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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郭解盗墓(1 / 1)

湨水之畔,有一个名叫原乡的村庄,它既是村庄又是乡治所在地,是轵县最大的农家集聚之壤。

这天晚上,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约集在村边一颗老柳树下。

最后到的一个少年拖了大家的腿儿,于是有人喊他:“一查,天都快亮了,你怎么不明儿再来!你小子是不是偷看完你爹娘办事才来的?我和小初都等半天了。”喊话的少年个头不高,但异常精悍,也可能箭袖粗布上衣紧瘦了些,把颤动的肌肉摩擦得瑟瑟作响。

“哼,你胡说什么,我得等我父母睡着了才敢出来呀,你没爹,你娘又不管你,当然不用考虑那么多!”后到的少年手捧束发沮丧着道。

精悍少年刚想发怒,被那个名叫小初的少年拦住,“郭解,算了!快点行动吧!要不天真的亮了!”

劝住郭解的不是小初,而是郭解自己。他的母亲鉴于丈夫行侠犯禁,死于国法,压根希望儿子远离是非,做一个不惹事,不招祸的顺民。可是半年前郭母病倒,无力约束儿子,郭解便我行我素起来,大有重蹈父辙的趋向。虽然每事都瞒着母亲,但郭母毕竟是过来人,对儿子的行为早有警觉。就在今天他出来时,郭母不放心,一再叮咛:“你爹就你一个独儿,不管出去干啥,都要早去早回,不离我的眼球我才安心。”普天之下,谁无父母?率土之滨,谁无孝心?郭解一心想让母亲的病好起来,设法捞钱,这样可以不惜巨资延请名医为母亲治病。然而,孝心是有界限的,用取之无道的钱来侍奉母亲,实质上是违背了母亲的意愿,说严重点就是对母亲的一种背叛。可惜,郭解毕竟年少,某些深层次的东西还不理解,但母亲常常对他“不欺生,不凌弱”的教诲他还是牢记在心的,成为他做人的底线,所以把一查骂他“你娘不管”的这口恶气强咽了。

原乡人多地广,但土地瘠薄,难以种植,周遭全是土丘山冈。

三名少年往东面的荒山跑去。郭解腰里掖着父传的一把牛心双刃刀,手持松明,走在前面,小初手持铁锨走在中间,空着两手的一查殿后。

今天是初一,没有月亮,三人走路不得不十分小心,稍不注意就会被荆棘、枝藤、石块绊倒。穿过荒山,再走过一段平川,就到了一片墓地,他们这才停下脚步。

一查本就胆小,深夜里突见坟垄,两脚抽筋,跌倒时碰到小初的腿,小初也跟着倒下。

郭解回过头,替小初抱怨,骂一查道:“你个笨蛋,就不该带你来!”小初站起来,并没掸掉身上的土,因为盗墓这项差使本来就是跟土打交道。

这里是一片好大的墓场,夜色朦胧中,尚能看出被无数古墓挤在外边,还没有爬上藤蔓的一座新坟的状貌。

郭解把带在身边的松明点亮,挥动着松明,远边的旷野显得愈加黑暗,而他清瘦的脸被照得通红,两只有神的眼睛熠熠生辉。

“是这个吗?”小初问郭解。

郭解把松明交给一查,然后伸出一只手,猝然扎进坟丘,没肘而止。

“没错,这土还湿着,是新坟。”郭解边回答边把手收回。

首先,郭解趴下,用拳凿地,耳朵贴土,边凿边听,直至地下有空响才确定了这是墓道的位置所在,而有墓道的坟,通常都是有值钱陪葬品的大户人家的墓。

于是乎郭解和小初撸起袖子,一个用牛心两刃刀,一个用铁锨,在距坟头数步远的地方开槽挖掘。盗亦有道,一般盗墓者都在墓道一侧开洞,因为墓道和墓室多数是拱形建筑,它的拱脚都顶在宿土墙上,穿凿宿土比直接挖坟头安全得多,因为这样降低了塌方几率。

一查呆呆的站在后面不知所措,郭解回过头去,瞪着他道:“愣着干嘛?把好手中松明,就是你的大功一件!”

“哦……”一查明白过来,很不好意思,从邻近的坟头旁边捡了一尊破香炉,一手把着松明,一手用香炉在后面倒土。

挖出一个洞口后,郭解钻进洞里,匍匐而挖,牛心两刃刀把土斩得层层剥落,唰唰作响,跟不远处的莽林里传来的夜枭之号相呼相应,给寂静的墓地增添几分恐怖。他一边挖一边说:“等挖出了宝贝,我娘就有救了,哪个名医敢不来,我就拿金条砸他!”紧在其后的小初听后,把正在清理积土的铁锨停一下,说:“先别扯太远,里面有没有宝物还是个问题。”

“不会差的,卖熟食担的老朱可从不撒谎。”

是这样,街坊老朱称,他挑着熟食担到处串卖,经常路过这里,这里的动静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一个月前这里就开始动土造墓,形制是有通道有墓室,有棺有椁,非常豪侈。十天前他再路过这里时正赶上殡葬的队伍来临,规模浩大,送葬的亲属身披缟素,但掩不住个个穿金戴银,不用说也是大户人家。柏木椁早已在墓室内架构好,只差棺材往它的肚子里放了。就在把棺材送进墓室前,丧东让人打开棺材盖,便从自己携带的锦囊里掏出一件由红布袋装着的什么物事往里面放,并号哭着说:“太夫人,请带上你的夜明珠一路好走!”一般墓藏隐秘性高,而这个丧东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放殉器且大声喧哗,是显富?是张扬?老朱百思不得其解,直至把墓封上土,他才迷迷糊糊离开。更奇的是,原来守墓的一家佃户近日又被撤走了,老朱以为这不是用常理出牌,于是逢人便讲,弄得满村皆知。

“对了!郭解,咱们这穷山恶水的,有钱人怎么会往这种地方埋呢?”小初有些担心。

“是啊!”听了小初的话,一查更加害怕了。

郭解却没当回事,“有什么呀,估计这个墓场是城里某个大户人家的阴宅宝地,最早立墓时肯定是找风水师看的。”

“他们在城里吃香喝辣,死后还找块宝地安葬,真是贪而无厌。莫说死后有块风水阴宅,我爹妈拼死拼活也没有挣得一块立锥之地,真是不公啊。”愁怨与恐惧,使一查唏嘘起来。

“我们是在盗墓,不是上坟,你就别伤感了。”郭解还想骂,但又一想,一查和小初都是躲避赋税而寓寄原乡的逃亡户的孩子,怕被追缉,他们的父母隐姓埋名,以致无人知晓他们姓什么,实在可怜,怎么忍心恶言相加呢。

一查的愁怨无非就是贫富不均,其实这是个古老的话题,郭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他知道,自从他记事,就一直在这里穷着。他父亲死的早,母亲病后又管不了家务,日子每况愈下,出于同病相怜,他和一查、小初还算处得来。

三人合作默契,很快就挖出了墓道的侧面墙,郭解挥刀斩墙,瞬间把墙拆出一个大大的洞,然后率先闪身由洞钻进墓道里。墓的通道和墓室一样,也是砖砌弦拱结构,很宽,能容两人并行。郭解和小初并排前行,一查吓得站到了后面,郭解夺过松明,吩咐他说:“就你这个胆儿,见不得死人,快到外面去放哨。”一查把香炉扔在一边,上下齿打着架走出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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