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不等路纪言问李义便问到了正题。
“小言,你是不是带了病人来?”
李义的问话,这近十年时间里,路纪言也从未撒过一次谎,这次,他依然照实说出。
“是!师父,您能不能救救她,她……”
还没等路纪言说完,李义痛快地答应。
“能!”
路纪言心里大喜,喜的不是他未得到师父允许,冒着被拒绝的风险擅自揽下却成功地保住自己面子的这一桩事,而是因为他重视的那个人不必抑郁一生终于有救一事。
“但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要救那个人。”
路纪言上一秒还沉浸在喜悦当中,下一秒立刻进入沉思。
为什么要救林舒文,为什么要帮她?这个问题他自己都没有准确的答案。当握住她手腕那一刻,发觉她心脉紊乱气息散乱那一刻,他就下定决心要帮她恢复如初,至于原因他想了好久也只得出一个模糊的答案——医者父母心。他不想自己身边的人明明可以脱离苦海却静静看着不加理会。
其实,他心里多少是有一些怜惜的,他不能忍受自己心里比较重要的人要经受疾病的折磨,就如他无法坐以待毙,看着自己弟弟活在痛苦之中却无法帮忙,选择了学医那条路一样。
“我看不下去,明明一伸手就可以为别人带来光明,却选择无视,我无法坐视不理。”
路纪言说出这句话时,李义有一瞬间心里是恼火的,他不喜欢不乖的徒弟,不喜欢有人忤逆他的意思。这里从来都是他说了算,大事小事一概他做主。而不轻易医治病人和那三不医是他一概奉行的原则,他是不会轻易打破的。
而今天,路纪言未经允许私自带回病人已是触犯了这里的规矩,这会他又说这些违背他原则的话来,李义的眼光已经开始变得凌厉起来。
总算知道之前求学时期的路纪言为什么会被他震慑住,生起气来的李义眉间深凹,三角眼里寒光乍现,面相本来和善的他一变脸之后,心里的阴暗部分仿佛都浮了出来,展现在脸上,这比那些面相本来就凛历的严肃之人更具杀伤力。
就像本来性温和善之人突然对着你掏出了一把枪一样,毫无防备,你甚至开始怀疑那些一起共处的时光是不是真的,他到底对你藏了多少未知面。
李义的脸上亦如此,路纪言不知他心里所想,有何打算,他城府有多深是他一个孩子无法看穿那样。现在的他不后悔自己敢于讲出心中所想,而是后怕自己说出他最忌讳的东西会引发的后果。说不定,他会收回之前的承诺,就如自己一贯的作风,拒诊,天一亮闭门送客,然后无限期出游……
“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李义一句话打断路纪言的阴沉遐想,声音里颇有不满。
“我……”
“入门拜师的时候你承诺过什么,你忘了?”
“师父,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
“无妨,下次注意!”
路纪言紧张到生了一头大汗,才稍稍感觉到一丝舒畅之意。幸亏李义没有跟他较真,不然他今夜恐怕就不用睡了,抄个几本书是绝对的。
“是,师父!”
李义见他小心谨慎恭恭敬敬的样子不由得气消了几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了些寒暄的话。
小叙一番过后,师徒二人才各自安寝。
话说这李义也是个心胸狭窄之人,年轻的时候在医术上造诣很高却刚愎自用,导致了他医术虽高名声却不怎么样。与他并称八大魁首的其余七人没少讽刺他,背地里皆是“那个顽固小老头”样的称呼。
路纪言入门时,宣言中就有一条类似少发慈悲,少学前人医者父母心的话,由此可以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初始时他也很震惊,但是渐渐地他便多少了解到李义的想法和用心。
经过长时间的接触,他多少能猜到李义不轻易救人的原因。无非就是,怕应了那术士之言,影响到自己的命数,据那个术士的话,治病救人乃是于天作对,会减寿。还有可能的一点,就是与西医的冲突。他的医术研究的是穴位气脉,精准用药,精准取穴,重新连接或疏通阻塞的脉络,而西医却无法做到这点,所以会受到利益方面的恶意抨击,所以他不会以此为赚钱渠道,不会广纳病患。
回到自己求学时居住多年的房间,路纪言一时感怀心起,他在房间里观摩许久才歇下休息。
次日,他又是最早起来的一个,忙忙碌碌穿好衣服,忙忙碌碌去厨房帮忙,闲暇之余又跑到客房喊唐易林舒文吃饭。
一到这里,他变成了主,来者为客,他便和以前一样忙碌,负责起诸多杂事来。
吃过早饭,路纪言带领他们在李义的课堂会了面。
见到面前的二人,一个病如西子,一个如孩子般傻气天真地站着,李义一时没有过多反感。他讨厌的是过多的社会气息,那些自私贪婪嘴脸也是他一贯不愿见到的。
见到单纯的二人之后,反而心生怜爱,他一生只有一个视如珍宝的儿子,却和他不投机,没有延续他的老本行,甚至根本不在乎他父亲名声有多好,不把医圣的名号放在眼里,早早地辍学独自去社会闯荡。
珍爱的儿子小时候不肯在他膝下,长大了又不愿和他待在一起,因此他对于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见了之后总是忍不住要感慨。这也是乖巧懂事的路纪言深得他喜爱的原因之一。
即便是路纪言不在时,球儿会时不时被送过来陪他自己,李义总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一样空虚。
李义叹口气,走到林舒文面前,此时的她不知该说什么,站姿有点拘谨,手也显得无处安放。
“面门发暗,唇色苍白,气息薄弱,明显是心肺受创气血堵滞淤积,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被人伤成这样?”
林舒文没想到她还一句话没说,李义便以猜出全部,顿时觉得震惊,暗暗佩服医圣果然是医圣。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不小心惹到了什么人吧!”
“看样子,你惹的这个人还不是一般人。能一招制敌,攻你软肋,断你心脉,他要对你十分了解才行。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也是个习武之人,而且也是十分厉害的武学门派。”
话到此处,路纪言耳朵支棱起来,果然有关她的部分传言是真的,她果然有些来头。
“李先生,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什么了,我爷爷就是林显,武学太极派张三丰的后世传人,说来惭愧,本该把太极派发扬光大,结果到了爷爷这一代频出变故,被仇家联合围攻,导致太极派命途多舛,出了很多事,导致他不得不隐居起来躲避祸患。”
话到这里,李义好奇地望了一眼里委屈又心酸的林舒文,心里不解:看她样子,不像在说谎,可是她口中的周显为什么变成了林显?
一时间,李义明白了怎么回事,也就没揭穿林显姓周这件事,毕竟那些陈年旧事也就他们这几个一脚快迈入黄土的才知道些许,他们这些后辈那时才出生有的甚至还没出生,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了也等同于没说,一旦说出口还要解释,简直太麻烦。
李义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点了点头,以表示他知道了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