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夜殇书笺躺在床上,无比温柔的看着躺在自己臂弯处熟睡的傅以涵,嘴角轻轻地勾起,他轻轻地将她放在枕上。
然后轻手轻脚的起身站在床边,无视自己未着寸缕精装的身体,只是俯下,身提起被子盖住她露在外面的香肩,顺便在她的额头上落下深深地一吻。
回身自己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穿上,再回过头温柔的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人儿,便转身走出房间。
“你守在这里,不要吵醒她,我去城楼。”夜殇书笺走出房间轻轻地把门带上,吩咐最为信任的魔萧亲自守门。
“属下遵命,宫主放心。”魔萧认真的说道,挺拔的身躯如同一棵松柏一般立在门外,夜殇书笺点了点头,趁着夜色向城楼之上走去。
片刻之后,夜殇书笺便站在城楼之上冷着脸俯瞰着那十万大军的军营,曾经,他们也是他的子民,但是现在,他们只是敌对的立场,为了小涵,他不应该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就这样站了一会儿,夜殇书笺终于握紧了手中的白玉短萧,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漂亮的打了一个旋转,便潇洒的放在唇下,伴随而来的清扬的乐声,殊不知那却是最为致命的蛊惑。
晚风将他垂下的秀发吹起,夜殇书笺眼中的寒意尽显,口中的音符越吹越快,片刻之后,随着他的乐声,便有一群生物开始兴奋的“翩翩起舞”,向着大营缓缓的爬去。
大营之内,黑袍之下的蛊似笑非笑的坐在那里打坐,在第一声笛音响起的时候,她便敏锐的有所发觉。
直到大营之内响起士兵的惨叫声和一阵阵地躁动,蛊才笑着缓缓的拿起自己袖中的乐器,一声声的吹了起来。
影阡墨阔步走出大帐,与营中的士兵们站在一起,看着眼前原本攻击状态的毒虫,在一声声刺耳的声音响起之后变得踌躇不定,便知道是那位高人的杰作。
看着这双方不分上下的架势,影阡墨提着的心渐渐地放下来,只要蛊术上能与夜殇书笺对抗的话,他的计划才可以顺利进行。
抬起头满眼恨意的看向五百米开外的而城墙之上,似乎能够看得见那里站着的那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满含恨意的眼睛闪了闪,便冷哼一声走回了大帐。
城楼之上的夜殇书笺感觉到了那里存在的强烈的抵抗,他的面色越来越沉,眼神冰冷的就像一块寒冰,他已经与百蛊之王融合,就算是在南疆,能够与他的蛊术相提并论的几乎没有几人,更何况是在中原。
心中一个人影渐渐地闪现出来,除了她,南疆活了几百年的长老,那个名字唤作“蛊”人形的蛊虫。
没想到会再一次遇上它,她的出现,绝非偶然,定是还未死心,夜殇书笺心下想着,便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鲜血,或者是说将百蛊之王的鲜血胡乱的涂在白玉短萧之上。
悠扬的乐声再次响起,却带着比上一次强大几倍的力量。
川崎大营中,那些在蛊虫身边看热闹的大兵,被那些又瞬间“活”过来,攻击自己的毒虫吓了一跳,慌忙的后退躲避,一时间川崎大营之中又热闹了起来。
大帐中的蛊一声冷笑,同样的咬破自己的手指涂抹在乐器之上,尖锐的声音自是与上次不同。
她自身便是奇蛊,又是阿神的灵蛊,得阿神的喂养与指点,后又修炼了几百年,虽说不及百蛊之王,但是,若说是与夜殇书笺斗蛊的话,她,又怎会输。
最终,原本已经被夜殇书笺驱使的蛊虫,再次在两人的控制之下踌躇起来,夜殇书笺冷冷的盯着大营的方向,全心运起内力驱蛊,两人便这样一直斗到天亮,却胜负未分。
直到。
“宫主,城主府那边出事了。”未央宫的无月鬼魅一般的出现,恭敬的跪在夜殇书笺的身后。
夜殇书笺心中一颤,一颗心紧紧地系在傅以涵的身上,闻言突然放下手中的白玉短萧,接着划破自己左手的手掌,大量的鲜血溢出。
夜殇书笺运足内力向城楼之下一扬手,一道血线飞出,划出很远的距离,之后落在城墙外的地上。
做完这一切,夜殇书笺便丝毫不停留的向着城主府的方向飞身而去,途中不停地祈祷,在他赶回去之前小涵不要出事。
至于这边,他在这里留下了大量的鲜血作为屏障,有强烈的百蛊之王的气息,那些蛊虫即便是在蛊的驱使下也不敢过来。
无月看着夜殇书笺丝毫不在乎伤害自己的身体,微微的皱眉,原来他们心目之中的“神明”,会如此的在乎一个人。
站起身,就见明明刚刚还站在自己面前的夜殇书笺两个起落便不见了身影,便匆忙的跟了上去。
城主府外,从府门口开始,直到这条宽敞的大街两端的尽头,几乎聚集了半城的百姓,他们跪在大街上轻轻地啜泣着,从今天一早开始,他们便跪在这里,而且人数越来越多。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请傅以涵离开纪城……
府门口诸多的侍卫守在那里,纷纷拔出刀剑,以免这些民众闹事,段翔站在门口的高台之上正在于他们争论。
“大家听我说,我说过,请大家相信我们,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守住纪城,蜀岚支援的大军马上就到了,我们要一起守护我们生活的家园。”段翔对着下面跪着的百姓大声的喊道。
这时,傅以涵也在丹青等人的簇拥下匆匆的走了出来,她站在大门处冷冷的看着跪了整条大街的黑压压的人群。
他们今日跪在这里,是为了让自己离开,就像是送走瘟神一般……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放心吧,这里有我在呢?”段翔见到傅以涵连忙上前小声说道,同时责怪的看了丹青与水墨她们一眼。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还坐得住。”傅以涵说了一句,便向前走了几步,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百姓。
她以为,她用心的建设纪城,她将纪城当做是自己的家,他们,同样会拥戴她的。
“纪城是我们的家,却不是你们的家,我们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的生活在这里,不能因为你们就毁了我们的家园,大家伙说是不是。”
一个比较靠前的老汉抬起头颤颤巍巍、声泪俱下的说道,自然是他的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响应。
“是啊,公主啊,源池的公主,川崎的皇后,您不属于纪城,请不要将灾祸带给纪城啊……民妇在这里给您磕头了,您回源池吧,回川崎吧……”一个老妇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大家伙给你磕头了,请您走吧……”一个男子的话音刚刚落下,大家就都叫嚣着纷纷磕起头来。
傅以涵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啜泣着磕着头,运足气朗声开口说道:
“大家先不要这样,有话好好说,大家请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一个百姓因为我而受伤的,大家听我说,听我说……”
可是最终,却没有人安静下来认真的听傅以涵说话。
“昨天晚上,城外的大军都和我们说了,若是还让公主你待在纪城的话,他们攻进来的时候,会屠城的,一个活口都不留,那可是整整十万大军呀,我们拿什么和他们对抗,到时候咱们都得死,都得死。”
“您不能再待在纪城了,可怜可怜我们,请您走吧,不要将灾祸带给我们,他们说了,只要您离开纪城,就不牵涉我们……”
“他们什么时候说过要屠城。”段翔忍不住吼道。
傅以涵心中已经明了,一定是昨晚有人潜进城中,私下与这群百姓接上话,之后便传开了。
“请您走吧……”“请您离开吧……”“给你磕头了……可怜可怜我们吧……”“会带给我们灾祸的……”
百姓们络绎不绝、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饶是段翔等人如何目赤脸白的与他们争辩,都淹没在百姓的哭喊当中。
傅以涵只是看着他们的样子,看着他们张张合合的嘴,却好像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一般。
但是,她心中清楚,大家都在赶她走,都说她会给纪城带来灾祸,都要她不再回来。
就像,她不能够再踏足源池一般……因为,她会给源池带来灾祸,如今,纪城,亦然。
眼前的喧嚣吵得自己快要倒下,可是,那一双手,却恰到好处的扶住了自己,抬起头,是夜殇书笺。
夜殇书笺不管周围的喧嚣,他的心中和眼中只有傅以涵一人,其他的,与他何干。
“小涵。”夜殇书笺一只手轻轻地拥着傅以涵,一只手握着她的小手,看向她的眼神满眼的心疼,他轻轻地唤了一声,恰到好处的支撑着傅以涵缓缓下滑的身体。
“夜殇……带我离开吧……”就像是把夜殇书笺当做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傅以涵只对着他轻轻的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好。”夜殇书笺想都未想,只微微点头,吐出一个字,只要是小涵想的,他都会带她去做。
“我们这就离开。”说完这简短的一句话,夜殇书笺便扶着傅以涵进府,心中规划他们离开的路线与方法。
然后吩咐段翔与城中的百姓交涉,说他们会马上离开,让他们安心在家等候便好。
即便是答应傅以涵离开,夜殇书笺心中自然也是有他的思量的,他的蛊术无法施展,在他看来最大的获胜的优势没了,纪城,恐怕会守不住,所以,离开,并不是他们最坏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