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皇帝合上正在批阅的奏折,抬眼审视着跪在地上的兵部尚书祁宏,半晌才慢悠悠的开口。
“你说你的嫡长子祈愿想求娶安宁公主。”
“回皇上,正是如此,犬子祈愿在宫中有幸得见安宁公主玉颜,一见倾心,臣自知那不肖子自是无法配得上公主,可是,可是他在家里嚷着若不娶公主,他便,便终生不娶,非要臣来求陛下。”
祁宏伏跪在地上,神情极其认真,甚是羞愧的样子。
“臣想着若是陛下不同意,便让他死了这条心,若是陛下同意了,便,便宜了那个不成器的小子,全了他的心愿。臣自知犬子不才,还如此不自量力,请皇上降罪。”
皇上似乎陷入了深思,就连声音都有些飘渺,就如同来自深山的迷雾。
“祈爱卿这话就严重了,祈愿年轻有为,刚到弱冠之年就是朕身边的一等侍卫,这等成就之人并不多见,又生的俊俏,祈爱卿教子有方啊。”
兵部尚书垂首。
“臣惶恐,都是承蒙皇上厚爱犬子才有幸在天子身边当值。”
皇上微微点头,
“嗯,这件事朕会考虑的,你先出去吧。”
“微臣遵旨。”
兵部尚书恭敬地退下,出门后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皇上站起身负手而立,微微皱眉,陷入一片沉思。
“皇上。”
身后的总管见此情景想上前宽慰一二,却被皇上示意退下。
书房中只剩皇帝一人,他在想,是否不要那么武断的评判以涵的宿命,或许祈愿能够打破那个傅氏之女的诅咒。
既然是祈愿主动求娶,那么成全祈愿,也是给以涵一个获得幸福的最后的机会。
另一边。
兵部尚书祁宏刚走出正安殿,便被早就等候在问口的祈愿一把拉住。
今天他不当值,是和父亲一起入宫面见圣上的,此刻他拉住老爹一脸的猴急。
“爹,怎么样,陛下同意了没有?”
看见儿子那副着急的样子,兵部尚书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爹爹尽力了,皇上说他会考虑的。”
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祈愿充满阳光的俊脸上闪过一丝乌云,不过他还是自我安慰道。
“至少皇上没有否定我,就是说我还是有希望的。”
说完扬起了笑脸,堆砌了满脸的阳光,他从小就是极其乐观爱笑的。
“爹,你先回府吧,我还有事,稍后就回去。”
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愿儿,你去哪?莫要在皇宫里乱走扰了贵人。”
“知道了!”
祈愿没有转头,胡乱的摆摆手。
祁宏本想拉儿子和他一同回府,最终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一阵叹息。
祈愿在宫中当差已经有半年之久,他知道每天将近黄昏时分,傅以涵都会去御花园散步,或者荡秋千,有的时候还会下棋、插花。
他就会偷偷地躲在花丛后面看着她,每次只要看见她自己就会很开心,有时候看着她笑,自己会莫名其妙的笑出声来。
御花园,一处凉亭中,傅以涵正在和水墨对弈,
丹青用眼角瞟了一眼不远处修理的整齐的一处灌木,轻声说道:
“公主,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总是有人偷偷地跟着我们。”
傅以涵轻轻的转头准确的看向那丛灌木,然后淡定的转过头,有个人影迅速的闪进去。
傅以涵在那人第一次偷看她们的时候便发觉了,丹青武功不弱,这么久才发现,说明那人武艺并不在丹青之下。
只是感觉对方没有恶意就没有在意,可是今天好无聊,看来是让狐狸露出尾巴的时候了。
于是傅以涵对着对面坐着的水墨使了一个眼色,水墨会意,故意大声说道:
“哎呀公主殿下,您又赢了,只可惜奴婢一直都参不透,否则也不会一直破不了您的棋局。”
水墨一边说着一边惋惜的样子,傅以涵低头偷笑。
“公主,这盘棋可否先放在这里,等奴婢有时间了再来钻研钻研。”
傅以涵微微一笑朝着灌木的方向同样大声的开口。
“既然如此就都依你,你可要好好钻研,莫要每次都输给我才好。”
“奴婢遵命。”
“时辰不早了,今日还要陪母后用晚膳,我们早些回去吧,”
水墨丹青点头应是,紧随着傅以涵走出凉亭,消失在拐角处。
傅以涵三人躲在一处假山的后面,不一会真的有一个白色身影从那处灌木后面窜了出来,左右看了看,在确定没人之后,几步走上凉亭。
在听到她们的对话的时候,祈愿就在想,若是将来与公主成婚势必会与公主对弈,不如现在就理清她的棋路,到时候就算是输也不会太过难看。
想到与公主婚后的幸福生活,祈愿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又急忙捂住嘴,一副做贼的样子。
祈愿眼中带笑,步履轻盈的走到桌子旁,看向那盘棋。
棋盘上双方僵持不下,厮杀在一起,傅以涵所执的黑子虽然略占优势,但是白子随时都有可能反扑,根本就是不分输赢。
祈愿转念一想便知道上当了,转头就想逃跑。却发现丹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丹青脾气本就泼辣火爆,但是为人却很谨慎,不爱红妆爱武装,自小便喜欢习武,练就一身好武艺。
此刻她一把将祈愿的手臂按在他自己的身后,厉声质问
“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偷看我们。”
“我没有,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说不出来了吧。”
祈愿自恃君子从不与女子动手,如今被一个小女子摁在身下,而且被当场抓住,不由得面红耳赤。
傅以涵在后面看他衣着华贵,腰间玉佩也并非俗物,心知他可能是哪位大臣家的公子,于是柔声叫住丹青。
“丹青,不得无礼。”
又转向祈愿,轻启朱唇,带着淡淡的疏离,看在祈愿的远离却是无限温柔。
“这位公子,请问你是何人,为何刚才躲在暗处不肯现身。”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傅以涵,只觉得她的眼睛深邃如古井一般,一时间竟失神其中。
直到丹青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我们家公主长的是好看,可这傻小子直勾勾的看是什么意思,简直就是太过放肆。
祈愿险些跌倒,尴尬的笑笑,用手挠了挠头,也不知如何解释。
水墨被他逗得掩住嘴轻笑,故意逗弄祈愿道:
“你这莽夫,见到公主,为何不行礼。”
祈愿恍然大悟,都怪他太紧张竟然忘记行礼,急忙抱拳。
傅以涵无奈,摆摆手。
“算了,免礼吧。”
定是最近的日子过得太过无趣了,就连水墨那么稳重的性子也忍不住取笑人。
见他委实窘迫,傅以涵不再逗她,
“公子可是想看看这盘棋所以才过来的。”
祈愿见傅以涵帮他解了如今的窘迫,急忙附和道
“正是如此。”
傅以涵微笑。
这时皇后身边的宫女疾步走来,目不斜视。
“参见公主,皇后娘娘说公主若无事,就早些过去陪皇后娘娘,稍后皇上、太子殿下和各位皇子也会在正阳宫用晚膳。”
“我知道了,你与母后说我随后就到。”
小宫女应是,便去回话了。
傅以涵转向祈愿,见他还是在盯着自己傻笑。
祈愿给傅以涵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阳光男孩,他笑起来很好看很温暖,眼睛弯弯的像两个月牙,有些呆头呆脑,傻傻的。
若是前世她一定会远离这种人,因为会觉得自己太过肮脏,他们的温暖会将自己烫伤。
而这一世她只想掩去锋芒,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生,却终将成为一种奢望,她今生注定了不会安稳。
所以傅以涵只是疏离的微微一笑。
“公子请自便。”
又转向水墨和丹青。
“我们走吧,莫要让母后等急了。”
望着傅以涵的背影,祈愿才想起他忘记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于是他匆匆追上傅以涵。
站到她的面前,祈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狼狈,拱起手来深深作了一揖,低着头道。
“公主殿下,刚才忘了自报家门,微臣是兵部上书祁宏之子,字浮生,单名一个愿字,现在在皇上身边当差。”
水墨和丹青强忍住才没有笑出声来。
傅以涵没想到他会突然追上来,只是微微一笑,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她记住了。
什么也没说,便抬脚向正阳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