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听得懂吗。”沐尘试着挣扎了一下,奇怪的是绳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牢固,但他根本使不上劲。
巫女好奇地靠近了些,透过面具下古怪的双眸,如同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沐尘仔细观察着石狮面具上的文字,其中不乏参杂闽国文字的古书写法,甚有混合彝国文字的刻画。“看来你们听不懂闽国语。”
巫女脑袋一偏,不知所谓。
几个蛮人又问了几句话,沐尘也不屑于去听,自然一句话也懒得说。
巫女摘下了面具,“嘿。”打了声招呼,沐尘起初的猜测没错,果然是个女子,看起来还挺年轻。
“你,你要干什么?”沐尘好像忘了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语言。
对方倒是显得更有耐心,又一串晦涩的言语从巫女的口中浮出。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能问出的问题并不多,如果是问名字,话未免也太长了,那么对方一定是问他从何处来。
沐尘脑中思维飞快的运转。
“你是问我哪里来?”
巫女点了点头,也不知听懂了没。
“闽国。”
蛮人们严肃无比,显然听懂了沐尘所说的字眼含义。
巫女站起来,转身走了,蛮人们上前两把开山斧架在沐尘脖子上,将沐尘押送进了聚落。
铁牢门咔吱一声打开,蛮人松开沐尘的绳索,一脚把他踢了进去,关上大门走了。
沐尘松了松筋骨,望了几眼四周,牢笼大约有一间民房大小,表面遍布荆棘般的铁刺。
被关进笼子的不止沐尘一人,角落里蹲着许多衣衫褴褛的人,披头散发,脏乱得如同乞丐。
“又有人进来了。”几双冰冷近乎绝望的目光投向沐尘。“老乡?”
沐尘蹲下身子,小声地问道:“你们几个是什么人?”
几人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们几个是外面村民,我是打渔的。”“我是种地的。”“我们几个是猎户……”
沐尘顿了一下,“难道你们不知道森林的情况吗?怎么被抓进来的。”
一位满脸胡须的老人说着说着,便老泪纵横,“我们不该啊!我们不该不听老一辈的祖训,踏进这上游林子……早知如此,我们哪怕是饿死在外面,也……唉,后悔莫及啊!”
后来沐尘才了解到,还是因为饥荒旱灾,逼得这些村民走投无路,才闯进这片禁地。
几人仰天长叹,一片此起彼伏的悲鸣声中,有一人躲在角落,一声不吭。
“那人是谁?”沐尘指着此人问道。
“他?”老人看了眼角落,回答:“他和你一样是个武者,后来反抗苦力,被废了手脚,最后逼疯了,一直躲在哪不吃不喝。”
“还要做苦力?”
“不然哪来的饭吃!说来那年轻人虽鲁莽,但还有点实力,跟蛮人单干还打趴下一个。”
“囚犯带头闹事,场面一定热闹非凡。”
“热闹?差点没把我们吓死!黑压压全是蛮子,把我们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好像要把我们生吞活剥。”
“是吗?怎么回事。”沐尘饶有兴趣地继续听老人叙述。
老人心一副有余悸的样子,“原因不清楚,只看见那年轻人才打趴一个蛮人,自以为了得,不料又从人群里钻出一个红发蛮人,是个煞星。三两下就把那年轻人手脚给废了。”
“你可千万别打反抗的主意,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沐尘摇了摇头,扶着牢笼晃了两下,只感觉牢笼结实无比。
“那你们打算一直这样待下去?”
老人愁眉苦脸的神色上又添一分忧虑,“那样倒还好,就怕……唉,其实一开始有很多人被关在这里,一个个都走了,只剩我们这些老弱病残。”
“走了是什么意思?”
一位瘦骨嶙峋的年轻人不耐烦地回答:“还能是什么意思,有累死的,饿死的,被打死的,被野兽掳走了的,还有的……还有的你不知道为好。”
“难不成,还能被煮了?”
“比这更惨,被当作人牲给血祭了!最近蛮人部落打仗也打得凶,食物养不够那么多人了。”
几位外乡人相拥而泣,思念家乡亲人的泪水止不住往外流。
到了晚上,森林里回荡着夜莺的叫声。
蛮人聚落篝火连营,歌舞升平。
牢笼边的蛮人端进一盆粘稠的肉羹,囚犯们争相分食。
“年轻人,你不饿吗?”老人问。
沐尘坐在一旁仰望夜空,回答:“我不习惯趴着吃东西。”
囚徒们一下子便各顾各分吃完了食物。
老人舔了舔手上的残羹剩饭,劝道:“年轻人,都这个时候就别顾着面子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我会活着的。”沐尘的眼眸中映照出一团明亮的篝火。
第二天一大早,牢笼里村民全被叫了出去。
普通村民干不了太重的活,但蛮人不会让他们歇息。被拉去耕地砍树当成牲口使唤还算走运的,有的甚至去被绑作蛮人捕猎猛兽的诱饵。
稍近中午的时候,蛮子们把沐尘带出牢笼,来到氏族领地内的北方区域。
聚集在这里的蛮族奴隶属于三个氏族,数量庞大,事实上所有蛮族战士都是奴隶身份,只是有地位高低之分。
而像沐尘这样的外乡武者也有不少,是被划分为最底层的奴隶。
真正称得上奴隶主的人,只有氏族中的蛮巫,萨满,祭司阶层,例如沐尘之前所见戴着狮面具的巫女。
眼前的这片氏族领地位于河流上游,诸多奴隶苦工肩负巨石重担,正在监工指挥之下修筑工事。
这个工事建筑是用于上游蓄水。沐尘凭借经验一看便知,原始部族的建筑工艺相对落后,并不难分析。
蓄水池构筑并不稳定,南堰缺口易决堤,洪水淹没下游不过眨眼间的事。沐尘注意到些奇怪的地方。
“啊咕嘎!”蛮人监工看见沐尘偷懒,挥鞭怒斥。
沐尘急忙拖着脚链子将大石块搬运了过去。
包括蛮子与外族在内的奴隶,所有人都在幸苦地忙碌之中。
一天的时间下来,整个修筑过程算是井然有序。然而临近傍晚的时刻,却闹出了不小的乱子。
起因是几名蛮人抢夺了闽国奴隶的食物和水。本来不是什么稀罕事,几个闽国武者也都逆来顺受了,偏偏中间多坐了个沐尘。他自然不吃这个亏,把几个耍横蛮子打翻在地,引起不小的波澜。
见有人带头闹事,不论蛮族还是外乡人奴隶,通通都围观了过来。
人群中走出一个红发蛮人,正是之前打断外乡奴隶手脚平定动乱的那个蛮人。
“啊咕嘎?阔咯咕讶噫唔?”
蛮人的前半句意为:你是谁。
而沐尘用晦涩的蛮族语回了他一句:“我是新来的,闽国人。”
围观的蛮族纷纷露出惊异的表情。
其实一天的时间下来,沐尘所学的蛮族语并不多,但日常对话已能听个大概。
红发蛮人惊愕了片刻,但终究还是凶面不改,口出恶言,周围的蛮族便退让开来,场面一触即发,显然是要开打的架势。
二者虽然同为炼体五重的修为,在体型上的压迫感却是天壤地别的。
“前阵子事情刚过,这厮还胆敢带头搞事,不会是简单人物。”有蛮族人议论道。
红发蛮人心想:前些天刚平定完动乱,居然又有人公然反抗,是在打我脸啊!若是跟他纠缠久了,怕是要让同族人看了笑话!必须一击拿下他!
他毫不犹豫抢夺了先机,气势汹汹发起进攻,步跨飞沙震走石,一掌封住了沐尘所有去路。
透过指缝间看到的那细小身影,此时的反应却出奇的沉稳。
沐尘踏前半步,以拳对掌。
蛮力碰撞之下,尘土飞扬。
但差距依旧存在。沐尘接住了这一掌,地上的脚印却硬生生拖行出数尺远的距离。
二人同时稳住了脚步,像公牛一般开始角力。
沐尘依旧沉稳如初。
蛮人却有些撑不住气,就像在推进一根深扎在地上的木桩,越发力,木桩就越沉,好似渐渐长成一棵大树。
他那巨大的身形努力向前倾,手臂却纹丝不能推动。
二人试探完对方之后,同时松手,各自退开数步的距离。
蛮人急于速战,力揽狂拳,沐尘章法严谨,双臂招架住这一拳,腿法借形,盘蛇缚上蛮人巨臂,狂鳄翻身,
接连失去重心的蛮人猛然栽倒地上,沐尘跟进一拳击打在其后脑,蛮人昏厥,轰然趴下。
场面一片寂静。
沐尘踩在蛮人小山一般的身躯上,就像刚降服完一头猛兽。
呼吸有些急促。
在旁观者看来,二人交手不过两回合,尘埃尚未落定,胜负已见分晓。
沉寂了片刻后,人群沸腾。
不论外乡人与蛮族,有人喝彩,有人唏嘘,有人欢呼,无不情绪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