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海愿的轻呼声,钟离域也好奇的探头过来看看,只见海愿从那只‘精’巧的红木锦盒里拿出了一只发簪。那发簪乍一看上去别无特别之处,只是犀角为骨,琥珀嵌头的一只簪子。但仔细看去,钟离域也不禁在心中惊叹了一番。
那犀牛角的簪子成青绿‘色’,质地紧密,透着温润的宝光,算是绝好的一块犀角材料了。而更奇的要数簪子的头上用一只琥珀镶嵌着,那琥珀被雕琢成四方形,每一面都有不同的点数,六面是从一到六的点数,分明就是一只骰子;而这颗琥珀骰子偏偏就在里面包裹着一枚‘艳’丽鲜红的红豆!
把簪子用琥珀镶嵌本来很多,但把琥珀雕琢成骰子做头饰的可是没见过了,而骰子里面还有克红豆……顿时,钟离域的心头一紧,向海愿看了过去。
海愿愣愣的把那只发簪拿在手里,眨了两下眼睛才转过头来,对着钟离域一笑莞尔:“这发簪做的还真是特别哈!居然安了一颗骰子,是约我赌钱吗?”
“不是。”钟离域没有想到海愿会这么说,也是淡然的一笑,心中却‘潮’水一般翻腾了一下。他知道海愿聪明,她如此聪明却又怎能不懂这其中的意思?而若是她懂了,却要故意这样一说,是怕自己多心吗?
想到这里,钟离域起身上前,把那只发簪从海愿的手里拿了过来,看了一下之后,将那只发簪亲手给海愿‘插’在了发间。琥珀犀角发簪,和原本的那只桃木桃‘花’发簪上下一起,看着都极为质朴,但却各有各的深意。
就算海愿不懂,钟离域也是懂了的。他知道海愿的好,会将她像是珍宝一样的护在手中;但他也知道,这样的珍宝不是只有他自己欣赏的,多了一个人,不会让钟离域有醋意,反而会加倍的珍视她;因为钟离域知道,自己不能有点点的不经意了,否则会有人替自己来爱她的。
看到钟离域的动作,海愿安心的一笑,笑容里有温柔,也有着感悟;她感谢钟离域的宽宏,更珍惜钟离钏的真诚。其实,她又怎么能不懂钟离钏的意思呢!海愿记得有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现在这是一颗包裹了红豆的琥珀,又做给故意做成了骰子的形状,虽然不是入骨的相思,但是不是可以理解成:玲珑骰子裹红豆,相思入心知不知?
那一点相思,若是进了钟离钏的心里,海愿只盼他就藏在心里吧。她不是不懂,是知道自己不能去碰。
“海愿,我把宗祠修好了,明天就向去早朝禀告父皇了。而后还有一件大事情要做,我想……让太子与我一起去,你觉得呢?”
钟离域本来拿了那块水晶令牌,就一直想找机会向皇上禀明,要带兵去皇陵的。只是还差一个引子,不知道该怎么把皇后娘娘的原型给‘逼’出来,也好趁此机会看看皇后究竟和这件事情有多大的牵连。
而太子殿下钟离钏显然是最好的一个联系,若是可以让太子一同前去,不管太子究竟有没有真正参与这件事,起码皇后娘娘是知情的,那就一定会想法子阻止自己,就可以‘逼’她现行了。但现在看来,钟离钏仍是良心未泯,而且对海愿又如此情意,若是自己再暗中把他牵扯进来,倒是怕海愿心中不安了,所以才试探‘性’的问了一下海愿的意思。
“域,你知道我为难?”海愿反问着。她心中对钟离域的情意至深,可钟离钏和自己也没有仇啊,虽然按照情理她绝对应该站在钟离域这一边;可是让海愿点头,同意钟离域将现在有了人‘性’一面的太子拉进来,往坑里推,她真是做不到。
“若叛‘乱’之事和大哥无关,我自然会尽力保全。”这是钟离域‘私’下里第一次叫钟离钏大哥。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自然盼着丈夫安好;而且你们本就是兄弟,我盼着你们兄弟和顺才好。”海愿感‘激’的点了点头,她知道钟离域问自己这一次,也算是对自己的‘交’代了。
“嗯。”钟离域点点头,握住了海愿的手。若不是这样的皇族帝王之家,有太多的尔虞我诈和权势纷争,钟离域又何尝不想要兄弟和顺,父母恩爱呢。
第二天,钟离域再次上了早朝,而且还是亲自捧了一个红木托盘上来的,托盘上用红布‘蒙’着,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这倒是引起了众人、包括瀛盛帝在内的好奇。
“域儿,你捧上来的是什么?”
“启禀父皇,儿臣这次修缮宗祠,在宗祠地下发现一个‘洞’‘穴’,在‘洞’‘穴’深处发现这样一块令牌,儿臣特意呈上来给父皇看看。而且,这令牌还大有一番玄机呢。”钟离域说完,伸手将那托盘上的红布掀开,整个大殿顿时“唏嘘”一片。
“这,这不是先皇的令牌吗?”瀛盛帝命人将那块水晶令牌捧到近前,拿在手里仔细的看着。他当然认识这块令牌,因为历代先皇都有自己的一个图腾,而这块水晶令牌上画着一只带翅膀的战虎,就是钟离虎翼无疑了。
“是,儿臣最初看到这块令牌的时候也吃惊不小,所以就打算呈上来给父皇看的。只是儿臣万万没有想到,昨日才寻得的令牌,本打算今日早朝就呈给父皇的,却在昨夜就得太祖托梦,说明了这块令牌的作用。”
钟离域才说到这里,大殿上的百官连“唏嘘”声也没有了,都屏气凝神的仔细听着。这神鬼之事个人看法不同,有人信的、有人不信;可现在听钟离域说的有模有样,而且这令牌确实是真的,都是大气也不敢出了。
“那先皇怎么说?”瀛盛帝此时手里拿着水晶令牌,就感觉那水晶令牌冰凉的有股子寒意,虽然他本来也不信什么神鬼的,但现在这令牌突现,心里也难免有些琢磨了。
“太祖爷爷说皇陵也多年未动土修缮了,住的分外不安稳,孙儿这次把宗祠修缮的很好,不如也顺道将皇陵一并修了。天启国的历代先皇住的安稳了,也保着世世的明君江山稳固。”钟离域说的好听,也是话中有话的。
瀛盛帝虽然最近脑袋又不怎么灵光,可没有哪个皇帝不想要自己的江山稳固的,所以听钟离域这样一说,自然也就动心了。再加上现在有这么一块突然出现的令牌在手,想不信也难啊。
而且,自从太皇虎翼离世至今,起码已经有四十年没有人入过皇陵了,就连虎翼在世的时候去维护的人也不多。试想着,哪个皇亲国戚没事闲了要去皇陵玩儿的呢,所以说有些破败也再所难免了。
“好吧,既然先皇都有了示下,域儿就去吧。这次……”瀛盛帝想着该派谁和钟离域一起去,可以周全一点,那位右相司徒贡就忙跪了下来,恭敬的往上磕头,可却不是讨令的,“皇上圣明,老臣腐朽,对先帝敬畏却不敢妄自托大,所以这样慎重又须仔细恭敬的事情老臣怕难以担当,不如让其他哪位大臣去吧。”
司徒贡是纯粹被钟离域的几次折腾给吓着了,突然地上冒出个窟窿就够害怕了,现在又‘弄’出个先皇令牌来,若是真如钟离域说过的,先皇对自己不忘,找自己下去作陪就惨了。
“是啊,右相这次宗祠修缮的时候已经劳心费力,只怕身体也难以支撑了,儿臣倒是有个更佳的人选,不知道父皇的意思?”钟离域才不要这个老头子去呢,他之前那模样尽是帮倒忙了。
“域儿说说吧。”瀛盛帝点头表示同意,看看司徒贡那个哆哆嗦嗦的样子就知道,这个老臣确实是老了,做事真的不中用了,是不是该考虑让他回家颐养天年?
“儿臣想请太子同去。一来太子殿下为皇长孙,同去已示恭敬;二来,太子殿下做事周全,朝中上下也是有目共睹的。”钟离域微微一笑,眼神向殿上看来一圈,却没有看到钟离钏,而且上次来好像也没有看到他。这位太子殿下突然不专心朝政了,看来还真是因为什么事情拖延了。
“是啊,钏儿呢?怎么几日也不见他上朝呢。域儿说的有理,钏儿应该与你同去。传朕旨意,命太子与瑾王一同前往皇陵,悉心修复,需要什么只管找御办处买办。”瀛盛帝说完,又将之前钟离域送回来的对牌发了下来,还将之前的那面水晶战虎令也‘交’给了钟离域,并说道:“太子为兄,你当恭敬;但战虎令在你手中,其大小事宜皆由域儿定夺吧。”
“谢父皇。”钟离域把两样东西都接在了手里,微微一笑,今天这件事情也算是成了大半,后面的只要见机行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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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祥宫里,太子钟离钏才刚刚接到皇上的圣旨,说要他和钟离域一起去修皇陵,皇后娘娘传唤的内‘侍’也到了,让钟离钏马上过去凤秀宫。钟离钏忙放下了手里的笔,又把拟了一半的折子收好,才跟着内‘侍’去了凤秀宫。
瑞皇后端坐在凤椅上,看着钟离钏进来心里就是有气,尤其是听说他近几日都没有去上朝,整天把自己‘弄’在偏殿里就更是火上加火。
“儿臣给母后请安。”钟离钏近前几步,恭敬的跪在了地上。上一次挨过皇后娘娘的一个耳光之后,钟离钏进来请安的时候就直接跪在这里,不再上前一步了。
“钏儿,你最近在偏殿里都忙些什么?母后听说你几日不上朝了,就连今天皇上的圣旨也是直接送到朝祥宫的?”瑞皇后本来一副和善、慈爱的面容,此刻也不免有些狰狞变形,口气更是从未有过的尖酸严厉。
“回母后,儿臣只是想独自静静,很多东西之前都错过了,来不及细想,现在想要想清楚而已。”钟离钏没有起身,仍旧笔直的跪着,但头却一直很低,不去和皇后的眼神相对视。
“独自静静?怎么不喜好那些个美人了吗?若是你流连‘花’丛,母后倒是还能够理解,比较男人嘛,又是年轻气盛的,喜好‘女’‘色’没有什么不对,而且之前也没有听说你将朝事都荒废了。可现在又是怎么啦?为什么宫中的‘女’人不见了,独自一人想的又是些什么呢?”
“儿臣谢母后关心,儿臣只是以为,父皇身体尚好,儿臣又是年轻,很想趁此机会好好的为天启做一番大事业,不想一直在宫中了。那些朝事没有儿臣处理,父皇亦能更为妥善的安排。”钟离钏说的是真心话。他突然就感觉自己虽然日日上朝,却好像根本没有做过什么。
深刻的想过之后,倒是感觉边关的三皇子和出使蓝桐的四皇子更为辛苦,对天启的功绩也更大一些。国若封太平,男儿无处征战沙场,却也不能就一直恪守宫中,甘愿一生都被这皇宫困住吧。
“钏儿,你这意思……”皇后娘娘也一下就猜出了钟离钏的几分想法,心中大骇,她倒是没有想到钟离钏居然会有了这样颓废、脱逃的心思。忽地一下从凤椅上起身,几步就来到了钟离钏面前,伸手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母后为了扶持你坐稳太子之位,多少年来,又费了多少的心思,你现在倒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吗?要去哪里?学那些江湖‘浪’子独自逍遥吗?你别忘了,你是天启国的皇太子,将来的江山是你的。”
钟离钏被瑞皇后这一巴掌打的不轻,腮里的软‘肉’都是一疼,随即一股血腥味在口中泛开。但钟离钏也只是用舌头‘舔’了一下,咽下了那口血水,微微一笑说着:“儿臣是天启的太子,母后是天启的皇后;可母后不要忘了,是先有皇后,后才有我这个太子的,所以,母后只要担心自己的后位就行了。”
钟离钏的意思很明显:我做不做太子都是任你摆布的,其原因就是因为你是皇后而已;如果有朝一日,她这个皇后之位坐不稳,看她还能摆布得了谁呢。
“啪”又一记重重的耳光,将钟离钏的头打的都偏向了一侧,这次口中的血水都不必咽下了,直接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钟离钏却不介意,仍是淡淡的一笑道:“父皇下旨让儿臣去修皇陵,儿臣倒是满心的愿意的。儿臣必定将此事办好,之后也算为先皇尽了孝心;母后这边也请保重,赎儿臣不孝,不能身前相‘侍’了。”
说完,钟离钏才站起身来,也不理会瑞皇后,大步的往‘门’口走去。
“钏儿,你想的是不是过于简单了?和你一起去皇陵的是钟离域,他安的什么心思你会不知道吗?之前已经有消息传来,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风情楼楼主在皇陵现身,受重伤而回,我们也曾一直猜测钟离域和风情楼楼主关心大不一般,你现在又和钟离域去皇陵,是想找死吗?”瑞皇后一个闪身就挡住了钟离钏的去路,愤愤却又焦急的说着。
而见到母后这飞快的身法,钟离钏显然一愣,随即却又不去在意,只是淡淡的说道:“我与钟离域本来没有什么仇怨,也只是因为同为皇子,怕他对我有威胁而已。现在我连太子之位都无心了,还在乎他用什么手段吗?不过,希望他不是那种‘阴’险、狡诈、卑微的小人,否则……”
否则,钟离钏是怕海愿受苦,怕海愿心伤,若钟离域真是如海愿期望的那么好,钟离钏才不在乎他究竟处心积虑是为了什么呢。再说,钟离钏也曾经深刻的想过,钟离域那个亲生的哥哥被害到如此地步,想要报仇自然也是应该的。自己又不是他的仇家,又何必偏要与他为敌呢。
“否则你也要走吗?难道只留母后一人在宫中,为了你铺路、排险,帮你把这天启的江山夺过来?”瑞皇后仍旧挡着不动,一双眼睛瞪着钟离钏,声音里都是些许的狠戾和愤愤。
“这天启的江山现在有父皇坐镇,母后应该尽心辅佐父皇才对,又怎么说这一个夺字?父皇百年之后,这江山应该也是依照他的心意,选一个可使天启昌隆、百姓安居的继承,若是那时候儿臣有此担当,儿臣自然当仁不让;若是还有更合适的太子人选,儿臣也不会异议。”钟离钏说完,径自绕过了瑞皇后身侧,迈出了‘门’去。
“钏儿,你可知那皇陵中……”瑞皇后在后面还想要说些什么,钟离钏却只顾着自己大步离去,没有心思再听了。
钟离钏第二天主动派人去找钟离域,似乎是有意商榷修缮皇陵之事,钟离域接到了帖子看了看,马上答应前往了。
再次来到这朝祥宫‘门’口,钟离域忽然就感怀一个人的变化之大、而且变的如此之快了。那一殿的‘淫’/靡之气已经当然无存,黄金兽首的香炉里燃着袅袅的檀香,其味雅而不腻,清幽深远。
而钟离钏也抛却了往日的暴戾与强势,虽然仍是坐在桌边,看钟离域进来也没有起身,但却微微颌首,好像也有了那么点点的兄弟之情了。
“域,给大哥请安,大哥几日都未上殿,是身体不适吗?”钟离域上前几步,向钟离钏施礼,然后就有内‘侍’搬了椅子过来,钟离域也不客气,椅子坐了,茶也接了,然后笑眯眯的看着钟离钏,等他说话。
可钟离域却不知道,钟离钏此时心中一‘抽’一‘抽’的难受着。之前看这个五弟,心里除了蔑视就是鄙夷,总是以为他懦弱无用,但有时又怕他深藏不‘露’,小小年纪城府颇深、怕他算计自己,所以就总是想要将他踩在脚下。
而现在看来,这个弟弟却是够城府,也够眼光。没有想到一个之前在自己身边为奴的‘女’子,居然是块璞‘玉’,而就偏偏被钟离域发掘出来了;如今已经打磨成了一件稀世珍宝,却总是不会再属于自己了。
明明看到钟离域看着自己,是在等自己说话,可钟离钏的嘴动了动,却感觉喉咙堵的难受,根本发不出声音。更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抢先问一句:“海愿好吗?”难道摆明中意弟弟的那位夫人吗?万万不可啊。
“大哥看来真是身体不适了,那修缮皇陵的事情不如就由域一人来办吧。”钟离域见钟离钏总不开口,可却又是他请自己过来的,实在找不出话题,就干脆把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因为此次再看钟离钏,完全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股‘阴’暗,如此再无野心、不‘精’于算计的一个人,又已经有了一片真心,自己又何苦拖他下水呢。
“是,谢五弟体谅了。大哥最近身体确实不适,而且已经拟好了请辞的奏章。本来打算与五弟一同为先祖尽孝之后再辞的,却发现实在……实在难以胜任了。”钟离钏苦苦一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而且他现在看钟离域的时候也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法和他一起去修什么皇陵,只怕看着钟离域就总是想起另一个人;然后就会想那个‘女’人如何在他身畔依偎、撒娇,两人如何恩爱,自己心里的那种滋味又该有多难受呢。
“请辞?大哥,自古都只有大臣告老还乡,请辞还家的,却没有听说有太子请辞之说啊。”听了钟离钏的话,钟离域也是一愣。他真的没有想到才短短半月时间,太子钟离钏竟然有了如此大的变化,甚至竟然有了去意!
“大哥从出生到现在都是一个太子身份,却不知道太子之外还应该有许多的事情可以做。现在也只是求父皇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体会一下皇子的滋味。再一步说,也是想要体恤民情,为天启百姓做些好事而已。”钟离钏说完,站起身来,背着手来到了窗边,向外面的蓝天望着。
钟离域虽然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和眼神,但却可以感觉到他对那片天空的期盼。同为男人,也能够感觉到情爱之外的那份豪情。不可为情颓废,倒是还有大好的河山任他逍遥。
“大哥……”钟离域也站起身来,对着钟离钏的背影宽慰的一笑,朗声的说道:“域将要做的也是天启的一件大事,是为先皇、先祖尽孝,也是为父皇分忧的。域此番也是替大哥去的,大哥为了天启的这一份功绩,父皇定不会忘的。”
“嗯,谢谢五弟了。”钟离钏谢了一声,却没有回头。眼神仍然看着天空,感觉心中的郁结也在慢慢的消散开来。听到钟离域离开的脚步声,钟离钏都还是站在那里,久久未动。
而第二天,当钟离域带着所谓修葺皇陵的人马出城的时候,太子钟离钏也已经禀明了瀛盛帝,他自请去海国与天启的边境,那里三皇子钟离潼已经驻守多年,他去将钟离潼换回京城,让他也可以在父皇身边尽孝。
听到太子钟离钏启程往海国边境去了的时候,瑞皇后正在自己的寝宫里坐立不安,因为她下午从‘花’园回来,就突然发现枕边多了一枝桂‘花’。而那桂‘花’应该就是从后面的那片桂‘花’林折来的,要找她的人就不言而喻了。
现在这个时候,是钟离域已经出马去了皇陵的时候,那个人怎么突然就找来了?而且今天可不是每个月约定的那个日子,突然而来必定有什么目的吧。
瑞皇后想的没错,当她找了个时机,偷偷从凤秀宫溜出来,到了那片桂‘花’林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在那里等她多时了。只是这次不同,没有一见到她就火急火燎的要,而是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定定的看着她,看的瑞皇后心里发‘毛’。
“怎么了?今天这个时候,怎么就突然来了?”每次见面都是那样的苟且一番,今天突然就两个人相对而视让瑞皇后心里猛的一紧,也才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从眼神到身形,都犀利的如同一把刀,而且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剔骨刀,看着会让人从骨头里都发疼。
“钟离域去了皇陵,而且是带着一千铁骑兵去的。这样的阵势,你以为我会相信,他是去修缮皇陵的吗?而且他手里居然拿着水晶战虎令,这分明就是……就是那个人给他的。”瘦削的男子站的笔直,被夜风一吹更显的身形只有骨架没有几分‘肉’了。其声音也是‘阴’冷的,让瑞皇后忍不住就打了个颤。
“去了又怎样?你不是有师父设下的机关?还有那个人的生死握在手里,我就不信,钟离域真的敢把你怎么样?而且细算起来,钟离域也确实没有杀你的权利,最多就是将你绑了,送到皇上面前而已。皇上和你又是同胞双生的,他会把你怎么样?加上你的存在本来就是天启国的大秘密,皇上难道还敢昭告天下,将你处决吗?无非也就是再关进皇陵而已,你都在哪里住了五十多年,还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呢。”
皇后娘娘说着,也感觉自己说的有理,竟然轻笑了起来,只是才笑出声,那男子就猛的‘揉’身扑了上来,伸手掐住了瑞皇后的脖颈。
之前这男子一见到瑞皇后,也是这样扑身上前的,可之前却都是扯开腰带而已,这次猛的一下就将瑞皇后的咽喉锁住,瑞皇后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强自镇定下来,轻声的说道:“我只是那样一想,琢磨着左右你也不过就是那一个结果而已。你若是听着不顺,就当我没说好了,何必下这样的狠手,伤了你我近三十年的情分呢。”
那男子听瑞皇后这样一说,手上没松,脸上却笑了起来,问瑞皇后:“你还顾念我们近三十年的情分吗?”
“自然念着,儿子都给你生了,又跟着你这么多年,怎么一下就忘了?”瑞皇后的手抓住男子的手,没有去和他较劲,而是轻轻的用指尖在他的手背上摩挲着,像是温柔的轻抚着一只小猫,继续说道:“钏儿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往海国去了,我一人正孤寂,你偏巧就来了。若是皇陵不想住了,不如索‘性’就来这皇宫吧,你不是正想要做天启的皇帝?”
听了瑞皇后的话,那男子冷笑一声,才说道:“二十五年前,你担心丑事败‘露’,就‘逼’我造反,虽然没有成功,却也让天启国上下都知道有个逆贼。如今你又如是说,难道就真的能将这天启的江山帮我夺过来吗?你无非就是想将我引到明处,帮你做事之后又把那恶人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而已,当我不知道吗?”
瑞皇后脖颈还被牢牢遏制,心里不敢忤逆,声音放的柔了,眼里竟然也有了泪水:“我又能‘逼’你什么了?还不是你自己不甘心,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一个光明正大的做了天启国的皇帝,一个却要终日老鼠一般的藏于皇陵之中,就连真正的名字也没有一个,只能在皇族宗谱中留下一个钟离氏的姓氏,标注着何人所生,何时而卒,却没有一块牌位,一块陵地。”
看着那消瘦男子的脸‘色’一黑,瑞皇后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来,我帮你的事情还少吗?我将师兄都诓过来,抓送到你的面前,让你可以学到他独步江湖的功夫,难道还不够真心吗?你却现在又这样对我,把一切的责任都往我的身上推诿。”
“你的师兄?你还不是怕做过的事情被他知道了,才把他囚禁到皇陵的?又可以让我替你看着他,又可以让他把那些功夫教给我,我再帮你去‘迷’‘惑’人,再把钟离域的仇恨也引到我身上来嘛。”
“我师兄隐于深山,他又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情?我把‘忘忧散’都给他服下了,还不就是为了让你从他身上多学些东西吗?他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只认得你了,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瑞皇后终于忍不住了,一直在那男子手背上示好、摩挲的手突然成爪,扣住了他的虎口处,将他的胳膊用力从自己的脖颈上掰开。
那男子知道瑞皇后会武功,却不知道竟然如此厉害,情急之下另一只手又袭了过来,两人一来一往的打了几招,其招式、步伐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而瑞皇后毕竟是名‘女’子,而且多年来的隐藏实力,加上养尊处优,将骨头都养的酥了,下手虽狠,但毕竟力道和准头差了许多,几招过后就处在了下风处,情急之下,一只手一晃,另一只手就向头发上‘摸’了过去。
消瘦的男子马上察觉过来,手上的攻势又伶俐了几分,却没有比瑞皇后的暗器快。猛的就感觉手腕处一疼,低头看时,一枚蚀骨钉已经钉在了腕间。刚刚还可以使出来的招式顿时就停滞了,而且痛入骨髓。
“你……”那男子就知道瑞皇后是急了,但一只手几乎废了,忙退了几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付钢爪手套带上,又抓了过来。
这次瑞皇后没有犹豫,手下又是两枚蚀骨钉出手,分别扎在了那高瘦男子的两边膝盖之上,那男子手还没有抓到,‘腿’上就是一疼,人也矮了半截,跪了下来。
“既然你偏要‘逼’我,我又念什么情意呢。”瑞皇后冷冷一笑,从发髻间又‘摸’出了一枚蚀骨钉来,笑着一步步走了上去,那男子忙抬手抵御,却无奈一双‘腿’已经不好使了,手也只剩一只能够抵挡,被瑞皇后伸手擒住这只抵御的手掌,那枚蚀骨钉就已经到了头上。
瑞皇后的暗劲儿一用,那枚蚀骨钉就从男子的天灵盖直直向下,镶入了脑中。
“唔……”这蚀骨钉入脑,本来疼的男子要惨叫凄嚎的,却感觉喉咙处发紧,张口几次都叫不出来;原来那蚀骨钉已经伤到了脑部的神经,虽然未死,却张口不能言,提手不能写,周身没有僵硬却手脚都已经不受支配,已然是废人一个了。
“哼,你当我真的对你有情吗?若不是皇上只一心在我妹妹身上,对我看都不看一眼,我又怎么会想到在你身上借种。还好我肚子争气,一下就生了个皇子出来,可你却又偏偏纠缠不清,我依附于你,也不过就是假意迎合,其实早就想要将你除去了,等到今天也不过就是你说的那样,想要有一天让你帮我背这些黑锅而已。”
瑞皇后对着那个已经残废的消瘦男子说完,抬脚在他的身上踢了一脚,随后便拍了下手,马上有一名暗卫从暗中跳了出来,跪在了瑞皇后身后。
“把他直接埋了吧,这本来就是个早就该死的人。”再看了一眼还有意识的男子,瑞皇后嫣然一笑说道:“你不是一直奇怪,为什么我居然会找到你,而且又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份吗?皇上本来是你的同胞哥哥,却都不知道有你这么个双生的弟弟,可我怎么就知道了?这可是个天启国的大秘密对吧?”
那男子眨了眨眼睛,眼中有探究也有黯然,他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却被这样利用了三十年,他真的不甘心。
“因为我父亲是当年虎翼唯一信任的人,把你送到皇陵的是他,给虎翼修了地下冰宫殿的也是他。但为了表示对虎翼的忠心,也为了保证严守秘密,所以我父亲在这一切做好之后自绝于虎翼面前,唯一的要求就是让虎翼把一切补偿在他的‘女’儿身上。所以,我们姐妹才会进宫,我也才有机会做了皇后。好在我父亲并不是那么傻,他将这个秘密暗中告诉了我。也许父亲的本意是怕我们姐妹在宫中并不如何受到宠爱,抓着这个秘密也可以将来抱住一条命吧。”
瑞皇后说完,对着那名暗卫递了个眼‘色’,那名暗卫马上拖起了还满脸不甘心的废人,往桂‘花’树林的深处去了。瑞皇后说的没错,那个男子是很早以前就应该死了的,现在死了也不会有人再知道了。
另一边,钟离域带着人马到了皇陵,却没有马上就拿着令牌冲进去,毕竟这次是以修葺为目的的,所以表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做的。而且,钟离域也知道皇陵里面有重重机关,即使虎翼将机关的原理已经说了,但需要些周密的计算才能够完全破解。
当到了第四天天亮的时候,外面的一切都准备好了,钟离域也在图上将机关都演算出来了,才带着人马向皇陵中心进发。
这片皇陵是天启国历代皇帝的陵墓,地下的地宫是先帝尸骨的纳骨所,而地上也分为外部、内部和中心三处。只有到达中心处,才有可能找到那个天启国的叛逆之人,也才有可能将这些事情解开。
外部有士兵守卫,而看到皇上的圣旨自然让开了。内部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里面有守卫皇陵的杀手、死士,除非特别的令牌不能进入,而钟离域手里的那块水晶战虎令也总算起到了用处,那些死士毫不犹豫的退让开来。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中心处这一个地方,但也是最为凶险的一处了。
钟离域让那一千兵士都散开来,将整个皇陵的中心围住,独自一人下了马,往中心地宫的青铜大‘门’处走去。
“域,小心些,我和你一起进去。”钟离域的手才扶上‘门’口,穆子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而跟在穆子羽身后的还有十几名死士,都手持利剑,一脸戒备的看着穆子羽。原来穆子羽来的稍微晚了点,所以没有赶上和钟离域汇合,又怕他一个人进皇陵有危险,所以就一路闯了进来。
好在穆子羽一边打一边解释是来找钟离域的,那些死士并没有出杀手,否则以穆子羽现在还吊着的一只独臂来看,要直接打到这一层来还真是要费些力气的。
“羽……”钟离域看了穆子羽一眼,看到他的脸‘色’还好,只是手臂还没有恢复,但现在自己根本可能劝动他回去的,所以点点头,微微一笑,两人并肩站在了‘门’口,一起伸手推开了那扇通往中心地宫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