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能活性剂,六号,植入梦体残骸,梦压,三万度。”
“高能活性剂,七号,植入梦体残骸,梦醒,初步融合。”
“葬礼师,请您下决定吧。”
灰色棺木,林立海妖“尸首”两侧。棺木之中探出无数漆黑手臂,纤细诡异,无影“无形”。手臂牵动而成黑影之中,矗立女孩一人,腰身之上,横亘白色哥特长裙的缎带,数十巨大秒表挂于缎带周围。
“吟唱级造物,”乔治的眼镜有些不听话的闪现着些许字符,“果然不简单。”
海妖嘴角大张,吐出黑色小玻璃罐,黑色血液,拖拽而出,直指乔治的脚尖。
秒表荡漾太阳微光,不断切换自身的旋转速度。
那是指针静止的钟,转动的是外表的钟盘。
相对时间。
生命罗盘。
“高能活性剂,八号,再次报告.”
“不用了。”
女子看着海妖微微颤抖的身躯,又低头看了看挂在自己小腹之上的秒表。现代简约风格,有棱有角,质地坚硬,透着与肉体肌肤极不相称的冰凉与理性。
还有三分钟,还有三分钟。
别想乱七八糟的事情,我的使命就是面前的工作,行使黑塔的光荣使命时,是不可以带有丝毫懈怠的。
她对自己说着,身后黑色手臂蜿蜒而过她的短发,血色齿轮缓缓“走”下她的头顶帽尖,落于掌心。一条手臂突然惊起,原本柔滑的表面瞬间进入僵硬的固态状态,随着身后巨大棺木发出脆响,八号再一次说明了情况。
“梦压,二十八万!”
乔治条件反射般张开了嘴。他明白对方不得不说这句话。
“都给我退下!”
乔治的声音很是浑厚。
没有退下的人中只有一名女子,好像没有听到,只有脚尖微微挪动了一下。
“缝目鸟!别以为你腰挂【梦盘】就可以无视纪律!”
“那么它的纪律在哪儿呢?”
她指了指逐渐抬起脑袋的海妖,一脸不屑。
“吟唱级的事物总有自己的心事,它不是来源于我们的造物,没人造反!”
“但总有人不满于我们的存在。”
乔治摇摇头,扶正头上血色齿轮的标志,考虑着此时此刻发生在海妖身上的经过。
海妖艰难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后身已被手臂们分开。
她自己正在分解。
总之,还有2分钟。
秒表似乎走得更快了,女子无意间瞥了一眼后腰上的指针,倒吸一口冷气。
自己相对于时间,是不是也发生了不应该出现的“时差”?我可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但凡事都有第一次,没准可以拿到不属于我这个分支的秘密。第一次,无数个第一次汇聚在自己身上,但只有少许的第一次能够引起自己的兴趣。
包括身体上的。
甚至生命上的。
尽管有时候只能发生一次。
手臂开始收回,棺木的盖子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石块摩擦声,如低沉的吟唱。分解开来的碎木片整齐划一,拼接而上,再次回到了它们初始移动的地方,完形优美无比,黄金分割带来的视觉冲击弱化了人群中央的海妖。
重型棺木,位于海妖身后,大如黑佛,形如小山。里边伸出的手臂数量多达上百条,稀稀拉拉,流动在海妖身躯之上,消失于横截面处,钻进她的体内。
两条胳臂想撑着她坐起,似乎是因为重量的原因,手臂突然断裂开来,吓得缝目鸟腰上的秒表哐当作响,伴随一声女子小小惊叫。
如睡醒的泰坦,斜眼瞥见立于身旁记录着神话的诗人。
看呐,他想要记录自己伟岸的生命一角!好让后人记住自己的名字,以及自己存在过于世上这一事实。
血红色的骨头戳破了皮肤的屏障,暴露在缝目鸟的眼中,乔治左手一伸,握紧了一把蜿蜒而上的法杖,手腕微扭,却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扭力,似风一般,穿梭在法杖蔓延而出的枝条上,冷冰冰的绽放出引力带来的破坏性。
海妖抬起的手臂再次被放倒,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10秒!”
她大喊,却见乔治竟底下身去,看着它苍白的瞳孔一缩一放,散落一地的蛇头。
残缺不齐,怜意心生。
“你后悔生为梦体吗”
海妖之言,细弱如丝。
他恨不得周围的一切都停止呼吸,只剩下自己的血液在爆沸中升华的钟磬。
“放逐。”
巨大棺木将自己的棺盖撕开,呼吸这久违的空气,兴许夹杂少量血腥。
一刻,手臂挽起海妖身躯。
两刻,手臂撕扯海妖蛇头。
三刻,手臂拥抱海妖之眼。
“最后一刻,你听到了什么?”
乔治走过女子身旁,平行线一般的笔直,划过耳旁话语,消弭棺木闭嘴之间.
以合盖声落幕。
梦区,圣地。
我不曾想过,这样残酷的事情。
露儿不争气的说道。
就算这样,我们的初心依旧不会改变分毫,这不是时间所能做主的。
黑十字侧耳倾听,洛丽塔的低声细语。
她的愿望,没有对你说起,这也是她的责任之一。人类对不存在于现实之物的本能认让他们觉得【责任】一词不会有所作用,也不会有所意义。就算这样,在梦区里的一切,都印证了不存在的【价值】。
而且还理所当然!
所谓意义,同样有效!
“存在与不存在的重大价值,是多么难以确定。”
小小人儿的心中荡起波澜一片。
人类,谅你还小,我就不在心里对你有所仇恨与怜悯。
四目相视,黑十字用心语将这句话甩在她心里,小小涟漪顿时荡起千米巨浪,粉碎了最后的自卑与倔强。背后小手将她扶正,但依旧挡不住那将她按在地上的心理压力。
露儿从来没有这么沮丧过。
难道,杀死妈妈以及自己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那些意想不到的幸福?
“露儿,怎么了!”
千歌扶着我的手臂,仿佛怕它断掉。流灯恶狠狠地盯着黑十字默不作声,但颤抖嘴唇出卖了她压抑在内心的恐惧。
病因,洛丽塔的愿望被外界因素所满足,且具有指向性满足,导致其【元愿望】——【不再孤独】,得以完成。
病果,洛丽塔的梦体——“久眼”失去所需资源,被迫流失梦的【质量】,使其解体。
对症,黑十字以睡脑回路加强了“久眼”的愿望资源,防止其再次解体。
“这种情况发生的时间不可能有确定的定式,不仅无法预测,还会自己找上门来,而那时,就是你最不留心这个陌生世界的时候。”洛丽塔眼睛微张,却只看到了一片模糊的光影。“你们这次还算走运,但我不可能时时都在。”
那是梦的基因?
螺旋体勾起了缩景瞳的兴趣,也将他的恐惧放大到了极限。
何时消亡?
何时消亡!
入口即化的担忧,其味道像极了苦涩的咖啡。
梦典想清楚了.
梦的味道。
是那样的“甜蜜”!
“梦典【白十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呢。你行骗多端,但却瞧不起我这个老实的唯我论者,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与感官,才使你如此.”
手中提灯被五指松开,下坠的过程漫长而艰辛,直到在地面碎裂成一朵晶莹的玻璃花之前,梦典的眼泪都未曾流下。
“如此猖狂!”
玻璃花中的光芒剥离周围无尽的黑暗,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一点都没有绝望的气息,倒是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喜悦,压强迅速增长到缩景瞳捂住太阳穴,千歌眯上眼睛,流灯害怕低下头。这份喜悦的主人,跪在洛丽塔身旁几米处,手中抽出螺旋体猛地捏碎,绷带就这样轻描淡写地飞散而出,揭开一直隐藏在红色变化刺绣之下——黑色骨头,红色血管,不住蠕动的交感神经【术式回路】。
“你.”
四人的余光四散开来,将周围的景色尽收眼底,但大脑却找不到相应的词汇来解释这一切的存在。
“什么时候.”
绷带耷拉长发之上,转身瞬间,黑十字背上的黑色十字架纹身赫然在目。
一个大写的救赎,一个小写的惩戒。
“才能回到天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