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李静虚已经来了?”之前读书时候,对于蜀山世界里的群仙,朱孔阳最喜欢极乐真人,他在快活村这段时间,找芝仙是第一志愿,等李静虚也是第二之想,他还有点担心,自己收了陆敏为徒,事情起了变化,李静虚会不会不来了,这会听陆敏一说,立刻放下茶杯,“走走走,快带我去见极乐真人!”
二人来到后园,假山后面有一座新搭的草庐,里面做着一个青年道人,英挺俊朗,玉冠蓝袍,仙风道骨,气度非凡。想到他日后凝成五行灵婴化身的小正太模样,朱孔阳忍不住想笑,快步走过去:“李师叔!你可是李师叔么?小侄朱孔阳拜见师叔!”
草庐中道人睁开眼,气度温和,盈盈如玉:“你就是任道友收的那位关门弟子么?”
“正是小侄!”朱孔阳走进草庐,这草庐四面漏风,夜幕星光璀璨,里面也不是很黑,他在李静虚旁边席地而坐,“我久闻李师叔的大名,早就想去长春崖拜见,只是山高路险,又怕师叔不在家,就没去,今天在这里见到,真是幸事!阿敏,你去弄壶茶来,我和李师叔说话。”
朱孔阳从后世来,对于礼法很不以为然,李静虚相当于他心目当中的偶像,而且他也觉得李静虚不可能跟他小孩子发火动怒,所以就死皮赖脸,以这里的主人身份,自来熟地过来亲近。
极乐真人李静虚跟长眉真人任寿是千年至交,早在当年长眉真人刚入道时,他们就是好朋友,至今也已经修行了一千多年了,亦是金仙位业,只因为受徒弟拖累,没有飞升,滞留人间。
跟他相比,朱孔阳两辈子的岁数加起来,也只是个小屁孩级别,而且道家尚水德,谦卑恭下,性情至柔驰骋至坚,李静虚已是金仙境界,性格比那些才修了几百年的人还要好,见朱孔阳真心把他当作长辈,便以长辈的身份,询问朱孔阳功课,其中颇多指点。
朱孔阳入门不久长眉真人就飞升了,虽然得到九天玄经,但只靠一本经书是成不了仙道的,里面什么真铅真汞,阳龙阴虎,黄婆刀圭之类的,没有明白人讲解根本不可能搞明白。
他的入门功课是简冰如教的,后来有不懂的,也多向简冰如请教,偶尔去问荀兰因,李元化等人,这些人的水平跟极乐真人根本没法比,极乐真人已经远远跳出了他们这些人的境界,就好像站在山顶上,告诉后面的人,你该怎么走,往哪里走是对的,几句话的功夫就让朱孔阳茅塞顿开,原来很多不能理解的地方,甚至连荀兰因等人也没办法给他讲明白只让他自己参悟的地方,全部都豁然开朗,久练不过的瓶颈也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自此以后,朱孔阳天天去后园向李静虚请教,也不管他烦不烦,更不顾是否会耽误他采集太乙精气,李静虚温文尔雅,只要他问,必有所答,从来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时候。
朱孔阳虚心求教,连寻找芷仙的事情都放下了,毕竟功法才是根本,况其他找芝仙也没想要怎么着,只是觉得好东西应该自己攥在手里,不能让别人尤其是敌人占了便宜,现在难得有李静虚这样的明师在,他要是错过了机会,才是舍本逐末,分不清好赖了。
李静虚道行高身,也不用如何施法,坐在那里一心多用,教导朱孔阳的同时,太乙精气的搜集也不耽误,用了八个月的功夫,将精气搜够,便要告辞。
临走时,李静虚单独跟朱孔阳谈了一番:“数年前我曾经偶遇你七师兄,他向我问我你的事情,还把任道友留给他的玉柬给我看,你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吗?”
七师兄就是齐漱溟,他在长眉真人的徒弟里排行第七,朱孔阳老实回答不知。
“十三不速客,搅动大乾坤!”李静虚看着他的眼睛说,“这是任道友留给他的,作为一派掌教,你七师兄肩上重担压力不小,他向我询问,该如何对待你。”
朱孔阳有些好奇:“那师叔是如何说的?”
李静虚哈哈一笑:“任道友早就做好了安排,何须由我置喙?我亦想问你,将来对付其他十二个不速之客,你又是打算如何应对?”
朱孔阳一呆:“师父说让我将他们全部引入正道,了断这段因果,我才能成道。”
李静虚微微点头:“当年任道友莽苍山诛谷辰,十三个域外来客降临此界,引得天象骤变,异数错乱,任道友先前的所有安排全都起了变化,不得不重新处置,因他飞升在即,时间仓促,请我去帮他一并推衍。谷辰召唤魔界十三大圣,你是主位,降临在弥天大圣的法坛上,因此关键全在于你,你若向魔,则天下多出十三个魔头,你若向道……”
“我若向道,是不是天下就多出十三个得道真人啦?”朱孔阳深感地位不同,责任重大,有些美滋滋地说。
李静虚却看着他缓缓摇头:“你们是被谷辰召唤天魔的契机来的,虽然你们来时并无什么法力,但受因缘业力所感,最后全部成长为天魔之类,将此世界变成魔罗天域才是该有的轨迹。”
“啥?不可能吧?”朱孔阳咬着嘴唇皱起眉头,“我怎么就会成长为天魔了?我也是尊师重道,孝敬父母,友爱同学的三好青年好吧?要真是像你说的那样,你们既然已经知道未来了,干嘛不把我们全部杀掉,打个形神俱灭,来个釜底抽薪,或者是彻底禁锢镇压啊?”
李静虚笑道:“众生轮回,其本命元神,从道而生,遇德而成,没有人有办法将其彻底消灭,即便是形神俱灭,也不过是打散其魂魄,最终还是有一点真灵不灭,不过无法自主,转投蚂蚁、跳蚤,各种螟蛉鬼魅罢了,再过经年,数世轮回,得道德滋养,又会重生为人。而把你们禁锢也不行,即便镇压几万年,你们之后仍能脱困而出,最后还是要把此界化作魔域,不过延后了一段时间罢了,使其不害现世害后世,真人所不为也。”
“那……你们是怎么决定的?”
“任道友认定人数即天数,并且人能胜天,所以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就像当初,他认定他师弟邓隐能够以道胜魔,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一样,可惜啊可惜……邓隐这人你听说过吧?他是任道友的师弟,当年兄弟二人同时入道,任道友得了紫青双剑,还把稳重温顺的紫郢给邓隐使用,自己用桀骜不驯的青索。邓隐入魔,任道友前后将他擒住数次,每次他都赌咒发誓,一定会改过自新,任道友也相信他,可是到最后,还是魔高道浅,最终成了魔教鼎鼎大名的血神君。”
“邓隐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
“哦,我忘了,你们十三个皆有前知之能,那你也应该知道,任道友最后一次用两仪微尘阵把邓隐擒住,邓隐再度痛哭忏悔,一面渴望回归正道,一面痛陈魔心难除,任道友还是给了他一个机会,将他禁锢在西昆仑一处地穴之中,让他在里面潜修,只要能够弃练血神经,重新练回九天玄经,逐渐道长魔消,将来仍能成就正果。反之如果他继续修炼魔心,入魔益深,提前破禁而出,则必当自取灭亡。你说说,他将来的结局如何?”
“结局就是他继续修炼血神经,提前出来了,等到峨眉开府之日去捣乱,被心灯杀死了。”
“原来你们知道的未来是这样,这也是我和任道友原来推算出来的结果,但是如今因为你们十三人的到来,天数变了,血神君的确在修炼血神经不假,但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出来。”李静虚很肯定地说,“据我后来推算,你们当中有人会提前去跟他接触,拜他为师学习血神经,然后帮他脱困,并且告诉他开府来峨眉死于心灯之下的结局,所以他不会再那么做了,你再说说,他会怎么做,这回的结局是如何的?”
朱孔阳愣住了,他只知道从书上看到的血神君的结局,现在已经打乱了步调,他还哪里能够知道?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静虚却恍然失笑:“果然跟我们先前料想的差不多,你们所知道的只是一个固定的未来,并不是天魔感应,能够事事预料,现在正是因为你们的到来,未来天机已然大变,你们所知道的未来之事也都开始不作数了。”
朱孔阳悄悄倒吸一口凉气,几句话的功夫,李静虚就把他的底牌给摸清了,甚至根据他所说的,长眉真人早在当年飞升之前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
其实仔细想想,他虽然看过书,所知道的无非是一些人物关系,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有某些宝物的收藏地点,但这些虽然在对普通人来说是优势,在李静虚这样层次的金仙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人物关系,前因后果,人家早就都推算清楚了,对于过去的事情,现在的事情,人家也知道,未来的事情已经变化了,人家可以虽是根据变数修正推算结果,他却只知道原来的固定走向。
至于那些藏宝地点……不管是幻波池还是铁刀峡,人家也同样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他们不需要里面的藏宝,并留给后代人自取,现在出了变故,这等高人都能及时调整,比如长眉真人就把七修剑给了朱孔阳,紫郢和青索也留在了峨眉,而没有像书里写的那样送到莽苍山去。
金仙到底是金仙,他们已经超越了时间空间的境界,对于自己这种从他方世界来的异域游魂也没有大惊小怪,乱了方寸,而是看清楚之后,在很短时间之内就想出了对策,这让朱孔阳完全收起了原来对此世界“土著”们的优越感,甚至还有点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