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骆林在这个吻上的表现,不可以单单用差劲来形容。
先是嘴唇撞上嘴唇,让门牙都生疼。接着想要张开嘴巴的时候,因为下巴颤抖得厉害,又是一次失败。
还是何式微反应过来,稍微带开了些距离,看着骆林的眼睛:“……我没理解错吧?”
骆林看着他——眼神里有些害怕被拒绝的不安,和一种更加忐忑的期待。这个眼神让何式微向前一步,用右手一把提起了骆林的腰,转了个方向。他把人抵在了消防栓旁边的墙上,认真地和骆林接了一个吻。
那个吻里有太多的情绪——在近乎于狂喜的喜悦里,混合了惊讶,犹疑,甚至一些极其淡薄的委屈。骆林几乎被这种浓烈的感情所淹没,很自然地便交出了主导权。他闭上眼睛,感觉何式微慢慢地亲吻他,打开他,舔舐他,一步一步侵入,动作中却充满了一种小心翼翼的珍重。这是个属于成年人的吻——骆林的脖颈间散发出蒸腾的酒气,何式微的唇齿间是新鲜的烟草的味道。然而在情/欲发酵的前一步,何式微放缓了速度,稍微带开了一些距离,只是蹭着骆林的鼻子,轻轻地碰着骆林的嘴唇,一下又一下,退回了只有温情的线内。
而在他的面前,骆林双手放在身后撑着,是因为觉得膝盖有些发软。他的肩膀微微向前倾着,是因为无意识地想要靠近何式微的嘴唇一些。生平第一次他觉得原来接吻原来是这样好的一件事情,能让他所有的担心和顾忌都不见踪影,然后用切实的温暖填满空出的地方——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流动起来,有种阳光普照的感觉。
他几乎被这样的温暖冲昏头脑。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何式微正在定定地看着他。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骆林无法用一个词形容。
……只是看到这样的眼神,他会相信是自己好的,被爱的,永远不会被放弃,也永远不会被辜负。
所有的犹豫和担忧都变得不值一提。
他伸出双手,抱住了何式微。眼眶莫名的酸涩起来,他把头埋在何式微的肩膀上,在心里反复地说——幸好。幸好没有错过。
何式微把手放在他的脑后,轻轻地拍着。好一阵的沉默过后,何式微低声地说:“怎么会突然……”
剩下的半句没说出来,但是骆林已经听明白了。他想说自己笨自己蠢自己把一切都想得理所当然,到最后出口的却只是一句:
“对不起。”
何式微的身体僵了一下,声音都带了些哑:“你不是又要拒绝我一次……”
骆林急忙辩解:“……不是那个意思。”
说话的时候他抬起头,两个人终于都能好好的看着彼此。
“我还以为……来不及了。”骆林说。
何式微拉过骆林的左手,在指节上亲了亲:“……并没有。”说完了他又重复了一次这个动作,然后看着骆林,笑了笑:“放弃你……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骆林注意到何式微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有一瞬间的出神,脸上也露出了些细微的怅然——现在能笑着说起的事情,事实上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容易。
然而何式微不会提起。
骆林想到了些什么,眼神也跟着落到何式微的左脸上。从这个距离,他能把对方伤痕上细小的纹路凸起都看得清楚。
他伸出手,轻轻地从上而下把那两条伤痕描摹一遍。“疼吗?”他问。
何式微沉默了两秒,摇了摇头:“不疼。”然后接着问:“是不是很丑?”
骆林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摇了摇头——只是让他觉得心疼而已。
……
如果不是何式微注意到了骆林还光着脚没有穿鞋,他们大概会一直在墙边腻歪下去。而何式微想到的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是直接把人打横抱起,一直抱回家去。骆林先是因为惊讶而“哎”了一声,然后因为何式微的动作太急而骆林实在太高,他的脚趾甚至撞到了墙上。
骆林忍不住“嘶”地呼了一声痛,何式微的手也跟着一抖。
“马上到了马上到了……”何式微原来只是想耍一个帅,结果闹出来了一个乌龙,汗都要下来了。骆林原先用一只手楼着他的脖子好让自己不摔下去,想了想,又把另外一只手也伸了出去。
只是一只手垂着不方便而已。骆林为自己辩解着。
何式微低头看了看骆林,又把眼神赶紧转开,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嘴角却不由得扬起一个弧度。
……很愚蠢吗?大概是吧。
他们也许应该去找个地方坐下来,认真地个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敲章定个性,再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个过分高大的男人以并不潇洒的姿势抱在一起,艰难地前进。
不过应该只是应该而已。
从现在开始,他们不再是朋友或者陌生人——而是一对恋人。这个名词带给他们一种忐忑的期待,和因为忽然变得过分甜蜜而带来的羞赧。
他们生涩地适应彼此新的身份,还把握不好对应的方式和度。但这都并没有什么问题——能够在一起的事实给了他们如此多的力量,就算理智在角落里叫嚣着前路艰险,他们也能够在这个瞬间无所畏惧。
……
对于何式微来说,骆林能够接受他,惊喜的程度不下于在破产前夕抽中了两亿的乐/透。他现在自然想要一刻不停地待在骆林身边,然而理智却提醒他,自己在酒吧里还有一群等着要见自己的朋友,而他还有些必须要处理的正事要去谈。
所以想起这一点的何式微很不开心。他站在玄关里,看骆林弯腰去穿拖鞋:“现在说这个可能有点煞风景……我估计还得回酒吧一次,稍微有点事,不交代不行。”
骆林点了点头:“你稍等我一下。”说完走进了卧室。
等再出来的时候,骆林换了一身衣服——新衬衫和黑色的防风皮夹克。他一边把夹克袖口的扣子扣上,一边往鞋柜走去。
何式微有点怔怔:“你这是……”
“我和你一起过去,”骆林说,“你要是喝酒了,会不好开车。你谈事情不方便的话,我就在车里等着好了。”
何式微一时说不出话来。
骆林的动作顿了顿,表情有些迟疑;“是不是有点太过了?……我就是觉得你要是酒后开车会不安全,没别的意思……”
何式微走到他身后,从后抱着他。“不是,”他说,“走吧。跟我一起走。”
……骆林的车技比何式微好了大概十倍,停车启动完全不甩人,这点还和他平时一样。然而何式微注意到,骆林的车速似乎要比之前快很多,而且很乐得超车变道。他从副驾驶看过去,觉得骆林眼睛微微地弯着,唇角也有个细微的弧度。
骆林的心情很好。
而他心情很好的原因,是因为和自己在一起。
何式微忽然想起了一句被用烂了的台词——“这辈子值了”。
但现在他确确实实地感同身受。
……被何式微盯了很久,骆林终于忍不住要开口说:“别看了,分心。”
何式微咳了一声,把眼神收回来,看着前面:“我都忘了问……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骆林打了个转向,“……不怎么好过,不过现在好了。”顺当地又超过一辆车:“你呢?”
何式微因为这个回答内里的意义而觉得甜蜜,却也因为之后的问题而被一下拉回到现实:“还可以。稍微出了些问题……有点棘手,为了处理我才辞的职。”
骆林直视着前方:“……张奕杉都跟我说了。”
何式微的表情僵了一下。后来想想也对,如果不是知道了内情,骆林早就该问自己之前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
只是他还是不死心地又确认了一下:“包括脸上的伤?”
骆林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没说话。
何式微当他默认,抬手捏了捏眉心:“……我爸他脾气不太好。不是什么大事。”
骆林猛地踩了个刹车。
何式微看向他:“怎么了?”
骆林胡乱指了指车前:“……好像有只猫过去了。”
……何式微的那句话确认了伤口的由来。虽然毫无悬念,骆林却依然感到了一阵无比压抑地难过。
气氛又在不知不觉间地沉重下来。在马上到达酒吧时,何式微忽然开口说:
“我今天一定得来见这群人,因为我在考虑怎么处理nightfall。”
骆林放慢了车速,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个公司……”
“我不是想放弃nightfall,”何式微斩钉截铁的打断他:“我的设想是让nightfall成为lgm的一部分。”
车子停进了车位,骆林熄了火,听他说话。
“之所以能够保持经纪公司中顶级的品质,就是因为他们极其重视旗下模特的素质,并且非常独立。”
“至于nightfall,我可以说,现在旗下的所有签约模特里,除了你之外并没有其他满足lgm要求的模特……如果不算上我的话。”
“然而nightfall的价值在于在整个中国地区垄断式的影响力,和只做时装模特的名声——虽然我得说那些搞车模和展会模特的小公司的净利润比要比我们高不少,但是nightfall的品牌形象从来就没有和某些不入流的‘行业文化’混杂在一起。”
“你在lgm的表现不仅是帮nightfall,也是帮高端模特的存在做了一次宣传。这次的新人选拔,我觉得可以成为一次契机,能让nightfall在选人的质量上尽量向lgm的要求靠近。我不相信中国这么多人,挖不出来几个有超模潜力的人。”
何式微的表情非常的认真。
“如果我们有了合适人才,有了原本就存在的地区影响力,再加上lgm本来就有意来亚洲发展,或许我们可以把nightfall变成第一个欧美区外的分部。”
骆林转过头来,看着他:“……那你呢?”
何式微沉默了一会儿:“我之前……没怎么想过。我只想着怎么能让nightfall的转型顺利完成,毕竟这个设想我已经有了一段时间。要是成功的话,nightfall在整个行业内的地位就奠定了,有没有我也无所谓,可以放心把公司交给张奕杉……还有你。如果我爸硬要脱离我脱离这个行业,我也不会再有什么遗憾。”
“不过真说起来……我以前也设想过和我爸闹翻的可能性。虽然那时候还不知道会是为了什么事情,我还是和罗翰谈过以后要怎么发展。他首先觉得我能把公司开到一个我爸打击不到的规模,我的确也做到了。同时他也保证过说,如果我愿意,他会随时帮我在纽约保留一个职位。”
最后作结一般,何式微笑了笑:“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今天要是和他们一群人谈不出个所以然的话,接下来的几步也就不用提了。”
骆林点点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
那天晚上骆林真的在车里等了很久。何式微谈妥后再出现时,也沾染了不少酒气。
他的酒量一向很好,没有醉,但也还是需要把车窗打开了,用手支着头,闭着眼睛吹着冷风。
“今天真是对不住了……本来好不容易才……我真是……”何式微的声音低低的。
“还顺利吗?”骆林问。
何式微点了点头:“跟想象的差不多。”
骆林:“那就好。”
何式微扭头看了看骆林:“生气了?”
骆林摇摇头:“不是。”他看着风挡外,表情十分的认真:“……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在这种场合,除了开车接送,我好像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何式微哑然失笑:“你又不是司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稍微有些迟疑,好像自己也有点吃不准:“你现在是我……男朋友?”
骆林几乎油门刹车一起踩下去,在撞上绿化带之前猛打了一圈方向盘,再颤颤悠悠地把车停到了路边。
何式微这句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得劲,就好像一脚踏下去,自己彻底地离开了直男圈。然而说话的同时又多了些两个人已经在一起的实感,感慨中混合了甜蜜,各种滋味一起蔓延开。
只是骆林这个反应也不免太大了些——他侧过头看了看骆林,却发现对方用右手遮住了脸。
何式微还以为骆林因为打弯太急伤到了什么地方,连忙打开灯去看。
……然后便瞧见了骆林红到快滴血的耳朵尖。
在深呼吸一次之后,骆林终于把手放了下来。他的表情还在平静的范围内,声音却有些气息不稳。
他说:“那以后我该做什么,你多教教我吧。毕竟我没……当过别人的男朋友。”
他没勇气去看何式微。所以何式微轻轻扳过他的脸,与他接了一个吻。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