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一首《恨不相逢未嫁时》!"
吉他弦刚刚轻拨,台下角落的一张桌子处就传来了声音,沉稳,隐着怒气,命令,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场听清。
是那一双眼,在灯火阑珊处,眼里的光却直射入我的心间,像盯着猎物一般,狠狠紧紧地盯住了我。
天,为何又要让我们重逢。你要让我怎么办?!
一旁的吉他手轻轻碰碰我。
"我,我不会唱这首歌。"我对着话筒道歉。
却感觉他的目光一直直射着我,没有放过我的意思。
我不敢看他,难受又不知所措,求助地看向老板。
老板正绕出吧台准备过来。
"那换一首《广岛之恋》。"阑珊处,他点了烟,随意又笃定的语气,再不看我。
"你早就该拒绝我,不该放任我的追求,给我渴望的故事,留下丢不掉的名字。"你有妻有家,为什么要接受我的爱,为什么要给我那一段短暂的刻骨铭心。
"不够时间好好来爱你,终于明白恨人不容易。"是的,我恨不起你,尽管你骗了妻子骗了我,可是,我恨不起。我爱得好懦弱。
"愿被你抛弃,就算了解而分离,不愿爱得没有答案结局。"这是你想跟我说的话吗?可是我们明明,就是一段不可以有结果的恋情。
"不够时间好好来爱你,早该停止风流的游戏。"
林徽因说,如果让我在道德和爱情之中选择,我选择前者。而今你将这样的境地丢给我,我只能说,我选择伤害最少的人。
我忘不掉,母亲割腕的那一幕。
"对不起,我暂时离开一下。"我只能借上洗手间掩饰我的崩溃。
我离开话筒,向吉他手歉意,走下舞台。
他却急急两步,安安稳稳,挡住我的去路。
那双眼,有让我眷恋的成熟深邃,温情宠溺,此刻定定盯住我,眼里的光是隐忍到即将爆发的怒气。
他铁一般箍住我的手腕,将我向门外拉,当着所有人的面。
他的步伐看似从容却快得出奇,我被迫着在他的拖拽下小跑跟上,被他拉到100米外转角的小径灯光消失处。
"为什么!"
我来不及停下的身子撞上他猛然回身铁一般的胸膛,他一手箍着我的手腕,另一只手钳住我的肩膀。
疼。
"为什么。"陈述的语调,声音亦不大,我却觉得他几乎是吼出这三个字。
"你知道的。"我再没有看他的勇气,怕在他的眼里背弃所有的理智。
"不管因为什么,你都不应该直接给我一个假电话就断了所有联系!你忘了我们的爱吗?忘了我们在一起多幸福吗?你就忍心这样一辈子不再见我吗?你知道这些天我有多煎熬!我生命里从来没有过这么难熬的日子!"
是的。
我给他的号码,是假的。
11岁父母分居,11岁半夺过母亲割腕的刀,隔天下午又在母亲枕下发现亮晃晃的刀刃,从此终日在失去双亲的惶恐中度过,13岁父母正式离婚,此后直到现在的每年只见父亲两面,父亲有了比我小16岁的弟弟,吃饭时两个没有香菜的调料给了继母和弟弟,父亲从不知道我也不吃香菜。
一切,都源于出轨。
我如何能去做一个家庭的第三者,亲手把母亲和我的伤痛加诸在别人身上。
那不是我的幸福,将是我一生不得安稳的开始。
所以,我逃离。
即使我很爱,爱得无法自拔,爱得痛彻心扉。
但我只想,独自守着这份爱,慢慢回忆,慢慢承受。
"我们,结束吧。"我转身,想抽出被他禁锢的手腕。
我感觉到他的气息一滞,周身流转出一种渐浓的痛苦。
"因为我有家庭?"他沉重着语气问我。
"是。"
"除了名分我可以给你一切,好好爱你,呵护你,帮你实现你的梦想。我发誓,我不会让你受委屈,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你相信我,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我有男朋友了。"
他生生顿住。
"发生什么事了?"是酒吧老板从灯光次第明灭处走来。
我甩他的手,他却将我箍得更紧。我皱着眉摆脱他,他似是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走来的人,手松开了。
钳制退去,我快跑两步到老板身边,抬头看他,用很轻柔却清晰的声音说:"没事了,走吧。"看他的眼神,充满了请求。
他抬头看了看我身后的男人,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来路,任我将他的胳膊挽起。
慢走两步,我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挽着胳膊的手用了力。他身子轻微顿了一下,一只手拍拍我在他臂弯处的手,突然转过来停下,俯身凑近我的脸:"累了吗?我送你回去休息吧?"语意轻柔,是对爱人的体贴。
我点点头。和他继续用这样伪装的姿态前行。
我知道转角的刹那,他转头看了被丢在黑暗中的男人。我不知道,他们交汇的是怎样的视线。
我的脑海里,全是袁瑞的愤怒,不停地问我,为什么,为什么。
我也想问你,问苍天,为什么,为什么。
真爱无罪,可,道德有理。
如果上天成全了我,我成全了你,那么谁来成全另一个女人的幸福,谁来负责一个小孩子一生的阴影?
"我不能留在这里了。"回去的路上,我跟华哥说。
他沉默片刻,什么也没问,只是轻叹:"那真可惜。你以后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这里随时欢迎你。"
"谢谢。"可是我想,我真的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