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与少年歇息于一处小水潭,背篓里的吃食已经少了大半,两人这几天妖兽没抓到,吃的倒是不少,整得像是来野炊。
少年还是对陈九眼中那抹金光耿耿于怀,硬是要说是回光返照。
陈九好言好语同他解释,眼冒金光,这咋看都是要成仙啊!
少年摇头,说他师父死时,也是眼中充斥金光,比陈九这更要骇人,随即整个身躯便崩碎了。
陈九咧了一下嘴,总觉得少年没盼他好。
他站起身,朝少年招手,“走吧,回去了。”
少年背起放在一旁的背篓,疑惑问道:“不继续往里边走了?”
陈九笑了笑,“再往里边走,遇见的妖兽我也打不过呀。”
少年皱起浓厚眉毛,仔细想了想,点头道:“也是。”
他刚要抬脚跟上陈九。
突然被陈九伸手挡住,示意他不要妄动。
李仙抬头,看见陈九那张笑脸的眉宇间全是凝重。
他顺着陈九视线看去。
梧桐树间,秋叶落成的黄色小道中,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后负剑,面色冰冷,缓声道。
“太白剑宗靖正鸿。”
陈九笑了笑,指了下少年,“人是我打的,与他没关系。”
李仙仍是茫然,不知何事。
靖正鸿微微点头,抽出背后飞剑,朝着陈九双手抱拳,行了个问剑礼。
“得罪。”
一抹剑光飞逝。
周遭飘落的树叶骤然裂成两片,裂口切割平滑。
陈九倒在落叶里,七窍流血,身负重伤。
靖正鸿收剑入鞘,转身踏着落叶小道,几步走远。
这一日,少年丢了背篓,背着陈九日夜不停狂奔六十里,回到城池后,瘫倒在丹药铺子前,掏出自己积攒的所有零碎子鼠钱,求铺子老板治好陈九。
少年身为百病不侵的二境修道中人,这日过后,便染上了风寒,老是咳嗽。
陈九吃了许多低阶的气血丹药,虽面色还是苍白,但已能自己缓慢行走,只是行走之间颤颤巍巍,像是随时要倒。
少年便时常咳嗽着来搀扶他。
陈九没去寻死。
不破不立。
但陈九始终觉得还没到破的时候。
他已有感应,身体隐隐作响,虽气血匮乏,五脏衰落,但其中已满是拳意,欲随意气喷涌而出。
拳意涌出时,便是四境。
且应该是极强四境。
所以这次便不能死,至少不能如此随便去死。
他要温养拳意,充斥周身,不断压缩,等到不能再压缩时,再一股溢出,突破瓶颈,直入四境。
现在便要苦一些自己了。
这些日子,他时常步伐蹒跚的走上城头,往往还不能一股子气走完,等坐下来歇息一会儿,再慢慢继续前行。
城头修士大多是认识陈九的,也很好奇这陈小人为何成了这般要死不活的虚弱模样。
再联想到前些时日城北与城南一脉有人出赏金悬赏这陈小人的行踪。
具体如何,便有人猜测而出,讥笑道。
“这陈小人该是不知死活,哄骗了城北和城南一脉的某些大人物,被其打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有人附和。
“这位大人还是下手轻了些,要我说,就直接打死,找处没人地埋了,以绝后患。”
此番言语多是心狠手辣的修士所言。
有些心肠软的女子修士,不忍直视,哀叹一声,会来给陈九送些补充气血的低阶丹药。
陈九倒是好意思,接过丹药,苍白脸上强撑起一抹笑意,“谢过姐姐。”
女子便面色羞红,好心嘱咐一句好好养伤,随即羞涩快步走远。
城头青衫客这副凄惨的落魄模样,倒又成了城头独特景象,引得女子倾心。
女子城头看青衫客,男子便在城头看女子。
一环接一环。
陈九脸皮也厚,腆着脸对几位女子修士亲热得叫着姐姐。
那几位女子修士应该是大宗子弟,出手阔绰,经常打赏陈九大趣÷阁子鼠钱。
陈九收了钱,苍白面庞笑脸盈盈,嘴巴像抹了蜜,赶忙谢着几位女子。
远处看女子的男子修士就不乐意了,气得牙痒痒。
纷纷在心中咒骂这陈小人为何不死,现如今还吃得软饭,真是引人唾弃。
不管男子修士如何想,陈九的生意倒是日渐火热,成了城中名副其实的靠脸吃饭第一人。
闲来无事时,他还会靠在城墙边上,伴着明月秋风,哼[趣÷阁趣岛 www.biqudao.vip]些前世小曲。
许多女子修士便爱听陈九哼曲,经常给他大趣÷阁赏钱,要他哼上一段。
陈九收钱办事,哼曲时,四周女子便高声欢呼。
陈九这几日天天都去的很早,回得很晚,赚了不少子鼠钱,在城中租了一处客栈,与少年同住。
他每日都要去各处商铺和路边摊子问一下,有没有治疗风寒咳嗽的药,多少子鼠钱都可以商量的。
各处摊子都是有药的,各种各样,陈九全都买了一份,差不多花完了这几天赚的子鼠钱。
少年也都吃了,但风寒也没见好,仍是经常咳嗽,有擅长医术一脉的修士看了,说少年是因为灵气消耗太过度了,伤到了根本,要慢慢温养,一时半会好不了。
陈九点头,谢过医师后,每天都会带些温养身体的药材回来,让少年自己熬汤喝。
两个病号,便成了城中又一笑谈。
说这奇人榜修为最弱的两人混在一起,成了两个真正的废物,倒也搭配,好笑好笑。
日子在秋风落叶中渐渐过去。
陈九身子好了一些,只是脸上仍然苍白,没什么气血。
他每天都会极早从客栈出发,坐于城头,哼些女子爱听的小曲,成了那男子修士最瞧不起的路边卖艺人。
有身居城南一脉高位的男子修士曾当面讥笑他。
“你如今坐在城头,靠着女子打赏过日,与乞儿何异?百年后,容貌衰老,可还能靠着这副软饭样子,让女子打赏?”
他突然又笑一声,歉意道:“是我考虑远了,你应该是活不到百年后的。”
陈九只是轻笑着,没回话。
周遭女子愤懑,但碍于男子身份,不敢出言顶撞。
陈九继陈小人之后,便又多了个陈短命的称号,沦为了许多修士无聊时的笑谈。
当然也就是笑一下便过去了,没谁当真。
别人如何终究不关自己事,日子该过还是得照样过。
今日陈九又坐于城头,天色还极早,没人来听他哼小曲,他便靠在墙头,打算眯眼小憩一会儿。
有脚步走来。
陈九微微睁眼,有些错愕。
竟然还是熟人。
是那日找他问糖人的俏丽姑娘。
陈九苍白脸上带些微笑,热情道:“熟人点歌打八折。”
俏丽姑娘从怀中摸出一串钱币,递给陈九,大致看来,应该不下百枚。
陈九笑容更加热情,接过钱币,正要招呼。
俏丽姑娘眸子含泪,隐有哭腔,“你别在这卖艺了,你要是缺钱,我可以给你的。”
陈九神色一愣。
啥玩意?
他表情立马严肃,义正言辞道:“姑娘,我这是正当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