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偿命,她虽然恨死了秦容,可却没有这个胆儿。
秦伍实指着她就骂,“我们?死娘们是你好不好,老三家的事情,你偏要当出头鸟,这下好了,要杀你自己去杀,坐牢也是你去坐,跟我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陈氏更没了主意,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次日,天气难得放了晴,虽然气温低,但阳光照耀在身上,终归有了一点暖意。
吃了个早餐,村子里头的汉子开始上山,挑石头的挑石头,建筑的建筑,老秦家的男人也不例外。
他们绕了路,没有从万氏的院子面前经过,只不过这一绕,比别人慢了半拍,等他们到挑石头的地方的时候,其他汉子已经走到了半山腰,老秦家男人有点心急,挑起就赶,秦伍实一个站不稳,担子从肩上滑落,滚出来的石块差一点砸到了他的脚。
“晦气,真是晦气,一开始就没有好事儿。”秦伍实骂骂咧咧,便把石头重新捆好,老秦家其他男人才不等他,等他重新迈上山,山脚只剩下他一个人,甚至速度最快的已经挑着空担子从山上下来。
最前面的,是高大挺拔的裴辰州,他一天能赚两百个铜板,好力气,大长腿,效率杠杠的。
裴辰州看也不看秦伍实一眼,整要擦肩而过。
“州伢子。”秦伍实赶紧叫住了裴辰州,“叔刚才摔了一跤,全身上下都疼,这一趟怕是赶不上了,你就行行好,帮叔把石头挑到山上,一趟你也不影响是不。”
裴辰州皱眉,“秦家四叔,我看你也没有什么大碍,自己能做的事情,就不要麻烦别人。”
头也不回地走了。
“呸。”秦伍实唾弃了一口,“没有田地,赚了银子还不是要买田地,白忙活一场。”
万氏起得早,秦容起来的时候,早饭已经端上了桌,稀粥拌着点瘦肉沫子,再撒上一点野葱,香味一阵一阵地弥散开来。
秦容的份量比万氏大,她端起碗就往万氏碗里扒,“婶子,昨晚我是饿肚子,才多吃一点,以后你不用偏心我。”
万氏躲开,“容丫头,你要快点长身体,错过了年龄就长不高了,瞧你瘦得像麻杆似的,没力气啥也做不成,婶子以前就吃这么多,不会饿着自己,放心吧。”
秦容眼圈一酸,拼命忍住了泪水,是的,她要吃饱,长身体,这样才有干劲去做其他的事情,对她好的,她才能够给予更好的报答。
等填饱肚子,她抢着洗了碗,万氏拗不过她,见秦容挽起袖子的手臂是大片大片的淤青,不由得心疼地叹了一口气。
在秦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哟,好在,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回去了。
“婶子,等会儿有什么活要做吗?”秦容涮着碗问。
“田地里的菜种下了,发了芽儿,前天我去镇上赶集买够了这几天吃的,还用不着做什么,婶子给你纳两双鞋,咱女人脚不能受冻,冻了容易宫寒。”万氏接过碗,放在橱子里,擦干净手,从针线筐里拿出鞋底,一针一线细密地缝起来。
秦容心头一暖,离开秦家,本以为是穷途末路,可是却遇到万氏,因祸得福。
想到头发还没有梳,她坐在房间靠窗的一块小铜镜前,拿起梳子,这一照不要紧,目睹镜子里面的那一幅尊容,人被生生吓了一大跳。
五官又黑又枯,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骨头,说是丑也不为过,只有一双大眼明亮澄澈,勉强能看。
低头,扒开外衣一看,胸口是两排突兀的肋骨,肚皮都要贴到了后呗,再加上细胳膊细腿的,就像一个人形骷髅。
这样的瘦,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极限,秦容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看来,得用力补,拼命补啊。
“天杀的啊,作孽呀,净祸害人咋不去下地狱啊。”
上头又传来了周氏的骂声。
她叉着腰,站在院坝子上,恶狠狠地盯着万氏的院子。
“一个是克星,两个也是克星,凑一堆要克死一个村。”
“要把你俩祸害的晦气霉气通通驱除,还要花销老秦家的铜板,老秦家上辈子是欠你们的了。”
接着,秦容又听到了一阵驱鬼避邪的念咒声。
“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
“天尊言:若人居止,鸟鼠送妖,蛇虫嫁孽,抛砖掷瓦,惊鸡弄狗,邀求祭祀,以至影胁梦逼,及于奸盗。而敢据其所居,以为巢穴,遂使生人被惑。”
“庭户不清,夜啸于梁,昼瞰于室,牛马犬豕亦遭瘟疫。祸连骨肉,灾及孳生,淫祠妖社,党芘神奸,吊客频仍,丧车叠出。若诵此经,卽使鬼精灭爽,人物咸宁。”
如实,又反复念了好几遍。
有铃声摇着,越来越近,到万氏门口变得清晰。
头发太脏,秦容打算午后阳头最足的时候洗一洗,就简单扎起来,外面的动静,她想忽略都不行,走出房门,万氏也拿着鞋底,跟着出来。
“容丫头,外头咋了,我好像听到道士在念经咧。”周氏的咒骂她不是没有听见,但人家在自己的院子里骂,她也管不着。
“是老秦家请来的道士在驱鬼辟邪呢。”秦容朝外面抬了抬下巴。
只见一个身着道士服的中年男人手持桃木剑,一边点着黄表纸,在她们的院子前念念有词,跳着滑稽可笑的辟邪舞,黄表纸点燃后的灰洒在院子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