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郎一听这话就气笑了,“我还没要你赔偿我这些日子烧香拜佛请僧人的钱,给我娘磕头赔罪呢,你还有脸要租我家的屋子!”
周围人一听,忍不住点头。这要是没刘大婶搞出来的这一出,李招弟早就投胎去了,李家也不用倾家荡产为李招弟超度。
“那我就给你娘磕头赔罪,再把做法事的钱赔给你。”刘大婶胸脯拍得砰砰响,“我这就回家拿钱来!”
李家人心里膈应得慌,可又没法拒绝刘大婶。
李大娘想要撒泼耍赖,却听吴花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刘大婶也是无心之失,以后有什么事儿大家说开了就好了。再说了,你们李家还要住进来个大仙呢,刘大婶以后也不会好心办坏事了。”
“说的是啊。”
“大郎啊,听婶子说一句,这事情就这么算了,以后还是一条巷子里的人,何必闹得那么僵呢?”
“吴花这话说的有道理。”
刘大婶豪爽举动,赢得了众人的肯定,舆论的风又偏了。
李家人满心不甘。亲娘受的折磨,哪是一点金钱、几个响头就能消去的?
李大郎尤其地无奈,他早就知道城西人就是这副墙头草、软耳根的模样,平时不爱同他们来往,也几次三番想要搬家,可每次有了这打算,总是阴差阳错给人搅合掉。
这年头,人言可畏,即使明知这群人不占理,李大郎也不能拒绝别人的“好心”和“好意”。
刘大婶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她就知道,这里合该就是他们刘家人住的地方。
李大郎在众人越来越不善的目光中只能选择又一次妥协,话未出口,瞥到旁边的张清妍,他脑中一道亮光闪过。李大郎发现自己这回是自作多情了,现在要拿主意的人可不是他!
果然,张清妍问道:“你同李家的事情说完了吗?”
刘大婶愤慨:李大郎明明就要和以前一样屈服了!“大仙啊,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本来就是我同他们李家的事情,现在李家同意了,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李大郎之前说五间屋子随大仙挑,我没话说,你要选中了我们刘家的屋子,我们一家十几口人挤一间也行!”
刘大婶如此慷慨大方,众人更是觉得不站在她那边要良心不安。一时间又是一片帮着刘大婶说和的声音。
张清妍不为所动,直接将话题扯回了最初,“我方才说‘且慢’是有话同你说,你却两次三番地打断我。”张清妍看着刘大婶摇摇头,好似在说她无理取闹,“我也没说不让你住进来,只是你要住进来,规矩我先同你说好。”
李大郎瞬间有些失望。他还以为张清妍会坚定地拒绝刘大婶呢,结果刘家还是要住进来。他有预感,恐怕将来他都摆脱不了刘家一家子。
刘大婶面露狐疑和警惕,“大仙要同我说什么?”
“我指着护身符,是想说你不懂行,找懂行的人辟邪祈福,却又言辞含糊,这样求来的物件多半会事倍功半,甚至妨害气运,有损阳寿、阴德。”张清妍好脾气地解释,见刘大婶还要说话,抢先一步说道,“你也别急着辩解,我刚才说的是你,现在要说的是我。我八字命硬,气运旺,因缘浅薄。你要想和我住在同一院落内,那些符纸、护身符、桃木之类的辟邪祈福之物,都不能再用,还有聚财鼎、辟邪铃这样的风水阵,也不能再布置。不然会被我抢掉运势,反而走背运。你若是同意,便住进来吧。”
刘大婶听闻这话,惊恐地盯着张清妍。
“风水阵?”李大郎敏感地捉住了其中的关键。
“是啊,那两间屋子都摆过风水阵,不过蛮粗浅的,都是依照市井传闻自己摆的吧?”张清妍指了指前头两间屋子,又看向李家的厨房和正屋,“对了,我住进来之后,厨房灶台后面的红纸包和正房房梁上头的红线也都要拆掉。”
刘大婶此时不是惊恐,而是惊惧了。
李大郎的脸色黑了起来。
李大娘茫然地看向自家哥嫂,“大哥,你们什么时候请了风水师傅?”
“我没请过。”李大郎恶狠狠地盯着刘大婶,“我和你嫂嫂都没放过那些东西!”
这下,周围人都哗然,如无头苍蝇,看看李家人、看看刘大婶,又看看张清妍。
李芳颤抖着问张清妍,“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我看位置,原本大概是要配合聚财鼎和辟邪铃,摆窃财转运阵的,不过红纸包里头东西放的不太对,红线也没处理过,财没窃到,反而是有些阻碍人丁兴旺。我之前看大叔和大娘就觉得奇怪,明明是多子多福的面相,家中也没有阻碍子嗣的转运之物,居然会没有孩子。原来是有人克了李婆婆,影响到你们李家的子嗣了。”
张清妍说这话的时候只有疑问被解开的轻松之感,但李家人却是一阵眩晕,刘大婶则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想要逃走。
“哎,别让这贼婆子跑了!”有人就叫了起来。
原本还力挺刘大婶的人立刻围到了刘大婶的身后。
“我没跑、没跑!那东西不是我摆的,不是我!”刘大婶惊慌地摆手叫了起来。
好脾气的李铁牛这会儿哼哧哼哧喘着粗气。李大娘更是眼睛发红。
李大娘和李铁牛其实只有二十四五。普通人看人脸和身段来猜测人的年纪,张清妍却不会被这些外物蒙蔽双眼。她被李大娘拉着听她说李家的事情,相处多了,称呼上就亲近了几分,问过李大娘的年纪,便按照清枫的年纪喊她“大娘”,对应着喊李铁牛“大叔”,却不是李大娘名字的大娘。
李大娘变成如今这副苍老的模样实在是无可奈何。她嫁给李铁牛七八年不曾怀孕生子,背地里不知道被多少人戳脊梁骨。看了多少大夫,都说夫妻俩身体没问题。他们便求神拜佛,行善积德,今日帮东家锄地,明日替西家收粮,明明家中有房有田又有钱,却和村中吃了顿没下顿的寡妇一样辛苦劳作,将自己迅速熬成中年大叔大婶,看起来和李大郎夫妻一般大。
两人满心希望菩萨能看在这份上给自己个孩子,却是没想到,求子求了这么多年,原因竟是这样匪夷所思!
想想她哥哥李大郎,唯一的儿子也是搬进城里之前生的。
有些事情被说破之后,所有的点就串成了线,巧合成了有心算计。
李大娘第一时间就想了起来,李大郎十年前要搬进城里的时候,就是在刘大婶的介绍下买了这二进的院子,由刘大婶从中牵线搭桥,价钱比市价便宜三成多。刘大婶还热心地帮衬着李家搬家,所以刘大婶那会儿提出要租前院两间屋子,李大郎一口答应下来,刘大婶平日里不地道的做法李家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一租就是十年,整整十年啊!这十年,他李家一个孩子都没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