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启到的时候,冯柳氏将篮中最后一点纸钱扬上天空,旁边跪着素衣妇人,正是不知去向的辛艳娘。
在得知了对方就是凶手之后辛艳娘居然还能这般心平气和的与冯柳氏呆在一起,说明辛艳娘是自愿的,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之前在牢房发现的痕迹是不一样的,因为刘英是被强行带走的,而辛艳娘却是心甘情愿与冯柳氏一起离开。
微微拂了拂身上的尘土,冯柳氏站了起来。让顾启出乎意料的是,她的脸上也没有大仇得报后的那种得意与释然,有的只是与辛艳娘一般的平静淡然。
“是来抓我的?”冯柳氏问。
周师爷看不明白现场的气氛,只晓得在身后装模作样大喝一声:“大胆民妇,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冯柳氏微微一笑,将一双手伸了出来。
赵明用铁链锁住她的手腕,顾启忍不住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冯柳氏想了想:“你们发现我放在冯家的灵牌了?”
顾启皱眉,原来那是她知道他们肯定会去搜索冯家,所以故意放在那里的。
“那你们也知道前因后果了?”冯柳氏又问。
许亦华道:“大约能明白了,冯家联手杀害你的一双女儿,是为了求财。”
“他们原本是歃血为盟的结拜兄弟,因冯三祖上也是土夫子,他自然也就会一些皮毛,那二人便动了心思,密谋着盗了前朝的古墓。后来有钱了想金盆洗手,就到了此地准备定居。”冯柳氏道,“我原本是冯三的未婚妻,他怕此事给我带来危险,也就没有让我随他一起到这里定居,后来我有了身孕,他才将我接过来。”
“后来冯大冯七的家产渐渐的全部输了出去,就打起了冯三的主意,想用你的一双女儿威胁冯三将全部的财产交出来。”顾启道,“我说的没错吧。”
“不止如此。”冯柳氏摇头,“那段时间,江湖上忽然传出一个风声,说是前朝的一件异宝,玄阳九鼎被盗墓贼盗走了,正好我们手中有一座小鼎,但是此物不是玄阳九鼎,交出去后他们也只道真正的玄阳九鼎被我们藏起来了,后来,在过小年的那一天,我发现我的女儿不见了,便知道是他们偷了去。”
“你们当时报案的时候为什么不将此事说清楚?”许亦华蹙眉。
“你们是何时来到这里的?”冯柳氏不回答却反问道。
“我一年前。”
“我一旬前。”
“你们若是三年前也在此地,我便会将全部的实情说出。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一位弱女子也不会这般忍辱负重三年。”
“那你为什么没有杀我?”辛艳娘忽然开口问道,“冯家的人都参与这件事了。”
冯家的人全部都参与了这件事,两家人合在一起,密谋着怎样从自己的结拜兄弟那里将异宝夺来,密谋着怎样用未满周岁的孩子来威胁他们。
如今冯大死了,冯七死了,冯卓和刘英都死了,却独独辛艳娘留了下来,冯柳氏并没有杀她。
冯柳氏抿了抿嘴唇:“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
她这话说的没错,辛艳娘确实也活不了多久了,因为虽然她在这宗案子中是受害者,但是她之前伙同冯家人一起盗了那么多座古墓,甚至是杀害两个婴儿的同伙,衙门自然是不会放过她的。
辛艳娘看了一眼赵明,也将自己的双手伸了出来。
她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不然早就随着刘英一起从牢房中逃出去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她喜欢钱,喜欢珠宝,喜欢一切值钱的东西,只不过没有刘英那么明显罢了。
现在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带回去。”周师爷手一挥,比谁都威风。
明天就是新的知县上任的日子,案子却赶在今天解决了,比起现场大多数人低落的情绪,周师爷简直是高兴的不得了,他一会儿在顾启身边转转,一会儿在许亦华身边转转,就差跪下来给两位恩人的靴子掸灰尘了。
但是顾启却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因为这次根本就不是他讲案子给破了,实际上他这几天一直被冯柳氏牵着鼻子走,现在自然没有什么心思跟开心的像朵花一样的周师爷说话。
再看看许亦华,也是耷拉着脑袋,心里面很不爽,但是好在他为人温和,不像顾启一样板着个臭脸,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周师爷的话。
两人之间的赌顾启还记得,这才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所以现在许亦华得到这种样子顾启也能够理解,毕竟是自己赢了,对方就要遵守诺言不去济州破案了。
冯柳氏和辛艳娘走在队伍的中间,被路上召回的捕快们押送着,周师爷跟在两人身边叽叽喳喳,其实在丘兴县的生活还是挺不错的,这么安逸,为什么还要去什么济州破案子。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赌约吧。”顾启开口。
许亦华不做声。
关于这个赌约,许亦华现在是一点一点一点都不想提起。最开始是源于自己的自信才立下这个赌约,谁知道却是自己错了。一天之类,连着发现自己的两处错误,这个对他来说还真不是一般的打击。
“不记得了?”顾启试探道,“我帮你回忆回忆?”
“不用了。”许亦华一咬牙,“我不承认。”
顾启目瞪口呆,还有这样的人?
“君子一言?”
“我不记得了!”
“驷马难追?”
许亦华摆出一副无赖嘴脸:“我就是不记得了。”
顾启揉揉额头,算是败下阵来,他还真没有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哪能想到许亦华这么一位谦谦公子居然敢如此正大光明的不要脸皮耍赖不承认。
“反正济州你不去的话,我自己去!”说完,许亦华器宇轩昂的抬起头,从顾启面前走过。
许亦华在前面装模作样的走着,心里面其实也忐忑的很,毕竟是自己耍赖,还是让他非常的羞愧的,于是他暗下决定,不能在此地久留,一定要速速离去。
等到了衙门,许亦华连口茶水都不想多喝,直接去马肆取了自己的爱马,然后回到衙门前。
衙门前一个捕快正低着头和周师爷说着话,而顾启却瞪着眼睛看着他。
“你倒是跑的快。”顾启磨牙。
许亦华不好意思看他,只把头扭向别处,慌忙拱手:“顾兄,后会有期。”
“许公子,等会再走等会再走!”周师爷喜气洋洋,一把抓住许亦华和顾启的手腕,“快快,随我先去见一见新任的沈韫知县大人。”
“不是明天才来吗?”许亦华问道,“怎么今日就到了。”
“说是见一位故人,所以提前来了。”
一听见沈韫这个名字,顾启心里面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再听见是来见一位故人,他不好的预感渐渐的扩大,直到——
“润泽!”衙门里传来一声清朗的男声,中气十足,带着意外的惊喜。
许亦华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人是谁,就被顾启狠狠往后一拉,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被拉上了自己的爱马。
顾启坐在马后紧紧抱着他的腰,两条腿狠狠的一踢马肚子,嘴里面催促道:“快走快走!”
而身后却传来那人的声音:“不准走,给我停下来!”
“怎么回事?”许亦华拉着缰绳不知所措。
顾启的声音里透露出一股凌乱感:“你不是要去济州吗,快走啊,我们一起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