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息之后,队伍再次前行。
傅以涵坐在马车当中,不知是不是刚刚吃过饭的缘故,即使满含心事,但是困意袭来,竟然顾不得百里景禧在场,靠在马车上沉沉睡去。
看着傅以涵略带些不安的睡颜,百里景禧竟会有莫名的有些心疼。
这些时日以来,没有安神汤或者安神的熏香辅助,她都是睡不着,可能是今日赶路太累了吧。
掀起车窗的帘子,对着随行的侍卫轻声吩咐了一句。
那侍卫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然后掉转马头,向队伍的最后方奔驰而去。
可是不一会儿,那侍卫又策马回来,为难的在车窗外唤了一声:“皇上”。
待到百里景禧掀开帘子之后,便恭敬地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
百里景禧闻言,轻轻地挥了挥手,放下了帘子,平静的为自己斟了一杯凉茶轻啄一口,大有一副无事一身轻的清闲自在。
而在队伍的最后,魔萧的身下不知什么时候骑着一匹马儿。
他骑在马上稍稍的有些不稳,但是相比他艰难的步行,这已经是他此刻最大的帮助了。
背上还背着傅以涵给他的包袱,双手紧紧地抓着缰绳,不禁在心底感谢赠与他马匹的百里景逸。
直到夕阳西下,大军在城外扎营,百里景禧所乘坐的马车在重重护卫的守护下驶进城内,傅以涵还在沉沉的睡着。
百里景禧直接大手一挥,越过那些跪了一地迎接的官员们,直接命人将马车驶进了城主府的院子里面。
马车停下,可傅以涵还在睡,百里景禧上前,将傅以涵的头轻轻地靠在自己的肩膀。
还未等将她抱起,傅以涵几乎是一个激灵一般的惊醒,大口的喘气。
一转头,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离自己如此之近的百里景禧,此刻他微皱着眉头略带关心的看着做噩梦的傅以涵,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伸着两臂。
恼怒于他与自己的距离,再加上刚才噩梦的惊魂未定,傅以涵不悦的推了百里景禧一把。
然后充满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冷着脸一把掀起车帘,就要下马车。
只不过因为长时间窝在马车上睡觉,傅以涵的脚有些麻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多亏了百里景禧从后面扶了她一把。
傅以涵站好之后,将他推开,在朵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只留下百里景禧一个人笑了笑,紧跟着也神清气爽的下了马车,就好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相比之下,傅以涵则是满面冰霜。
朵儿察觉到傅以涵的不悦,胆小如她,低垂着头小心的为傅以涵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然后安静的站在她的身后。
对于这一切,傅以涵却恍若不知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直到百里景禧看着傅以涵的脸色浅笑的说了一句:“这里是为你准备的院子,今晚就在这里好好歇息一晚吧,明早还要赶路。”
早就候在院子里的几名丫鬟和婆子也恭敬地垂首站在那里,等待着新主人的到来,随行的侍卫也已经把装着她随身物品的箱子搬了下来。
傅以涵抬起头看了站在那里的下人一眼,眉头轻触,转头对百里景禧说道:
“让她们都下去吧,我不需要其他人侍候,只要朵儿一人在我身边就够了。”
站在她身后的朵儿闻言羞涩的抬起头,偷偷瞟了傅以涵一眼,然后迅速地低下头腼腆的抿着嘴唇笑着。
傅以涵的这一句话在她听来就是对她最大的赞赏,因为以她胆小腼腆的性子,就算是再勤快,也从来都不会被主人喜欢。
百里景禧笑了笑,似是对傅以涵百依百顺一般,说了一声:“好,听你的。”
随行的侍卫军便立刻上前,指挥着站在那里等候的下人们离开。
这期间还有两个丫鬟不安分,偷偷地抬起头瞟着傅以涵。
都被一旁的侍卫虎着脸一个眼神吓得一哆嗦,赶忙低下头,不敢再造次。
这一幕就连心不在焉的傅以涵都注意到了,百里景禧自然也留意到了这一点。
这些事情,自然有他随身的侍卫会处理的很好。
不过以后,还是不能让随便什么人都能够接触到她,百里景禧如是想到。
目送着傅以涵走进内室,百里景禧洋溢着笑意的脸上瞬间变得冰冷严肃,转身又重新坐上了来时的马车。
刚刚落脚,有些场合,还需要他去出面。
而有些充满了好奇心,不安分的想要窥探出什么的人,也需要警告一下……
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百里景禧似乎是不想要百里景逸过多的接触傅以涵。
这不,这次他就把百里景逸安排在城外的军营之中,还美名其曰为廖王殿下坐镇。
百里景逸即使有一万个不愿意,要知道皇命难为,即便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殿下,皇帝唯一的胞弟,获封王爵,可是有的时候,你还是不能够为所欲为的。
再加上百里景逸害怕百里景禧将自己遣回京都,所以,即便是不愿意,他还是乖乖的待在城外的军营大帐之中。
在帐中坐了片刻,百里景逸起身就往外走,掀开帘子,只见那些忙碌着扎营的士兵们的工作也接近了尾声,连绵数里的大营之中升起了几处炊烟。
百里景逸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不经意的问身边的士兵道:“今日跟在队尾的那人,跟着皇兄进城了?”
“没有!”那名士兵答道:“皇上让他跟着大军等在城外,并没有跟进城。”
“那他人现在在哪?”百里景逸又问道,他心想,或许是他皇兄怕见到那人会惹笺书生气,所以才将他安排在城外。
“末将不久以前见到那人……好像是在营外的树林里休息。”
“树林?”百里景逸触起眉头,他身上伤的不轻,在树林之中怎么能休息好,而且,那人是夜殇书笺得力的手下,于笺书而言,应该也是重要之人。
于是低声对身边的士兵吩咐了几句,那人应了一声便往营外走去。
不一会儿,魔萧便被带进了大营,他跟在一名士兵的身后,由于身上有伤,所以他走的很慢很慢。
前面的士兵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看一眼跟在自己身后行动缓慢的魔萧,以示催促,恼怒于他的缓慢,碍于是王爷的吩咐,却又不敢说什么。
直到走进一间小小的营帐,那名士兵态度一般的对魔萧说了一句:“今晚,你就住在这,你的晚饭,我稍后会给你端过来的。”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留步。”魔萧这个时候出口叫住了他,带着他一贯的不苟言笑和严肃,音色沙哑:“请这位小哥替在下谢过你们王爷。”
那名士兵转过身,打量了看起来脸色苍白有些病弱的魔萧一眼,“嗯!”了一声,然后走了出去。
魔萧艰难的坐在榻上休息,一边打量着这个狭小而简洁的营帐。
不一会儿,那名士兵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盆热水。
将热水放下,他又从怀里掏出两个瓷瓶,一并放在地上,颇有些不悦的道:“这是上好的金创药,王爷给你的。”
魔萧对于他的态度豪不在意,低头看着那些东西,叫住了转身就要离开的士兵,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道:“这位小哥,可否帮在下拿一些喝的水来。”
那人狐疑地看着魔萧一会儿,似乎是弄不懂这个如此落魄之人身上怎么会有银子,而且出手还算大方。
本来自己无缘无故的被叫来做这样的差事,他心中有些不悦,可是没有办法,他刚到军营不久又没有背景,被人欺负使唤是很正常的。
不过现在看来,小赚一笔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回家探亲的时候可以为母亲买一块布匹,做一件新衣服,那人如是想到。
“好,你等等。”接过魔萧的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就放进怀里,看到魔萧身边放着一个空瘪的水袋,那人将水袋拿起,看了一眼镇定的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的魔萧,转身离开。
军营之中都是男子,喝个水哪有那么多讲究,都是拿个海碗舀上一碗生水就喝,或者行军的时候就像这样,用水囊装水喝。
至于茶壶、茶杯之类的东西,就只有那些出生豪门的公子和将军才用。
而魔萧轻轻的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无疑这样的动作扯痛了伤口,他也咬牙挺着,绝不哼出一声。
直到他将身上缠绕的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解下的时候,裸着上身,早已满头大汗,盘腿坐在直接铺在地上的床上喘息着粗气。
那名为他打水的士兵掀开帘子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赤着强壮的身体上布满全身的伤口。
有些已经结痂,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又被撕裂开的缘故,还在流着鲜血。
他将一块相对干净的绷带放在水里洗了洗,便开始擦洗身上的伤口。
那名士兵走近之后,魔萧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了声:“多谢!”
那名士兵愣愣的看着这个男人满身的伤口,却从心底当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怜悯和敬意,他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却十分敬重这样的硬汉。
弯腰将水囊放在地上,无意之间看见魔萧扔在地上被鲜血浸透的绷带,皱起眉头,这些绷带无疑已经不能再用了。
只是他什么也没说,转身便出去了。
魔萧只当他受不了这么血腥的一幕,抬起头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继续为自己清洗着伤口。
只是没想到那士兵马上就回来了,手中又端着一盆热水,魔萧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闷头将水放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捆粗布条子,那些显然是用不穿的粗布麻衣剪成的。
他从袖中拿出一块白色的粗布帕子,在温水里沾湿,然后走到魔萧的身后蹲下,帮他清理起他身后自己够不到的伤口。
“多谢!”魔萧头微微后偏,感激的说道,那人手下一顿,闷声说了句:“嗯。”
之后便继续手中的工作,粗笨的汉子,清理起伤口来下手不知轻重,即便他已经在尽量的放轻手中的动作。
但对于魔萧来说,还是会触碰到伤口,却咬着牙忍住一声也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