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读一读某个人的回忆录。
不过说来,这样的做法不是很妥当,因为是隐私的缘故吧,是隐私的话,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朗诵啦。
但有人在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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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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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服女子么,这样的话就是合情合理的,既不是自私,也不为她利。
就跟往常一样的,我只要站在这里,她就会开口,读出一段,一长段的历史,毫不顾忌历史中的自己是否正确地活在现在的世界里。平静地矗立,没有任何人指责。讥诮卌永远地将自己封存在名为“忏悔”的玻璃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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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不能不对自己痛下决心了,一想到你,我变得仁慈起来,装模作样。从第一百个小铁箱开始,我将每一张临摹过的灯塔收进小信封里,在那里它们全都亮着眼睛,每转动一次,都是一次欧米伽的呼吸,如同神社里的人们,虔诚的释放自己的头脑,迎接我的挚爱。我的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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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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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开始,喜欢写诗。语言言说,借用人来表达自己,还是借用神的书写,转化声音,创造遗迹。我这里有一位神,在梦界,挥舞手掌,将山间去平,留下果壳,还有汁液,流淌在我血里,我恨不得去割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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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读,它们就会消失。回忆录跟随你的声音显现,永远。”
“要是读到痛苦的故事呢......”
“它们还是会消失的,你要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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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轻轻盖上它,呼吸,灰尘四溢。
洛从书页间偷窥,如自己在澡堂里做的一样,越过白色雾气,看到白色男孩。
看到高耸如云的铁箱群,铁箱群古丽,纹有龙身,蛇眼,页眉,狮尾。
昏黄月光,洗刷它们,仗着温度下落,洛赶紧借回小书,让它们安眠。和服女子终于挪动脚步,向着正前方,洛丽塔提起裙角,脚板与脚尖感受到不一样冰呛。她还是回想起了讥诮卌,回忆录是这位光阶雇佣级枪兵的秘密,露儿母亲所写与传奇。
在临走之前,洛静悄悄欣赏壮硕腾云之下,铁箱子所附着的锁,一大串钥匙,和服女子扛着钥匙串,离开后庭。一路上,洛捂着胸口很担心,又很想说刺激,这跟女孩子第一次看到男孩的肌肤之下是一样的道理吧。明明知晓何处有什么,却没有感官上的沐浴,还是语言的游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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讥诮卌没有醒来,女孩也睡着了。
男孩换上整洁的白衣,腰间倒挂一块玉。
“没有意义。”用手拉起,流灯从前门入走廊,慢悠悠的,把走廊当成田野,游在水中的鱼,半张脸被阴影涂抹得一干二净,不洗涤。“讥诮卌找到自己的女儿,却没能看到她想看到的。只是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离别,重聚,灾祸,之一。”
小嘴挪动一起,缩景瞳皱了皱眉,盯着露儿的侧脸半天,一张女孩子的脸,在想象力的领域里容易发酵,酿出美酒。
“露儿一直在寻找她的妈妈,她不相信自己的母亲还活着,应该是相信了某种有神论的说法,我们死后在另一个世界里,幸福地生活。”
“哭,曾经?”
“说也奇怪,她到现在还没有大的情感波动,很是安静,乖巧。”
“不像是......一种线性心理年龄的对应状态。流灯小时候对讥诮卌很依赖,那时候极渊阁已经接近今日的规模,接近我能够转述神话的年纪。露儿或许知道这件事,或许意料之中,是什么能够让她如此平静的迎接一个已死之人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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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直在谈论我啊......
睫毛中的瞳孔善良,闪亮。
我至今未知的梦想,还不算上愿望的成分。
到底是什么呢........
没有实现的,和已经实现的,还在实现的,都在名为讥诮卌的女人身上发生中和反应。
露儿,看看你自己,现在的自己吧,自从光之所建立,缩景瞳拉着我登上上界的土地,吃了猴面包树的叶子,女武神广场下有着精致的喷泉池,在那里看到一条背上建有宫殿的老龙死去,还有她们几个.......
黑王,白十字,黑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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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醒了,调整身,面向众人,众人发愣。
暗红灯笼卷入一种盘香,和服女子刚到来,躬身,露儿半靠在之门下,缩成一团。
她还想再待一会儿。
看呐,她抛来一个疑惑眼神。我有气无力,用沉默搭理她。
我实际上,本质上,不希望见到母亲。
见到妈妈。
讥诮卌的手在摸索,渐渐地,拇指相接,食指相拥,无名指夺取拥抱,直到小指缠绕进泪水主城,呜咽的大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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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留下我吧...”
“我知道你在梦界...”
“我知道你讨厌爸爸.....”
“你看过我的所有日记....”
“你的提灯没有卖出过......”
“你在深夜里编故事.......”
“教堂里有土豆先生的座位,还有淀粉植物的祷告词.......”
“梦是真的......”
“现界也是真的.......”
“灯塔已经倒塌......”
“大海已经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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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许了.....什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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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把梦界,拉到现界那里去......书写《梦典》,同时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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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景瞳几乎喊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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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书写者,这是我......最后许下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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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出声来。
衔尾蛇与家纹的关系渐渐撇清,蛇尾伴随自语在女孩背上已显辉煌。鳞片在肉眼可见域内独特生长,生长在晶莹皮肤上,扎下根,有拔出的嘶嘶作响,自己的心脏忽而做亮,蛇眼旋转中反射跳跃心脏回路,支取一种能量,运转起人们恐慌。
讥诮卌缓身,双腿掀起被子,跨过,用手臂去蛰那细长的蛇身,自然而然,被咬了。
她喊出声来,蛇缩回去,没人看清蛇穴的方向,它很灵巧地避开所有人的目光,讥诮卌来不及回头,疼痛被全神贯注,她的眼前闪过灯塔的光芒扎入到大海里明晰海底所有的山丘与草原。
半张脸软弱下来,回归到一位女人应有的姿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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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意中被蛇解放了,幸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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讥诮卌喃喃自语,流着泪,在露儿怀里无赖睡去,一句话也不听。
如果,被女儿所照顾的日子还很长久,我还不如做她的女儿。
可惜,这种愿望就算许下,也不能实现了。梦界的因果律大于一切,在低层次上,梦的结构有所跨越时间的限制,但一个光阶的人类无法扭转因果律,哪怕是出于最伟大的愿景,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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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