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一连抬头望向翊圣,少年一双黑眸下睫毛纤长而浓密,俊挺的鼻梁,容貌如画。一袭墨色长袍马褂,丰神俊朗。
“神仙阿兄,我去拜别爹娘坟头,便可同侬走。”
少年低头微微颔首,眉宇间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之气。
木一连的爹娘就葬在村后面的丘陵山林中。她在坟前上了三株香,双膝跪地三拜,交待了自己的去向,拜别爹娘后太阳西沉,已是日暮黄昏。
天气有些闷热,山间微风吹得额前碎发飘飘。林中空荡荡没一个人,坟头的杂草上有只个蛐蛐蹦跳着,几只蚂蚁和几只虫子慢慢爬在地上。
想人间娑婆,毫无着落;看万般红紫,过眼成灰。
成住坏空,人生短长,并无别事。
木一连心情有点不明所以,她转身走到翊圣身旁。
成长的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如今她被天降“超级大”机会砸中。虽然迎接她的未来仍是未知,但她要开启新的一篇章!
翊圣单手提指,修长的手指快速得在虚空中化出一个淡淡光辉的法印轮,往木一连一点,她的足下浮现一朵莲华状彩云。
身体腾空而起向前飞去,速度飞快,足底很稳。木一连低头往下看,山变得越来越小,山脚下的屋房、田地、盐田快速退后着。雾气在山间缭绕,部分地方因为被雾气挡住了视线而看不清。
风从少年面庞拂过,他的肩上落满漫天霞光,衣袍猎猎飞扬。
木一连缩了缩身,小手紧紧拽住少年翻飞的长袍。
快看到大海了,少年往云覆山上飞去,云覆山上的庙宇灯火通明,香烟弥漫。
记忆中阿爹说岱岳岛的云覆山上有座圣寻庙,供奉一位大神仙。民间传说大神仙坐镇在此,保佑百姓平安,信仰力影响深远。圣寻寺香火鼎盛上千年,是东南沿海极负香火盛名的神庙。
眼前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周身突然像是穿过到一个无色的冻膜,景色翻天覆地得变化,天地顿然变得开阔。
香气寂然来入鼻中,香烟如意,乘虚往至虚空相聚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宝盖,在空中久久不散。
有清风徐来,发出五种音声,微妙宫商,自然相和,云音袅袅。
崇阁巍峨,泉池交流,纵广深浅,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纡。亭台楼阁飞檐翘角,宝树遍地,白墙黛瓦,空凌秀丽。荣色光耀,不可胜视。
香光庄严,清净微妙。
木一连顿感六根清净,无诸烦恼。心中有点小小的雀跃。
翊圣双脚点地,木一连站定,云莲散去。
仰头望去府邸外双层的屋檐由数层斗拱承接,高高翘起,雀替镌刻寓意吉祥美好的图案。门楣上黑底金漆“圣寻宸府”四个字,气势夺人。
宸府外高墙封闭,墙线错落有致。暗调的乌木大门上雕刻着看不懂的花纹和暗理,显得古韵非凡,把手用两块古法黄金做的龙头,把手上挂着美玉雕刻而成的圆环,洁白如斯。质朴清晰,典雅大方。
细节处处暗藏玄机,建筑精致玄妙如诗如画,不禁叹为观止。
“翊圣神君,您回来了!”
大门敞开,迎来两个侍童,唇红齿白,眉心一点朱砂痣。脑蛋两侧俏皮得用红带绑着发髻,脖子上各挂着一圈璎珞。衣带飘然,模样憨态,甚是可爱。
翊圣穿过玄关,轻步踏入正堂,一路上和两个小童子询问、交待一些事。木一连听不懂他们所谈之事,跟着翊圣走进正堂。
原来神仙阿兄叫翊圣。
两个侍童机灵充满好奇的眼神时不时飘来,打量着跟在翊圣身后的木一连。木一连也同样好奇得看着他俩,这应该就是神仙阿兄的侍童。木一连光看他们模样就觉得比自己高级,再看看自己。。。。
啊,不可妄自菲薄!
木一连拘谨得坐在八仙椅上,不敢瞎走乱逛。小嘴不停嚼着王阿婆塞给她的番薯干,又干又硬。一双眼睛转来转去,正堂的梁顶是层层斗拱形成藻井木,大门开外望去是一片湖。
“妙行,上善。自今日始木一连就住踏雪阁,你二人可去准备。”
“小主”妙行,上善一左一右立在木一连身前带路,模样萌态俏皮。
木一连比量着自己和妙行、上善一般高。
出了正堂,木一连跟着妙行、上善沿着湖边走上白玉栏楯。
府邸内的树都是纯银色纯金色、透明琉璃色、各种颜色。每一株树形状都不一样,凑近细看,树柱树干部分都用晶莹发亮小珠宝串成网状,用小巧的金锁缠绕在一起。缠绕树干树枝上的珠网挂着一串串小铃铛和夜明珠,各种宝贝映衬,均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宝树上结出果实浑圆,色泽诱人,光晖遍照,照彻整座府邸。木一连用眼睛根本辨别不出,真是五彩缤纷。
清风吹在树上,树上发出五种声音“微妙宫商”,发出美妙音律,自然相和。宝树上的花如同细雨般飘落在肩上、鞋面,柔软无比,沁如旃檀香,没多久散落地上的香花消失了。如此反复。
“这个树上的果子可以吃麽?”木一连朝妙行、上善指了指树上的果子,两位童子颔首。
话语间
湖面上凭空生出一座浮桥,金流银楣,玉阶琼壁,如彩虹般流光溢彩。横跨着穿过湖中的亭宇,直直地通向湖对岸的踏雪阁。
走在桥上,湖水清澄透亮,湖底全是用黛蓝色的琉璃砖铺砌。各色的莲华浮在水面,水波涟漪处,莲蓬散发着点点荧光,美妙殊胜。
莲华竟然不需泥便可生长,木一连觉得神奇。
上空飞过白鹤、孔雀、鹦鹉,特别有几只长得漂亮的鸟,鸣声婉转如歌,悠远婉转,惹得木一连像中了定身法一样呆在那里,一张小嘴长得大大的,驻足仰望天空。
妙行看着木一连一路走来,忽而睁大眼睛,忽而两道细细的眉毛一下子惊讶地跳了起来,一脸震惊的模样,捂着嘴偷笑。
“真没个正经样”一旁的上善看了眼妙行。
一边耐心得向木一连解释道:“小主,这种神鸟唤作迦陵频伽,又叫妙音鸟。出生于雪山,壳中即能鸣,其音和雅,听者无厌。翊圣神君从他界寻来养于此处。”
鸟儿一开嗓,声音空灵和雅,仿佛有拨开云见天明之势,云层间天光乍现,万道光芒直透心底。又似遥远的禅音隐隐绰绰从天际传来,带着沉静心灵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
对于木一连来说,一个渔村长大的阿女怎么会见过如此世面,今天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
行至对岸的踏雪阁,前小亭院,上了楼就是木一连的住所。
妙行打开屋门,上善热情得招呼木一连,木一连跟着她们走上阁楼。
“小主,翊圣神君住在西侧易水居,东侧朔风轩住着孟章仙君。”
明媚的光线从雕花木窗散下来,靠近窗台处,一张楠木的书桌摆放着几张宣纸,文房四宝一应俱全,笔挂上搁着几只毛笔。透过淡黄色朦胧的纱帘,里屋镂花窗台边一面棱边圆镜子安置在暗红镂花梨花木架上,案台一侧是同色的漆雕百蝶的首饰盒,一看便识闺中女儿家使用的梳妆台。
“踏雪阁今日起便是小主的闺房,里屋有衣物可供随意穿用。踏雪阁后院的泡泉,四季水温如常可供小主沐浴。”
“小主还需食用五谷,用斋就在堂屋。小主沐浴完便可过去了。”
“为什么以前从未听说云覆山上有这样一座府邸?”
木一连看着屋中陈设,心中很困惑。以前只知岱岳岛的云覆有圣寻庙,上香火旺盛上千年,香客信众不断。但从未听闻有一人提起见过山上有如此豪华气派的府宅。
一旁的妙行笑嘻嘻“此处设有结界,且不属于凡间界。凡人只能看到云覆山上云雾终日缭绕,更何况神君府邸岂是凡人可见。”
“翊圣神君平日里神出鬼没,可能顾不上木小主。木小主若有事,可按如意上的红镶玛瑙唤我们前来。”
上善递给木一连一块精巧的翠玉嵌红玛瑙小如意。
“木小主若是没事我们先退下了。”
妙行,上善出门礼貌得帮木一连关上了房门。
屋内剩木一连一人,木一连坐在圆凳上,她把背了一路的轻薄包裹放在案桌上,倒了杯茶。放眼四眼,雕刻极尽精致的家具,屋内四角柱立着都是自己不曾见过的白玉石,四周的墙壁由上好的玉石雕砌而成。
淡黄色的纱帘随风而漾,木一连进了里屋。打开衣柜,件件衣裳件件都是样式上乘,布料柔软坚韧,做工极精。
现在木一连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奢华。她想起之前所住的是平瓦房,所穿的是补丁粗布麻衣。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天差地别。
平复心情后,木一连下楼寻找上善说的泡泉。是一处一圆形不规则浴池,她把干净衣物放在玉台上,脱去身上的衣物。此时正值夏日,踏着玉阶走入池中,泡泉旁有棵小树,金银两色不一的叶子枝繁叶茂交条在一起伸展到水面,树干悬挂一串串小铃铛和亮亮的一颗颗小珠子煞是好看,宝树上香花三三两两飘落在水面,不一会儿消失后又会飘落下几朵。
水没到过肩,一阵清凉涌上心头,浑身感到清凉无比。清风吹动铃铛,带来袅袅妙音让人疲惫顿消,树上果子随着微风吹拂,空气中馥郁芬芳的香甜萦绕在鼻尖。
木一连心中一痒,伸出小手折了一根银色树枝。摘下上面的一颗小果子,塞到嘴里,汁水丰富,香甜无比。握着的银色树枝散去淡淡光辉变成了真银子,木一连眼睛不由瞪大。
这。。这。。这。。
世人都道神仙好,今日真的来了神仙居住的地方,实在让她大开眼界!
泡在泉中,木一连整个人飘然,幸福来得太突然。
沐浴完毕,木一连回到屋内,擦干头发,稍微整理了下。拖着一双木屐去了堂屋,妙行和上善给她准备了一小只碗南瓜八宝饭,一小碟东坡茄子,醋鱼一条,绿豆糕,还有一盘府邸特产果子。
“小主,吃食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木一连正要拿起筷子。
“妙行,上善给本大爷来壶仙芝露。”
来人十**岁少年郎模样,一身青衣长发高束,郎眉星目熠熠生辉,翩翩风姿,欢脱得很。
“咦~~小家伙你是谁?”青孟章刚从圣寻庙帮翊圣办完神务回来,向他的两个童子讨壶酒尝,看到一个小姑娘正坐在堂屋里吃着饭。
“青龙仙君,这是你要的仙芝露。”妙行递上。
“妙行,上善这是你们家仙君带回来的?”
木一连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盯着她看,心中紧张,说不上来话。
“哈,你是凡人,你就是昨晚获月华神力之人。”青孟章眼里充满好奇的打量她,揉了揉木一连的脑蛋,木一连声音嗡嗡“是翊圣阿兄让我住在这里的”。青孟章又捏了捏她的脸,“我去找翊圣,府上这回要热闹咯。”拿着仙芝露笑道,眨眼人已消失不见。
木一连继续埋头吃饭,脸色红彤彤。
一旁的妙行“青龙天天来讨酒喝,仙君藏的酒都快被他喝光了。”
上善道:“小主刚刚来是青孟章龙神仙君,是翊圣神君的朋友,帮着神君管理神务。”
木一连摸着撑得滚圆肚子慢吞吞走回了踏雪阁,回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黄昏,但在这里面仍是如同白昼。
圣寻府内风景真是极好。
当晚,府内光线亮堂,木一连木太过于兴奋很晚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