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百里景逸站在府中百里景禧临时设置的书房的门口踌躇了好久,才鼓起勇气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之中,百里景禧已经换下了盔甲,穿着平日里的华服,在桌子前正襟危坐,认真的看着桌子上的羊皮地图,百里景逸看着这样的皇兄不由得也觉得眼前的男人格外的有魅力,只是以前为了生存而掩藏的太深。
“皇兄……你找臣弟。”百里景逸难得如此恭敬的说上一句,站在百里景禧的面前第一次感觉有些拘谨。
对于放下京都要事私自跑来纪城,即使百里景禧说是他功过相抵,但是百里景逸还是知道自己做错了的,不过,若是再让他选择一次的话,他还是会这样选择。
“嗯,坐吧”百里景禧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的应了一声,继续低头看着桌子上的羊皮地图。
百里景逸伸着脖子偷偷瞄了一眼百里景禧看着的地图,见是川崎的地图,当下心中便有了计较,然后乖乖的坐在椅子上。
“黎忾要照顾紫苏抽不开身,至于安宁身边的人……他们的后世,就交给你去打理。”百里景禧头也不抬的说道。
“好,这个交给我就可以了。”百里景逸松了口气,慢慢的将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原来皇兄找自己就是为了这件事,那自己要不要将那件事情向皇兄说一下。
还没等他开口,只听百里景禧接着说道:“处理完这件事情,你就马上回京都吧。”
“回京都?”百里景逸皱眉惊呼道,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随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语气平和的对那个依旧低着头看地图的人说道:
“京都其实也没什么事情,那几个老家伙处理起来绰绰有余,我还是留在这里帮你好了。”
“就算是京都没有什么要事,有一个皇室中人在京都坐镇也是必要的,你也知道,蜀岚的皇室之中,能动的只有你我二人。”百里景禧一句话便轻松的将他反驳掉,带着一份随意,却随意的不容人拒绝。
百里景逸神色黯然的想到,是啊,他们皇室之中,两辈人加起来,就只有他们兄弟二人是能够自由活动的,或者说只有他们二人是健全的,这就是经历手足相残的皇位之争之后的代价。
如果不是自己的皇兄的话,此时他们的下场,便是那些夺嫡失败之人的下场,不论是谁,想要活着,便要去争。
“朕之所以把他们的后世交给你安排,也是有考虑的,对于安宁来说,你也算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帮了她大忙了,这样,你也就可以全心的处理京都的事了。”
百里景禧抬起头看着沉默的百里景逸说道,俨然,他已经打定主意让他回京都了,就连这一切,他都为他做好了安排。
“只有我一个人回去吗?”百里景逸脸色黑了下来,不死心的问道,他不喜欢被人安排的人生。
“不然呢?”百里景禧微眯着眼睛,锐利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危险,就连语气也不由得变得寒冷了几分。
“战场这样恶劣的环境,应该不是安宁一介贵女呆的地方吧?”百里景逸丝毫不将百里景禧变化的脸色放在心上,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要错过。
“呵!你觉得现在,安宁会和你一起回京都,还是你觉得……她与那些个娇美的小家碧玉一般,只能娇养在温室之中?”百里景禧冷笑,看着百里景逸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那你觉得她一国公主,会愿意留在战场之上,不顾风沙,整日面对血腥与杀戮。”百里景逸亦是不肯退缩半步的与百里景禧对峙道。
“怎么不可以,只能说……你太不了解她了。”百里景禧沉声说道。
见百里景逸还有些不信,百里景禧难得有耐心的解释了一句:“因为她心中有恨,恨影阡墨,甚至恨源池的袖手旁观,更甚至……她还恨朕的一手策划。”
明知道是这样,但是当百里景禧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不过他在心中安慰自己,他会补偿,一切都会改变的。
百里景逸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他,因为他知道,皇兄说的很对。
“我会问安宁愿不愿意和我回京都,若是她不肯的话,我也不会回去的。”百里景逸沉着脸扔下这句话,便转头往外走。
刚走出两步,突然想起了还有一件事情忘记说了,于是转过身,看着百里景禧说道:
“对了,今日整理尸体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人将一具尸体带走了,后来我问黎忾,他说,被带走的是川崎先帝影阡尘的尸体。”
“朕知道了,你出去吧。”百里景禧一愣,将百里景逸打发走,今日他一心都在安宁身上,而忽略了其他的。
想来也是可惜,他原本一国帝王,竟然惨死于此,可是,带走影阡尘尸体的,会是什么人呢?
难道,会是影阡墨……
黎忾看着眼前围着床边为紫苏施针的御医们,急的团团转,已经三个时辰过去了,现在子时刚过,但是他们还是没有丝毫的进展。
那名老御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与那几名御医低声商量了几句,最后心一横,在紫苏的身上又下了几针。
终于,紫苏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那老御医激动说道:“动了,手指动了。”
黎忾闻言,几个大步走到床边,挤掉围在床边的御医们,看着紫苏被扎了一身的银针满眼心疼,他拉过紫苏的手,避开扎在她指尖上的银针,便有些语无伦次的唤着紫苏的名字。
“紫苏,紫苏,告诉我,我怎样才可以救你……紫苏。”
唤了半晌,可是紫苏除了刚才动了一下手指之外再无别的反应,黎忾转过头问御医:“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还不醒。”
心中带着焦急,黎忾的语气不是很好。
“这个……这……”老御医对视一眼迟疑着说不出一个所以然,真是的,难道他要说,我怎么知道,而且刚刚只是说手指动了一下而已,谁也没说她会醒啊,这么重的伤,能是那么好治的。
黎忾似乎是受够了从御医嘴里听到这个那个的,这样希望的燃起又破灭,使他的情绪很不好,转过身怒视着老御医提高了音量质问道:“我问你,她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盛怒之下的黎忾活像是一只愤怒的雄狮一般,那老御医一介文人何时受过这样的惊吓,不由得吓得后退了一步。
“醒了,这位姑娘醒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黎忾迅速地转过头蹲在床前,那老御医也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紫苏,紫苏……”黎忾紧紧地盯着紫苏,只见她微微的转动了一下头部,竟然真的睁开了眼睛。
但是由于身体太虚弱,她只能眯着眼睛看着黎忾,全身上下疼得厉害,好半晌,嘴唇轻轻地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紫苏,你说什么?是要水吗?,我去给你拿水?”黎忾紧张的看着紫苏,有些激动的语无伦次。
紫苏轻轻地哼了一声,微微的摇了一下头,虚弱的说道:“公……主……公……主……”
这一次黎忾将耳朵凑近紫苏的唇边,才听得清楚,连忙飞快的说道:
“你放心,安宁公主没事,她很好,也没有受伤,只是在休息。”
黎忾说的心酸,她已经伤成这样,而她开口的第一句,竟然还在担心她的公主。
见紫苏轻轻地点头,像是送了一口气一般,黎忾已经快要急哭了,颤抖着声音忙说道:“紫苏,告诉我,我怎样可以救你?告诉我。”
见紫苏要开口说话,黎忾连忙将耳朵凑近她的唇前,只听紫苏蝇声一般虚弱的说道:“衣……服……衣服……里……面……”
“衣服,她的衣服呢?”黎忾回过头看着一旁的丫鬟焦急的寒声问道。
那丫鬟被黎忾吓得已经,楞了一下连忙说了一声:“奴婢这就去取。”就小跑着出去了。
还没等她走出去,就听到黎忾吓人的大声喊了一句:“快点。”
然而,他回过头来,对上虚弱的紫苏,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刚才的盛气凌人与怒意在一回头之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关怀和温柔。
他小心的执起紫苏插满银针的芊芊玉手,轻轻地握在手里,温柔的看着紫苏,此刻若不是她太过虚弱,他是多么想要传达他心中积压已久的爱意。
而此刻的紫苏现在被扎的全身都疼,她在黎忾满脸关怀的注视下闪躲,感觉恢复了一丝力气之后虚弱的说道:“帮我……把身上的针……拔掉,好吗?我好疼。”
“好。”黎忾答应道,回头便叫身后的御医们将紫苏身上的银针拔掉。
一名御医上前将紫苏身上的银针飞快的拔掉,这时,那名出去的小丫鬟也快速的跑了回来,怀里抱着染血的衣物,幸好,这些东西还没有被扔掉。
黎忾接过东西,在那一堆衣物中翻出了一个小兜子,那里面都是小药瓶。
黎忾将那些个瓶瓶罐罐拿出来,拿给紫苏看,问道:“要哪一个?”
“红色的……喂我服下,黄色的……是止血……金疮药……”紫苏虚弱的说完,就好像是费了很大的气力一般。
一旁的黎忾已经小心的将紫苏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向丫鬟要水。
紫苏看着一旁的老御医强撑着说道:“劳烦大夫,帮我……熬一碗治内伤的汤药……”
黎忾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水,闻言看了那老御医一眼,那老御医便说了一句话“好。”然后下去熬药去了。
紫苏这才就着黎忾递过来的水将自己自制的药服下,然后让丫鬟给自己的伤口撒上一些金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