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鸿昼听着萧老侯爷的求饶,眉头微微蹙起,沉着脸不说话。
若不是他当初手中符合选亲的宗师男子明面上就只有萧曜这一个小侯爷,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兵险一招让萧曜去的。没想到自己诸事铺好之后,就只要萧曜偶尔露露面而已……偶尔露露面而已,但结果却还是赔得这番惨!真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殿下!”萧老侯爷见萧鸿昼面色不明,心中更急了,又抹了一把眼泪,“我知道自己教子无方,坏了殿下的大事,但求殿下看在我这些年尽力效忠的份上,求您救救曜儿吧……殿下,殿下……”
萧鸿昼冷冷撇了萧老侯爷一眼,心中深感厌烦,可他表面上至多就呈现出一副几分冷度而已,因为萧老侯爷毕竟是久居侯爷之位的人,虽然手中并无多少实权,但人脉极广,在某些游说方面对自己大有裨益。所以还是放缓了声音,略带责备道:“如今那圣裁门的孔雀,要你代替萧曜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他都可以拿出三千万两黄金来买萧曜这条命,你要如何给?”
萧老侯爷略是狠绝,建议道:“不如灭了他口,以绝后患。”
“灭口?”萧鸿昼冷笑一声,“那只孔雀可是个术士,能让一个分裂已久的圣裁门一夜之间合三为一,声名鹊起,其下弟子成千上万,高手如云,又能随意拿出三千万两黄金挥霍更是财富雄厚,目前就连东圣国那位焚音国师都不敢与其硬碰。你要灭口,怎么灭?派谁去灭?他有能耐跟森罗殿对抗,敢叫嚣天师宗,除非你出动一整支军队才能与之匹敌!”
萧老侯爷闻言,顿时将头磕在地上磕得“咚咚”作响,哭道:“那怎么办?那个孔雀看样子是软硬不吃,难道就真的要让曜儿赔命吗?殿下,求您想想办法救救曜儿八,我日后定当尽心尽力任你差遣……”
萧鸿昼见萧老侯爷哭成这样,想来那个废物萧曜着实是他的致命死穴,心知如果处置不好,难保萧老侯爷不会作出什么鱼死网破的蠢事。想到这,故而深思道:“这只孔雀硬自然不吃,但软的,他还是会要的。”
萧老侯爷顿时用衣袖抹脸,赶紧请教:“殿下如何说?”
萧鸿昼冷道:“最开始这只孔雀是追着要钱,如果萧曜乖乖给了,兴许后面就没那么多事。姑且不论孔雀算计萧曜目的为何,但再如何算计也不会算到哪里去,毕竟圣裁门在此前与萧国任何人毫无瓜葛,可你那宝贝儿子偏偏要仗势欺人,面子——对江湖人来说比命还重要,尤其他还是圣裁门的总门主!若是丢了面子,日后如何表率,听说他向东圣帝开口讨了一个‘天下第一’,足见其野心勃勃,你们损了他的面子,他不使手腕施压才怪。”
萧老侯爷连忙点头。
“太子千里迢迢赶到东圣国为萧曜游说,没想到这只孔雀居然一口拒绝了?天底下居然有人不买我这位皇长兄的帐?”萧鸿昼饶有兴致地勾唇一笑,反而露出赞赏的表情,“原本以为他要走皇长兄的清灵珏,是知道了些什么,吓得天师宗的人赶紧出手抢夺,但结果却是将清灵珏砸碎直接丢回去,极尽阴损的辱骂皇长兄和天师宗。看样子,这只孔雀一开始就是冲着皇长兄和天师宗而来。”
萧老侯爷愣愣问道:“既然孔雀是针对太子和天师宗而来,可为何要扯我的曜儿入局?”
萧鸿昼皱眉,看来萧曜的愚蠢都是因为遗传呀。
“他远在东圣国,整个萧国的江湖都被天师宗把控,水泄不通,他自然需要撕开一道口子钻进来。既然是冲着皇长兄和天师宗而来,那本皇子没必要与他为敌……你们欠了孔雀三千万两,又累得孔雀再出三千万两买命,你就赔他六千万两,再把你府邸那块镇宅之宝给他,这么厚的赔礼,他识相的话,就知道如何做。”
“六千万两?还要把我府邸那块青鹊石给他?殿下,这是要了我的命呀……”萧老侯爷哭丧着脸摇头,且不说那青鹊石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通令宝石,是他请人看风水时费尽千辛万苦找来的镇宅之物,这六千万两黄金……就算他砸锅卖铁也不定能凑出来的。
萧鸿昼夜知道短时间让萧老侯爷拿出六千万两黄金却是有些困难,便表示愿意帮忙给两千万两,这种以结恩为主的手段,当即让萧老侯爷更是痛哭流涕的致谢,从此之后,忠他不二。
*******
数十只信鸽从萧国飞向东圣国,就连甘宁和甘蓝都动手帮江一白提取鸽脚的信笺。
韦青扶着华锦媗走到庭院中观看。她裹着厚厚披风,张口呵着双手,沉默地看着那些信笺一张接一张地被取出。
江一白道:“萧老侯爷已经愿意拿六千万两黄金和镇宅青鹊石来换萧曜的命。”
华锦媗挑眉:“但是萧曜一家短短十数天内,是拿不出六千万两黄金?”
江一白点头:“诚如你所料,是萧四皇子暗中帮萧侯爷出了两千万两黄金。倘若不是我们事先派人暗中盯紧萧鸿昼的府邸和萧国几座富庶城池内的钱庄,发现有人分批大量提取黄金现银,我们还真不知道萧国那位四皇子看似与世无争,但私底下却如此疯狂的敛财,富到可敌国。”
“欲成大事者,没有钱撑腰,还能成什么大事?”华锦媗淡淡一笑,将江一白递过来被取出大量黄金现金的钱庄名单,一一细查。她道:“派人渗入这些钱庄,日后,再静候本门主的吩咐。”
江一白点头。
真要多谢萧曜了,让她终于有机会撕开侵入萧鸿昼的一道口子!
华锦媗幽幽一笑,当真觉得今日是好事成双呀。第二件事,就是华凤池向太师府提亲,成了。难怪这些时日有这么多怨妇上门拜访,连随意逛街都能看见好几位小姐绕到跟前,露出一双红肿肿欲言又止的哀伤眼神。
庭院里的事折腾完了,甘宁辅助江一白筛选这对繁杂的冗余信息,韦青和甘蓝则陪她回房。
甘蓝道:“明明是少爷对她们没兴趣,她们跑到小姐面前做什么?”
“谁让我五哥在京城时日很少,与孙倩柔寥寥数次的几面,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呢?哎,她们只是高估你家小姐而已,以为我太会牵桥搭线,所以就想着到我面前晃晃,看看能不能跟着晃到一个凤池府的姨娘身份或者哪家公子的主妻罢了。”华锦媗甚是无辜,“可这实在是冤枉,明明是他们郎有情妾有意,我只是稍微推了那么一下而已。”
韦青低低笑道:“可我们都看不出凤池大哥跟孙大小姐的情谊,偏偏就小姐你能看出。”
“那是。察言观色,揣摩人心这点本事,你们还得跟你家主子我好好学着呢。”华锦媗昂首道,然后肉疼地从拿出两盒私藏的冬茶,咬了咬牙,命人备马。虽说那孙太师是两袖清风,刚正不阿,但礼多人不怪,而她送出的礼都是贵在心意而非价值上。
原本最开始孙太师甚是担心自家姑娘如此斯文柔弱,从未见过血光,可华凤池却是一介战功彪炳的武公子,两人这番搭配是否不大合适?可他初见华锦媗,甚是惊诧华凤池身边竟有如此清秀柔和的妹妹,一举一动均是柔情似水,端庄大方,而华锦媗几次送礼更是送到心坎去,故而深感将门并非虎门呀。于是就对华凤池迎娶孙倩柔的事越发赞同,对这准女婿亦是越看越顺眼,好多事因体恤着华家这对兄妹不易便亲自张罗去办。
两家娶亲之日就定月中,喜帖广发,堪称弘阳城又一大喜事。
将近月中,因为凤池府和太师府实在名声良好,一介在武界中赫赫有名,一介在文界清廉拔尖,故而除了帝后、朝臣、熟人等送礼,许多不相识的人也因两家结合而慕名送礼。
华锦媗和华凤池这对兄妹顿时忙着府邸内的装饰、各种人情走动、收礼登记等,忙得团团转。华离羽和华青澜两人便特意从国辅府来帮忙,最开始四人见面可能略有尴尬,但华锦媗暗中调节,其他三个男人都是亲兄弟,多年来亦是相互照应,顿时没多久就又熟络到一块去。
华锦媗微笑。反正华淑荣已死,华国辅和华水苏那对母女如今都被囚禁在国辅府中,再也掀不开风浪,再也没有能力对他们兄妹设置各种牵绊了。因为就连五姨娘背后的娘家财势,都被她默默碾碎了。
华锦媗让他们几个大男人去忙,可府邸这些装饰、各种礼金下聘等琐碎细节的事,自然还是得心细的姑娘家来忙。没多久,巡抚夫人、参将夫人等等就自觉携带自家一群女儿来帮忙,有这些经验丰富的夫人协助,诸事自然顺利。
但华锦媗没多久,就还是派人去邀请国辅府的三姨娘和华吟佳来帮忙。
收到她的邀请,这对母女可以说是非常惊喜,因为华凤池这桩婚事是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和祝福,能被邀请来帮忙,相当于他们兄妹有种推心置腹的感觉,对三姨娘来说可能作用不大,但对凤池府出入的各种人才俊杰来说,能极大提高华吟佳的美名。
这对母女顿时赶来凤池府帮忙,而华锦媗明明是处于施援者的地方,却选择了谦虚卑微的态度迎接她们二人,让她们越发受宠若惊,尽心尽力。期间,华吟佳终于有幸加入以华锦媗和陆思媛为首的小姐圈中,有华锦媗暗中各种相助,她被华国辅和华淑荣他们拖累的名声,终于得以洗清。
在婚宴万事备好,正式迎亲的前一日,三姨娘和华吟佳陪着华锦媗送完所有客人后,禁不住对华锦媗千言万谢。
华锦媗微笑地扶起两人,道:“不必谢我,说到底,是三姨娘和三姐站对立场而已。”
三姨娘心中暗叹,凡事有因必有果,倘若她们像华水苏那对母女一样得势不饶人,估计也会落得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三姨娘望着华锦媗,其实她七年前就隐隐觉得这个小女孩决非池中物,即便如今依旧低调内敛,但弹指瞬间却能做出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能耐。只能说自己当初幸好选择她这一边,幸好……
华吟佳除了对华锦媗带有深深感激时,面色亦是嫣红带有某种幸福的意味在。
这一点,是三姨娘最想要感谢华锦媗。因为当初华锦媗助华吟佳在文社赛上拿了第二名,初绽名气,获得不少才子的放心,但有些家族忌惮着华淑荣和华水苏这种臭名远扬的女子,而惟恐华吟佳又是一个同类故而不敢示爱提亲。可华吟佳如今在凤池府出出入入,与其母尽心尽力辅助华凤池的婚礼,又让诸多官眷女子赞叹点头,无疑是让凤池府为华吟佳撑腰暗暗正名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所以在凤池府帮忙的这几日,已有三个名声良好的家族来向三姨娘和华吟佳提亲。
三姨娘只愿自己女儿后半生能幸福美满,如今已达,她很知足了,虽然位卑力薄不能帮什么大忙,但日后华凤池兄妹若是有求,定会竭尽绵薄之力。
华锦媗笑着送走三姨娘和华吟佳,回房途中,扫视了那在庭院堆积如山的礼品,然后略是困乏地伸了伸腰。
回了房间,她趴在镜台前,江一白见她伸出了手——动作看似很慢,却极快,是在一瞬间于半空中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号!当她的手指在空气中划过时,这个房间的空气随即改变,有什么东西瞬间被逼退出去。
“赫连雪……窥视姑娘家的闺房,这似乎不是你的风格呀?”华锦媗幽幽一笑。
声量不大,但远离凤池府的赫连雪却能听见,他蓦然间睁起眼,抚着眉心间的粉色朱砂,被华锦媗的反击给搅得浑身刺痛,半个时辰后才恢复。孔雀神秘叵测,华锦媗亦是疑团层层,而自己竭尽全力都有种无法望其项背的挫败感。
尔后,华锦媗拿着这些礼单名字,若无其事的抬眼望向江一白:“萧老侯爷的六千万两和青鹊石,还有多少日抵达?”
“约莫三日。”
“好。那时候就混在这批礼品中送出京城,送回忻州总部。”
江一白点头。
华锦媗便让他们都先回房休息,明日就是华凤池的婚礼,到时候是会更累。赫连雪心高气傲,只要他这一脾性不改,对付起来就非常容易,所以她素来不足为惧。
第二日,礼炮声从凤池府一路响到太师府,唢呐锣鼓声音盈天。
华锦媗率领着府中婢女早早就为华凤池梳妆打扮,人逢喜事精神爽,尤其是自家五哥本就英挺俊俏,穿着这么一身红色的华贵袍子,就更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
华凤池的好友宋之问、晏道、高离轩、温元修等人,亦是个个精神抖擞的来凤池府协助,当然是先打趣华凤池一番,然后才搂着他的肩膀笑嘻嘻的忠心祝贺,再一块去太师府迎亲。
华锦媗便送他们出门。
没多久,华离羽也抵达了,笑容可掬的陪她一块站在门口迎接客人,江一白在旁负责登记来访名单。期间,华离羽瞧着身着粉衫越发娇艳可人的妹妹,摇头说也快了,快女大不中留了,饶是华锦媗脸皮再厚也不得不脸红。
许多贵客纷纷到场,礼物一箱接一箱的往里抬,华锦媗只觉得面容都要笑僵了,便偷偷撇下华离羽到角落里去揉脸皮。
“参将大人到……”
“巡抚大人到……”
“宜光皇子到……”
来者络绎不绝,华离羽亦是笑得面容僵硬,心中暗道这七妹当真不义,竟将他一人撇下了。后来实在撑不住了,就赶紧催着华锦媗回来,换自己去歇息。
江一白就只是低头抄抄字而已,不用卖笑,故而暗中偷笑地望着这对兄妹。
某一刻,又轮到华锦媗站岗卖笑时,凤王府和盛府的一干人等恰巧相携而来。
她双目一凝,在凤火王和盛飞銮并肩率着众人走来时,便上前迎接,低头恭送他们往里面走,然后默默数着后面跟着的几双年轻人鞋子。可人走完了,鞋子似乎少了一双呀?
她疑惑地抬头,恰巧看见凤金猊落在最后正要偷偷摸摸地走进去,被她瞅见,当场一愣,然后可能是突然想起了前几天的事,脸红了一下,赶紧低着头从她面前跑过去。
华锦媗很想笑,遇到这种事,他们之间完全倒过来了,别扭害羞的反而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