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夜殇书笺看书的速度都是一目十行的,因为与他而言,没有什么书值得他花费过多的时间。
然而今天,不知是对手中的书格外的感兴趣,还是怎样的原因,夜殇书笺难得的将看书的速度慢了下来,书中的每一个字都看的格外认真。
这期间,傅明桦一直平静的坐在那里,没有一丝温怒,更将上位者的威严之气收敛起来,没有流漏一丝一毫,气定神闲,宛如自家儒雅温和的大伯。
然,不知是手中的书籍太薄,还是时间流逝的太快,手中的书,终究是看完了。
轻轻的将书合上,夜殇书笺起身走到书架前,将手中的书放回原位。
唇角微微的翘起几分,该面对的人和事,他从来不会回避,只是态度略有些差异罢了。
“不知皇上,是在等在下吗?”夜殇书笺走到傅明桦的对面坐下,面色如平常一般的冷峻而平淡的问道,虽是明知故问,摆足了自己心中认为该有的姿态,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呵!闲来无事,以涵她们母女又在说着悄悄话,想着便出来与夜宫主说说话,消遣消遣时间,没有打扰到夜宫主看书吧。”傅明桦面带笑容,甚至比对待亲身儿女还要和蔼可亲。
“怎会。”夜殇书笺一脸平静的说着客气话。
“呵呵,以涵从小就喜欢看一些稀奇古怪的书籍,想在她的书房内找到一两本平常的书籍,实属不易。”傅明桦看着书架上的书籍笑道,就好像是一个平常的父亲对小女儿的无奈。
“在下倒是觉得,这也正是小涵的与众不同之处。”夜殇书笺面具下的神情带着些许的宠溺,这句话倒是说的及其真心。
“以涵……确实是与其他女子不同的。”傅明桦看着夜殇书笺淡笑着说道,话语中不乏言外之意,见夜殇书笺依然泰然处之,便一笑而过。
傅明桦很聪明,或者说有着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阅历和上位者与生俱来的狡猾,他一直都知道,想要拉进自己与面前这个冷峻男子的距离,他只能从傅以涵着手。
“只是,以涵的这份与众不同,却给她带来了很多的危险,这些,却是无法避免的,相信夜宫主也知道,以后,还要依赖夜宫主对以涵多加照拂。”
一改方才的慈祥,傅明桦的此番话说的略带伤感,最后,直接将傅以涵托付给夜殇书笺。
夜殇书笺静静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慈父的感伤下究竟几分真假,但是,对于与小涵的关系,他从未打算有任何隐瞒,此刻他点头如在心中宣誓般认真的说道:“小涵的事,就是在下的事。”
傅明桦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笑问道:“夜宫主对以涵当真这样上心?”
“皇上何出此言?”夜殇书笺问得平静,隐藏在面具下的我眼内寒光闪过,傅明桦,你终于要露出你此番纪城之行的目的了吗?
“关于以涵的传言神乎其神,俗语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面对一统天下的吸引力,即使是智者也无法做到全然不信,以涵要面对的,几乎是整个天下的野心家,夜宫主觉得,仅仅凭一个未央宫,还有纪城,就算是在加上一些残余的暗中力量,能够抵挡得住那些无处不在的势力?”
“这些在下自有思量,不劳陛下费心。”
夜殇书笺看向傅明桦,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对于自己的身份他已然了然,也是,拥有龙脊那样可怕而神秘的组织,想要将自己调查清楚也不是太难,想来也是自己大意了,近来以夜未央的身份出现的太频繁。
然而他只说未央宫和纪城,却不提源池庞大的国力,是已经将小涵放弃了吗?即然如此的话,又为何要故作姿态,美名其曰陪小涵过除夕呢。
这样的伎俩,就连三岁小孩都不信,又怎能够骗得过他的小涵,思及此,夜殇书笺不禁格外的心疼傅以涵。
她的小涵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家人不只是为了她而来,甚至知道源池不会为她付出分毫,这种被家人放弃的感觉是多么的无助,他的小涵为何要承受这些。
而源池又为何对小涵前后的态度差别如此之大,夜殇书笺不得不将这种反差放在心上,他记得小涵当初刚刚嫁入川崎的时候,傅氏众人对小涵的关心和爱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那么,为何,今日傅明桦却表现出源池不会保护小涵的架势,难道,是因为自己吗?夜殇书笺看着傅明桦,他做的这一切,是在引自己上钩吗?
就算他知道自己是夜氏后人,那自己对他而言,又有什么用处,竟然比他唯一的女儿还要重要。
夜殇书笺心中思绪如飞,甚至在想到小涵的时候饱含怒意,表面上却是一幅风轻云淡的自信安然。
而此时的傅明桦也在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夜殇书笺,试图从他的仅露在外的眼睛当中寻出一丝其他的情绪,却徒劳无果,即便如此,傅明桦还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说道:
“若是夜宫主需要的话,源池随时听候差遣。”傅明桦将那个“夜”字咬的极重,又用了差遣这卑微的一词,表明了他已知夜殇书笺就是仅存的夜氏后人的身份。
纵然是夜殇书笺定力惊人,此时也不由得嗤笑一声:“呵,陛下是在说笑,最为需要源池的,是小涵,源池泱泱大国,怎能应本尊差遣,陛下抬举了。”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话,寒冰似的语气表明了他的怒意,就连对自己的称谓也从在下变成了本尊。
傅明桦只是微微一笑,不在乎夜殇书笺的愤怒,对于他来说,夜殇书笺越是愤怒,就表明他越在乎傅以涵,而只要他足够在乎傅以涵,那么自己便胜券在握。
“这当然不是在说笑……”
“可是,这听起来,就是一个笑话……”夜殇书笺冷冷的打断傅明桦的话,丝毫不客气。
于他而言,他对傅家任何人的客气,都是看在小涵的面子上,因为对方是小涵的家人,但是,若是他们不配做小涵的家人,甚至已经伤害到小涵,那么,自己还有对他们客气的必要吗?
“即然话已至此,那就不妨明说了,对于夜宫主的身份我已经很清楚了,源池的存在,就是为了为夜氏子孙而用,所以,源池将随时听候您的差遣,必定全力相助,至于以涵……”傅明桦略作停顿。
“小涵的事自有本尊会处理,不必任何人的帮助。”或许是在赌气,夜殇书笺冷冷的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但是,却是发自真心的。
“或许……不久的将来,夜宫主会需要源池……”傅明桦始终保持着微笑。
“不会有那么一天。”夜殇书笺说的坚定。
“不。”傅明桦笑着微微摇头,看向夜殇书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别有深意的说道:“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我会在源池,恭候夜宫主的大驾光临……天色已晚,夜宫主还是早些歇息,告辞。”
傅明桦站起身,挺直了腰板便往外走,没有几步便停下,转过身来对夜殇书笺神色认真的说道:“若是夜宫主早日想开的话,请务必早日来源池找我……”
说完,抿了一下嘴唇,似乎话还未尽一般,最终,却是转身离去。
夜殇书笺仿佛是真的被气到了,暗自握紧拳头,许久,才缓缓的放松下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站起身走出书房。
直到看见夜殇书笺安然无恙的走出来,隐藏在暗中的魔萧才将一颗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像一名暗卫一样跟着夜殇书笺离开。
而夜殇书笺走的方向,正是傅以涵的卧房,当下心中了然,自觉地在院子当中停下,隐藏好自己的身形,就像是一名称职的暗卫。
夜殇书笺刚刚进去,几乎是同时的,傅以涵的几名贴身照顾的丫头就从里面退了出来。
水墨走出房门,将手中的托盘交给在门外时候的小丫头,接着吩咐了几句之后就让大家回去休息了,只留下了丹青带着两名小丫头当值。
黑暗中,魔萧的目光一直在那个女子的身上,直到水墨消失在院子的拐角处,仍旧黯然的看着人消失的方向,想必她是回去休息了,虽然心情复杂,但是还是要打起精神做好自己的事情。
夜殇书笺坐在那里,刚刚还在他脸上的愤怒与冷漠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暖暖的笑意与淡淡的宠溺,在傅以涵的面前,他一向如此。
静静地看着坐在旁边的傅以涵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水,说道:“纵然是想要多陪陪皇后娘娘,小涵还是要多多注意一下休息才好,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傅以涵放下茶壶俏皮的一笑道:“刚刚从母后那里回来,正要躺下休息呢,你就来了啊!”
夜殇书笺一怔倒是哑口无言,他是过来小涵的院子,但是看见院子里面还未熄灯,知道她还未睡,便走了进来,若是她已经睡下,自己是万万不会打扰她的。
不过一想,就知道这个小丫头是在调笑自己,当下笑起来拆穿道:“你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不讲理,看你服饰整齐,发鬓精美,哪里有一点要睡觉的样子。”
虽然这样说,但是夜殇书笺还是知道,傅以涵之所以还没睡,大部分是在等自己,可是那些事情,他不想让小涵知道。
傅以涵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穿戴的整齐的服侍,想了想,确实是没有什么说服力,于是也就不辩解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温水。
但是这在夜殇书笺的眼中就是另一番理解了,他暗了暗眸子,说道:“小涵实在不舍吗?”
傅以涵放下杯子,就看见夜殇书笺担心的眼神,知道他可能是误会了,于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什么好舍不得的,若是有缘的话,自然还是会有很多相见的机会。”
夜殇书笺深深地看了傅以涵一眼,见她的神情不是在强撑,便相信了她真的没有不开心,暗自松了口气,来的时候看看天色,早就已经过了子时了。
于是嘱咐傅以涵早些休息,便恋恋不舍的回自己的院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