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婵自商行出来时,已是近黄昏时分。路上一些小贩已经收拾起摊子。她快步往城西杨慕兄妹家所在的小巷走去,眼看再穿过两个巷口就要到了。
谁知突然,有人将她从后面捂住嘴拖进旁边巷中。
“唔--”姜婵惊惧之下努力挣扎起来,就听耳边有人低声说。
“是我!阿婵!”听出了是彭珠儿,姜婵整个人顿了一下,便不再挣扎跟着她的力道退进巷里。
等彭珠儿才松手,姜婵就一脸不高兴的转身,抱着手臂倚墙瞪着彭珠儿的问道:
“你不在杨慕那里带着阿雀跑这来干什么?!”
“阿婵!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彭珠儿把用旧衣服裹着的孩子往她怀里一塞,语速飞快的交代道:“阿雀服了药暂时也醒不过来!有人要杀他们,我抱着阿雀跑出来了,那个家伙去引开追兵!”
“怎么回事?”姜婵被塞了个满怀,她快速腾出一只手抓住彭珠儿的手腕紧紧盯着她。
“我也不知道!有几个人闯进来就举着刀乱砍吓死我了!”彭珠儿有些不自在的挪开眼,拨开姜婵的手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小声嘱咐道:
“好了不说了!阿婵你带着阿雀先躲躲!我去接应那个家伙!”
说完往巷子深处跑去,三步并做两步跳上墙头。
“珠儿--”姜婵抱着阿雀快步追过来低声唤道。直觉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彭珠儿性格爽朗并不适合卷进这些事端中去。她想阻拦张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看着她一脸担忧,蹲在墙头的彭珠儿这次却看的分明,心中也很感动却还嘿嘿一笑。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
“阿婵放心吧!我们明早城外那个什么祖庙见!”
“你小心啊!”知道彭珠儿的性子与她哥一样认定的事儿,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姜婵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失态,心底却有些酸楚觉得自己,当真没用。
“安啦--”彭珠儿挥挥手,往那边一蹦消失在了墙头。
姜婵紧紧的抱着怀里熟睡的阿雀,仰起头眨眨眼让眼中酸涩消退去。快步抱着阿雀往反方向离开。
夜色已深,天空如同被浓墨重重得涂抹过一般,暗的令人压抑。
唯有远处的官道上两个灯笼高高的挂着,隐隐约约透着点点微光。
此时离更夫刚打完锣声不久,忽然,护城河里发出一点声响一个孩子浑身湿淋淋爬了出来,她用力爬上河边,晚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回头看向水中沉声说。
“喂,你还好吧?”
“嗯。”仔细去看,才发现河里还有另一个少年无力的靠着高高的墙壁,他乌发湿淋淋的贴在身上一动不动。
“上来。”上岸的彭珠儿跪在岸边努力探出身向他伸出手。“我拉你。”
少年抬眼看着她伸出来的手,默默垂下眼帘。“你走吧,离我远远地便不会有人追上来了。”
“你!”彭珠儿给气笑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你以为老子不救你回来干嘛呀?!别逼我跳下去把你揪上来!”
“上来!你难不成还等那群黑衣人追上来把我们给宰了啊!”她呵责着边努力瞪着还在水中低低垂头的杨慕。
就在她快要发飙的时候,沉默的少年终于将自己的手交在她的手中。
彭珠儿死死地抠着岸边的石壁,一手努力将他往上拉。借着她的力道杨慕扶着墙咬牙往上一纵翻身上了河岸,趴在岸片急促的喘息着。
“我腿上的伤裂开了,走不了的。”杨慕撑起身体望着彭珠儿,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她凌乱的发髻上,目光有些涣散,一向清冷的少年突然轻笑了下。“他们要抓的人是我和阿雀,你跟来做甚?也是为了……”
还没说完就挨了彭珠儿一脑掌,“特么的你一男的怎这么唧唧歪歪,上来老子背你。”
说完就蹲在杨慕身边,揪着他的胳膊扯到自己背上。杨慕嘴角抽搐怪怪的趴在她的背上,给她指路。
“顺着这往南跑有一片乱葬岗,说不定能逃出去!”
“我哥说逢林勿入哎?!”
“现在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左右都是一死好歹胜过死在那些人手里。”
彭珠儿哦了声一脸不乐意,谁一定得死了我还没活够呢!又嫌弃这家伙怎么不早说白白耽误了这么久。想一想他身上的伤,觉得自己老哥说的对,果然生病的人都是脆弱的。别说受伤的还是这么叽歪的一个少年,自己还是得让着他点。想到这也自觉大度懒得和这人计较。
在二人进入林中几个弹指间,几个黑衣人便蜂拥而至。其中一人翻身下马趴在地上一嗅,往林子里指了指。剩下几人亦跟着下马跃进树林里。
背着杨慕在乱葬岗中逃命的彭珠儿就算平时胆子极大,此刻也忍不住心底有些发毛。且体力不支也越跑越踉跄,心底却忍不住的咒骂这群追个没完的黑衣人,武功和自己老哥比起来也不止差了一星半点,可怎么就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呢?
“回神!”背上一直沉默的少年突然低斥把走神的彭珠儿给唤了回来,就看他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大树不容置疑的说。“过去!”
“啊?”彭珠儿没反应过来,呆站在原地。
杨慕伸手拍了她一下说,“那里有个树洞,你我年纪尚小也躲得进去。”彭珠儿闻言赶快背着少年过去,“放我下来。”
待杨慕下来之后,在地上扒拉了一下竟然拨开了藤蔓露出了一个树洞,这树洞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两个小孩钻里面挤一挤却还是够得。彭珠儿也不迟疑当即把杨慕给推了进去,自己也在杨慕的指点下小心翼翼的将洞口从新用藤蔓隐藏起来。
漆黑的树洞中两人紧紧的挤在一起,沉默了许久。素来话唠的彭珠儿还是憋不住低声说道:“哎,小子咱们这次好歹算同生共死了吧!”
“嗯。”杨慕随意应了一声目光依旧紧紧的盯着洞口。彭珠儿有些不满了恨恨的瞪着他,
“你咋就这个反应啊!!要不是因为你,姑奶奶才不会来呢!!!”
“我没求你。”杨慕默默的看着她,顿了一下垂着头低声说道。
“你……”彭珠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气炸了,合着自己好心给当初驴肝肺了啊!她磨着牙,“要不是时机不对!现在特么就想揍你一顿!”
“在街上那一拳我还记着呢。”杨慕回眸看着她一双眼睛灿若星辰。
彭珠儿突然有些不自在了她张望了一下,伸手捅了捅身边的杨慕开口问起了他为什么会被追杀的缘由。要死好歹也得做个明白鬼不是?
听了她的话,杨慕沉默了很久。久到彭珠儿觉得他并没有开口意思的时候,才有些呆滞的给彭珠儿说了一个故事。
前朝有个大将军他家世代为将,镇守四方。却在他那代人时,天下到处乱军四起。最终皇城被破,大将军以死殉国,而他的家人却因为他的战败被入城的乱军残杀。只有老将带着他最小的儿子逃了出去,这一逃就是三年。老家将以为自己给将军保下了最后一点血脉,却哪里知晓将军最小的儿子,似乎受到惊吓过度,一直痴痴呆呆,时至三岁尚不能言。
老家将隐姓埋名费尽心思想教养好小主人,却哪知一朝被乱民染上顽疾。自知时日无多只好将孩子交付给自己远房堂兄,独自远走。同老家将一样,他堂兄随为商人也是个极厚道之人,不嫌弃这孩子痴傻,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儿一般悉心照顾,到处寻访名医才将孩子慢慢养好。却不知如何惹上的仇家上门,将其满门灭口。只剩下少年带着其被仇家挖去双眼的幼女一路出逃,远走他乡。
却哪里想到这小女孩天生心疾活不到成年,只好北上宜阳来寻访神医。可惜,传言能医死人肉白骨的钱神医却也是束手无策。
听他讲完,彭珠儿再笨也知道他说的是谁了。小心的瞅着他毫无波动的神色,彭珠儿干笑着转移话题:
“哎,你说这破地方也藏不了多久了吧!那些人进来我们都得玩完咯!”
“嗯。”杨慕又再次恢复刚才有气无力的模样蜷缩在里面。
“你的伤怎么样?”彭珠儿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却发现烫的惊人。
“没事,下辈子,别跟来找我。”杨慕偏头避开她的手,顿了顿又复说道。“我本就是个不祥之人。”
“啥?!!”彭珠儿一懵,“你小子说啥子胡话呢,我哥说了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兄弟?"杨慕嚼着这两个字,睁开眼复杂的望着彭珠儿。彭珠儿突然福至心灵,拍着自己胸口豪气冲天的说。
“小子,这次要能活着出去!你就是我彭珠儿第一个好兄弟了!”
“你家阿婵呢?”杨慕冷飕飕的望着她,突然补上了。
彭珠儿卡了一下,拍了杨慕一巴掌。“阿婵那叫姐妹!得护着的懂不懂!以后多看点书别傻不拉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