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笑话。
‘在所有活着的生物当中,最仇视所有生物?’
‘黑暗精灵。’
‘在所有活着的生物当中,又是谁最仇视黑暗精灵?’
‘黑暗精灵。’
眼前的这位黑暗精灵显然对他的恨意无以复加。他的每一招都狠毒无比,仿佛哈里斯是他的亲生兄弟一样。哈里斯甚至怀疑整个城市累积起来也不足以媲美他一个人的恶意。超出了思考的速度,他条件反射般的抽出细剑,以闪电般的速度一挡。
低沉的撞击声在夜中格外刺耳。
袭击者猛地将剑向下一抽,划出一串火花。转瞬即逝的亮光照亮兜帽下狰狞冷笑的脸庞。对方的动作粗暴的不似黑暗精灵,武技却并不粗糙,是个受过良好训练,又经历了千锤百炼的实战的高手。他们的招式惊人的相似,两人以同样目不暇给啊的速度攻击彼此,仿佛是演武场上为学员们做示范的一对好搭档。
从远处传来火把的亮光和呵斥的声音,两名骑士团的巡逻队队员正从远处朝着这里奔来。正在搏杀的两人敏锐的尖耳朵都将这声音听的清清楚楚。跑来的见习骑士已经近的能看清他们瞳孔的颜色,两个小伙子握着手里的剑,大喊到:“住手!”
但是,没有人停手。打斗中的双方惊人的相似,穿着同样的衣服,带着同样的兜帽,身手同样的敏捷,他们的长剑都涂抹的乌黑,在黑暗之中不见寒光,只见武器撞击的寒光在双眼中倒影出的寒光。
唯一的区别是哪一位更毒辣,哪一位更凶狠。
不到四十尺的距离,两名巡逻队员已经拔出了剑,一边大喊着,一边朝着这边冲了过来。袭击者斗篷内递出一道乌芒,哈里斯猛地向后仰去。下意识的动作做完,视野中立刻充斥着一片雪白,他突然失去了视力。闭着眼睛的哈里斯猛地一扭,让过剑锋,贴着对手的衣角划移了出去。他握着剑贴着墙站在原地,摒神静气的等待着。
对手的一剑必定如闪电般迅捷,如惊雷般惊人,一击就足以致命。
然而,他提防的袭击并没有出现,袭击者并没有乘胜追击。等他周围的世界再次安静下来之后,哈里斯再次张开眼睛,视野中早已失去了袭击者的踪迹。小巷中只剩下他一个活人。他将剑插回剑鞘,向地上的两具尸体走去。
就在这时,光芒大盛,数只火炬从小巷的两头朝着这里包围了过来。
在漫长的夜晚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已经陷入睡梦。作为这座府邸当下唯一的住户,玛塔已经搬到了宫殿的东侧,这里之前的那场战斗中唯一没有被损毁的地方。此刻,她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额头缠着绷带,一边胳膊用简单的夹具固定住了。此刻全城急缺牧师,好在她的伤势并不危急,自己动手也凑合了过去。
她就这样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位男士,装扮如最教养良好的人类绅士,却大咧咧的将两脚翘在桌子上。
“你确定检查过所有的地方了?”玛塔问道。
“整个城市。所有可能的地方。从下水道到皇后的闺房我都把脑袋钻进去,亲自检查了一遍。”
她抬手按住额头,语气苦恼的说道:“如果所有的地方都不是,那么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呢?”
“要么根本就不在这个城市里,要么干脆我这双眼睛瞎了很久了。”虽然埃瑞德鲁因用了开玩笑的语气,话语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和怀疑。
“骑士团一方有何进展?”
“那群没头苍蝇兴师动众,把整个城市翻了个底朝天,但等全城的人都死光了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发现。”这位恶魔显然对于骑士团费时费力的人肉搜索不太瞧得上。
继地下室的瘟腐藤事件之后,宫殿里大部分的仆人都已经跑了。还有一些没跑的,在昨夜那场可怕的战斗之后也走的干干净净。现在城堡里只有几位低级的洗衣女佣和她们的家人还留在这里。就在两人谈话的同时,穿过几层墙壁传来隐约的女人的啜泣声,艰难的呼吸声像风箱一样响起,还有小孩子不谙世事的吵闹声。这是这个城市中最普通的一家人的长夜。
渐渐的哭泣声轻了下来,变成两人谈话中柔和的伴奏。
“如此隐蔽的力量,我总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你认为这是那位蜘蛛女神在里面掺和了一脚吗?”玛塔诚恳的咨询道。
“如果你黑皮肤同胞们一夜之间清洗了苏萨尔,或者是哪个杀手提着你的脑袋的话,我会相信这是她干的。”埃瑞德鲁因挑了挑眉毛,回答道:“但是,瘟疫?——不是她的风格。”
“也是。不过我们毕竟是以一介凡人的头脑去揣测一位神明,谁……”
突然,两人不约而同的顿住了,终止了交谈,转而凝神倾听。
女人的哭泣早已经停止。就在两人交谈之时,原本如背景音乐的艰难呼吸声顿了一顿,接着是急促的吸气的声音,却不知为了什么听来仿佛隔了一层。木板床剧烈摇晃的声音混合着儿童睡梦中天真的絮语。
喘息声渐渐变大,夹杂着撞击声与奇怪的嘶嘶声,仿佛是漏气的风袋又像是指甲抓挠着硬物的锐声。隔了很短的一小会,喘息声再次变小、微弱。整个过程中,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那破风箱一样的声音终于彻底消失,女人的哭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恶魔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空气中那不存在的香气吸入肺腑一般,他的的表情如同吃了美味的点心般餍足,而玛塔的脸上也终于浮现了一丝难得的微笑。
深夜中的谈话继续了下去。
埃瑞德鲁因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在以前,瘟疫通常是我们大吃一顿的时候。”
“深渊也有瘟疫?我以为你们抵抗力都很强呢?”玛塔问道。
“当然有。大部分深渊的居民抵抗力都很强,但是人口太多,总有些品种低劣的废物。”
“那里的疫病是自然产生的?”玛塔问道。
“有外来人口带来的,有原住民的瘟疫法师干的,或者甚至是塔洛娜乱发脾气,随手扔下一块她的裹尸布。你知道,她住的地方离我们深渊很近。深渊就是垃圾堆,无论是想封神的法师,还是要发动战争的领主,躲在暗处搞阴谋的家伙,无论谁想干点什么,都想先搅动这谭死水。”有一线微弱的灵光闪过,她似乎抓住了什么,又飘渺的握不住。
窗外有流星划过黑夜。
“你呢?你又是哪一种?”玛塔问道。
“我?哪一种都不是。我是打手,我是走狗。谁给的报酬多,我就替谁干活。”埃瑞德鲁因突然冷笑道,露出一口白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一个人冷笑了几声。
玛塔盯着入神的埃瑞德鲁因,一时房间再次陷入沉默。
终于,白白忙碌一天的恶魔回过了神,却难掩自己的不甘。他转移了话题,说道:“另外,你要的那位傀儡师已经到了星暮城,因为这里的突发状况暂时滞留在那里。”
玛塔点点头:“很好,让他等一等。”她意味深长的说道:“等这里的事情一了结......”
两人正说着话,窗外突然亮起了火炬的光芒,从远处响起了喧闹的声音。虽然有一段距离,但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清晰。玛塔皱起了眉头,心中升起不良的预感。她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喧哗的方向——位于贫民区和这里的直线上,那里燃起了火把耀眼的光亮。她朝着埃瑞德鲁因做了一个眼色。他立刻会意,一阵旋风之后化为一阵灰雾飘走了。
过了一会,灰雾从窗户里溜了回来,在房间里再次变回人形,他瓮声瓮气的说道:“巡逻队遇袭,死了两个骑士。哈里斯被他们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