上各方贪婪之士的迫害。
两人经历了很多波折,这期间,阿神也与丫头相识,并深深地爱上了她。
阿神从小就是南疆的蛊神,他研究了许久,将他的灵蛊幻化成了人形,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少女,给她取名为“蛊”。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灵蛊竟然会爱上自己,还暗中伤害了丫头。
为了救丫头,阿神想起了以前在一本古书之上看过的百蛊之王的培育方法,但是这些他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也从来没有任何人尝试过,夜皇还是愿意当他的试验品,只为了救丫头的那一线生机。
最终,结局是好的,夜皇经历了百般万般的痛苦折磨,培育出了百蛊之王,救了丫头。
阿神从来不会忘记当时夜皇所承受的痛苦,可若是换做是他,他相信自己也是甘愿承受的,可当时,承受这一切的人是夜皇……
而那时,外面已经群英四起,原本大一统的国家被撕裂开来,整个时局动荡不安,征战不断。
他身为夜皇,又怎能置之不理,丫头也甘愿陪在他的身边,陪他风餐露宿、征战沙场。
现在想想,他们所有人,只不过都是乱世之中的受害者而已。
后来,在一次精心算计的意外之中,阿神只来得及救下丫头,却没能救下将所有活着的希望全部留给丫头的夜皇。
夜皇,与那一心想要伤害丫头的神道同归于尽了。
后来,阿神用了很长的时间,丫头终于接纳了他,可阿神知道,她最爱的,还是夜皇。
只不过,是换了一种爱的方式而已,只不过,是因为夜皇最后的一句话而已,她背负着他所有的期许与祝愿,即便是伤心、绝望,她还是乖乖的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阿神永远都忘不了,在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当时狼狈至极的夜皇将受伤的丫头托福给自己时的场景。
他双手捧着她的小脸,双唇最后一次覆上她的唇,犹如在亲吻一件珍品,留恋而不舍,她早已经泪流满面,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盔甲,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他的离开。
“答应我,要好好活着,替我好好活着……一定要幸福……很幸福,替我幸福的活着……答应我。”
“好……”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已经说不出话,好久,才吐出这一个字来。
“丫头,无论我是死是生……我都会陪伴在你的身边,你知道的……对不对?我要亲眼看着你过得幸福……丫头,听我的话。”
她乖巧的点头。
阿神站在一旁,他从不知道在他眼中一向乐观坚强的她,会脆弱至此,伤心至此。
夜皇闭着眼睛额头抵着她光洁的额头许久,深深地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眼中星光闪闪,浓浓的不舍、留恋,却还是转身离开。
她跌坐在地上,颤抖着手仍旧紧紧地攥着他的盔甲阻止他的离开,他就这样背对着她,魁梧的身躯安静的站在那里,仰着头不让眼泪流下。
她哭泣了很久,但最终,她还是放手了,放手让他离去,即便,那会是天人永隔。
阿神心痛的将丫头拥在怀中,不让她见他离开的场景,任由她撕打着、啃咬着自己,在自己的怀中崩溃的放声大哭,然后大声的喊着夜皇的名字。
他转头注视着门前的夜皇战袍加身,跨上战马,两人最后的对视一眼,他看得见那个战马之上的男人忍不住流下的泪水。
阿神轻轻地点头,他读的懂他的意思,夜皇最后深深地看了他怀中的丫头一眼,即便千般万般的不舍,可这是他的责任与宿命。
“驾……”他还是选择离去,也必须离去。
那时候的阿神甚至不理解,为什么明明知道是必死之战,他还是要撇下丫头迎战,而她当时为什么要放手让他走,若是她死不放手,或许,他们是可以幸福的在一起的。
可丫头告诉他,那是夜皇必须去做的事情,即便很伤心,很不舍,但是她理解他,甚至支持他。
这就是夜皇与丫头之间的感情吧,阿神想,或许,他永远都不会懂。
即便是现在夜皇已经离开了几百年,即便是她睡梦之中还是会喊着夜皇的名字,即便她还是在不断的思念着夜皇,即便在她心中最爱的人还是夜皇。
可阿神,从不会吃醋,从不会为此而不开心,因为,她的爱,这是夜皇应得的。
而阿神,只要能够陪在她的身边,这样对于他来说,就足够幸福了。
即便骄傲如他,但在他看来,这世间唯一让自己钦佩的男子,唯一可以与自己相提并论的男子,就是夜皇,他们从来都不是情敌,只是共同守护一个女人的帮手。
后来,他们找到的,就只是夜皇与那神道同归于尽的尸体,可百蛊之王在救了丫头之后就一直在休养,根本无法救活已经死去的夜皇。
她就选在这崖底,亲手将他埋葬了,阿神就这样一直默默地陪伴在她身边很久,最终,她听夜皇的话接受了他。
阿神知道,经过这许久的陪伴,她是爱自己的,只不过,可能没有给夜皇的爱那么多,那么浓。
她与夜皇的爱,轰轰烈烈,青涩而悲伤,而他们的爱,寂静无声,平淡而长久。
可是,好景不长,或许是生活的太过安逸,阿神始终没能保护好她。
蛊因为嫉妒的发了疯,害的丫头再也不能生育,甚至还要将她置于死地,一直到现在,他都没能治好她。
这一次,阿神也终于发现了是她在作乱,当下与丫头演了一场戏,金蝉脱壳来到这崖底之中过上了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留给蛊的只是圣地之中两具冰冷的尸体。
对于南疆的御蛊师来说,自己的灵蛊是他这一生最为衷心的陪伴,最为知心的朋友,舍弃自己的灵蛊,是御蛊师绝对不会做的事情,但是,阿神,却这样做了。
听完他们的故事,夜殇书笺久久不能回神,原来一直是他们夜氏后人对傅氏之女的误会,她没有舍弃夜皇,而是爱的太深。
原来外面的那个单纯热情的红衣女子,当初承受了那么多的悲伤。
而在他坠崖之后,他的小涵,也在重复着承受着这些悲伤,这是宿命?还是轮回?
“夜皇死了,夜氏一族惨遭灭门,只有当时夜皇还年幼的弟弟侥幸活着,也就是我所在的这一支,而你所说的蛊,就是那个南疆的长老吧,她是你的灵蛊。”夜殇书笺想到了当时在南疆圣地之中的场景。
几百年前的恩怨,难道又要在他们这一代人身上持续的上演着吗?
“对,对于南疆之人来说,灵蛊本应该是他们最为亲密的陪伴,而我的,却是我今生最恨的蛊虫,最后悔制造出来的东西,可却终究,不忍心痛下杀手。”
“你的灵蛊一直想要我体内的百蛊之王复活你留在圣地之中的尸体,她已经得到了蛊母,从一个老太婆摇身变成了一个妙龄女子,也是她将我打落这崖底的。”
“这就是了,所以说你在这里欠下了债,不是因为我救了你的命,而是因为你的到来,给我们平静幸福了许久的生活,引来了一个大,麻烦,那个大,麻烦现在就在府外的迷阵之中,她是我的灵蛊,对我的了解甚至超过我自己,她已经发现这里与我有关了,虽然我加固了密阵,但她应该很快就会发现这里了。”
原来他们说的困在迷阵之中的那个人就是蛊,想来她是下来找自己的尸体的,为了自己体内的百蛊之王,但是,却误打误撞的发现了阿神,既然活生生的阿神就在这里,那么自己身上的百蛊之王也就对她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你打算怎么对付她?”他问阿神。
“还没想好,到时候看情况吧。”阿神摇头,对于当年之事的恨意,已经随着时光消磨的差不多了。
阿神耳朵动了动。“她马上就要发现这里了。”或许,这一直以来的一切,都是他们宿命的牵绊,无论多么的漫长,始终逃离不开。
夜殇书笺仿佛也听见了什么东西叽叽喳喳的声音,这声音很熟悉,难道是府外的树蛊的声音,它们在给阿神传达着消息。
可阿神已经快步走了出去,夜殇书笺想着,也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