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启留下来守着现场不让别人来破坏,而许亦华因为轻功好,负责回去报官。
其实报官并没有什么用,因为现在新的县官还没有上任,衙门的大小事宜暂时由师爷管理,许亦华做的,不过是去衙门备案罢了。
带着几名捕快赶过来,许亦华窜到了顾启的身边:“怎么样,有人来过吗?”
顾启摇摇头,看了一眼气喘如牛的周师爷,师爷的脸上露出崩溃的神色。
“怎么死人了,怎么死人了……”周师爷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一般喃喃自语,看着草丛里的尸体眼神直发直,“怎么办,我怎么向新来的大人交差,怎么办……”
顾启和许亦华露出同情的表情。
咳嗽了一声,顾启凑了过去:“周师爷。”
周师爷恍惚的看着顾启:“顾捕头。”
“周师爷这才请假几天,就出现这样的事情,现在钟大人也被抓了,就等着新来的县官大人了,结果现在又出现了人命案,周师爷,你说这可怎么办?”
周师爷原本是衙门中人,专门负责记录整理档案之人,偶尔出出主意,帮助县官大人分析分析。前几日因为家中老母生病,回老家照顾了几天,昨天才回到丘兴县。谁知一回丘兴县便得知这里换了一番天地,原本想着老老实实的替新任的知县大人管理几天事物,没想到眼下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命案,这可如何是好啊。
周师爷觉得自己的差事要保不住了。
“顾捕头啊,你这么聪明,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周师爷拉着顾启的袖子就不撒手了。
顾启悄悄的指了一下正在检查尸体的许亦华:“周师爷,你看到这个人了吗?”
“看到了。”周师爷点头。
“这个人可是名满天下的断案高手许亦华许公子,你赶紧去求求这位许公子,让他帮你把这个案子赶在新任知县上任之前给破了,那不仅没人怪罪你,说不定还是一件大功呢。”
“许公子啊!”周师爷顿时一阵哀嚎,几乎是扑过去紧紧抱住许亦华的大腿。
“你……你这是做什么?”在检查尸体的许亦华措手不及被周师爷紧紧抱住,一脸尴尬,向顾启求救。
顾启吹了声口哨,转身在尸体周围的草丛中查看了起来,假装没看到的样子。
“许公子啊,请你一定要救救我,我周某人的性命可就托付在你的手中了。”周师爷哭的惊天动地,不住的抹眼泪,“请许公子你一定一定要把这桩案子查清楚,不然我没法向新来的知县大人交差啊,我这把老骨头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呜呜……”
许亦华有些为难。
他的目的是查清楚一年前济州的案子,自然是越早越好,有些线索时间越久越模糊,可是眼前发生了案子,如果不去管也是于理不合的,而且这位师爷哭的真的很伤心的样子。
“你就帮帮他吧,周师爷一大把年纪了,也挺不容易的。”顾启见许亦华眉毛都皱成面疙瘩了,忍不住劝了一句。
“好吧。”许亦华愉快的做了一个决定,“那我就暂时不走了,一定把这桩案子给查清楚了再走。”
周师爷虽然放下心来,可是还是愁容满面:“许公子,你说这人会是谁杀的呢?”
“暂时当然尚不明了。”许亦华看着尸体皱眉道,“周师爷,还得麻烦你派人去通知一下丘兴县和附近村子的百姓,看谁家少人了,过来认领一下尸体。”
“好的好的。”
周师爷走了以后,许亦华从身后的行礼掏出一本装订好的蓝皮本和笔墨,稍微研磨了一下便记了起来。
顾启看了一眼:“你这个准备的挺齐全的。”
许亦华没理他,一边记一边念出来给顾启听:“死者为男性,年岁四十左右,四肢有捆绑的痕迹,身体表面有淤青和擦痕,无明显中毒迹象。死者右手拇指生前被切下,是头部遭受钝器重击而死。按照尸体的僵硬程度和尸斑来判断,死亡时间是四个时辰以前,也就是子时左右。”
顾启检查完现场,接口道:“现场周围无明显挣扎的痕迹,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没错。”许亦华收起纸笔,站到顾启的身边道,“应该是被杀害以后再被凶手抛尸的。”
顾启点点头,看着尸体沉默不语。
“顾兄。”许亦华低声喊道。
顾启一听见这个顾兄就觉得自己有点胃疼,连忙打断许亦华的话:“许公子,前几日破案的时候你都是称呼我为顾启,为何今日又变成了顾兄?”
“顾兄是尊称,我觉得你值得我的尊敬。”许亦华义正言辞。
顾启:……
“大家这么熟了,你还是叫我名字吧。”顾启摸摸鼻子,颇为无奈,“我也叫你名字。”
“那好吧。”许亦华皱着眉,有点不情愿,就好像吃了什么亏一样,看的顾启眼睛疼。
“顾启,你说这个受害人会不会……”许亦华压低了声音。
“嗯?”顾启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是不是这个人也是之前奸污小蝶的人,然后被钟大人给杀了。”
听完许亦华的话,顾启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那个一开始出现时严谨又认真的许亦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觉得是吗?”顾启反问。
“我觉得有可能。”许亦华肯定的点点头。
顾启将手拢进袖子里面,笑道:“许亦华啊。”
“怎么了?”
“你有没有考虑过回去继承你父亲的衣钵,做一名商贾?”
“没有啊。”
“我觉得比起断案,你可能更适合做商人。”
“顾兄!”许亦华盯着顾启,一脸的不高兴,“你这是在侮辱我,是在质疑我,是在蔑视我的人格!”
好像越扯越远了。
顾启咳嗽了一声,决定不在这件事情上面闲扯了,他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赵明!”
赵明茫然的抬头看向这边,他还沉浸在钟大人就是凶手这件事情中无法自拔,这几日来总是神情恍惚的很。
“顾启。”赵明很没精神的走过来。
顾启拍了拍赵明的肩膀:“现在新的知县大人还没有上任,你和周师爷都是衙门里面的老人的,要互相关照一下,大家还等着跟你们混呢。”
赵明勉强提起精神开玩笑,捶了捶顾启的胸膛:“说什么呢,我不过是沾沾周师爷的光罢了,你要是回来帮我,我就更轻松一点了。”
顾启差点被赵明捶的闭过气,他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稳住自己,指着尸体道:“这里也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了,趁着现在人还不多,你招呼几个兄弟先抬去义庄吧。”
“行。”
大家到达义庄之后,很快,师爷就带着人过来认领尸体了。
除了来认领尸体的以外,还有一些看热闹的百姓,顾启不管这个,只让许亦华将尸体上面的白布掀开,露出死者的面容。
“是冯七,冯家婆娘,是你男人!”
人群中很快就有认出死者是谁的,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去扯身后一位妇人的衣服。
从围观的人群众钻出一个乱糟糟的脑袋,那妇人的憔悴的面庞上两只微微浑浊的眼珠一下子盯住了躺在那里的尸体。
“冯七?”那妇人先是小声叫喊了一句,像是不相信一样,接着又高叫一声,慌张拨开挡在她前面的人,拼命的往里面挤着。
“冯七!”妇人跌跌撞撞的挤了进来,踉跄着扑到尸体旁边,伸出颤抖的双手摸上尸体的面颊,那双浑浊的眼珠露出悲伤的神色,眼眶中蓄满了眼泪,“冯七……呜呜……冯七啊……”
她哭的伤心,抱着死者的尸体拼命哀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泪水顺着她的面颊往下躺着,打湿了衣襟,凄凄切切的声音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许亦华却不得不打断她,轻声问道:“冯七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那妇人默不作声,只顾着抱着尸体不住的流泪。
许亦华皱了皱眉,回头看着顾启。
顾启只好也开口问道:“冯七平时可有什么仇家,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杀死他?”
妇人抬头,怔怔的看了一眼顾启:“仇家……没有,冯七没有仇家……”
“没有仇家,那谁会杀死冯七呢?”顾启抬手啃上了指甲。
“各位老爷,我可以带冯七回家了吗?”妇人紧紧的抱着冯七的尸体。
许亦华摇摇头:“现在还不行,冯七的尸体我需要再详细的检查一遍。”
“冯七不是被别人杀死的。”那妇人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冯七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死的,民妇不想报官……民妇、民妇可以走了吗?”
顾启一愣。
冯七是自己摔死的?
恐怕这话她自己都不会相信吧。
冯七的身上还有着被捆绑的痕迹,他的右手拇指还被人切下来了,脑后有受钝器重击的痕迹,重重迹象都在表明,这是一桩他杀案,又怎会是冯七自己摔死的!
顾启眯了眯眼睛,凝起目光看着那妇人。
“唉,原来是摔死的。”周师爷擦擦额上的汗水,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你带回去吧。”
“许亦华。”顾启压低了声音,“尸体上还有没什么地方你没有检查过?”
“没有了。”许亦华摇摇头,“冯七尸体上面的信息非常的少,但是指甲里残留的粉末和鞋底的泥巴我都已经取样了。”
顾启烦躁的啃着指甲,看着妇人艰难的将冯七的尸体背到背上,一步步的往外挪去。
“冯柳氏,我帮你把冯七送回去吧。”赵明实在是不忍心。
冯柳氏垂下头,沙哑着嗓子道:“谢谢赵捕头。”
这个冯柳氏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奇怪。
相信任何一位看过尸体的人都不会相信冯七是自己摔了一跤致死的,周师爷只是为了息事宁人才顺水推舟当做不知道,但是冯柳氏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丈夫死了,还是被别人害死的,难道她不想找出杀害自己丈夫的真凶吗?
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上午这么一耽搁,许亦华自然是走不了了,他中午约了顾启一同用饭,两人坐在了雅间里面,面对着桌上的珍馐美食,却都无心动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许亦华撑着下巴。
顾启无意识的用筷子一下一下的戳着盘中的花生米:“我有预感。”
“什么?”许亦华抬头。
“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
顾启的预感是正确的,果然到了下午申时一刻,周师爷连滚带爬到了顾启的住处。
那时顾启正和许亦华一起整理着上一个案子留下来的卷宗,听见周师爷惊慌失措的声音后不约而同的来了精神。
“许公子,顾启!不好了啊……又、又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