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帝骑在马上,听得鼓响,沉声道:“秋射开始!”窦固咆哮一声,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奋力将双锤朝耿恭抛去,他原想以锤压倒耿恭,哪知耿恭轻轻接过,顺手舞了一回,呼呼生风,然后轻轻一纵,将锤挂于鼓旁,一气呵成,毫不费力,窦固自讨没趣,不禁脸上一红。
这时,只听一声炮响,旌旗摇动,红、白、黑等各方阵如潮水般涌动,越来越快,简直如旋涡一般,望之目眩。阵容变动,瞬间变为鹤翼阵,窦宪引中军位于阵形中央,左、右两侧一红一黑,大开大合,宛如鹤的双翅,互为犄角,进可攻,退可守,是攻击匈奴的常用阵法。旌旗一摇,阵法忽变,又列成了鱼鳞阵,窦宪引三军位于阵开中后,轻骑、步军、弩军以及地方兵分作无数鱼鳞状的小方阵,按梯次配置,前端微凸,作战时如一柄利刃插入敌阵心脏……眨眼间,汉军一连演示二十余种阵法,变换之间,随心所欲,一气呵成,毫无凝滞,各国使臣见了,惊惧不已,都暗想:“原来汉朝竟如此强大,可不是王莽那时可比。”
章帝见了,也暗自心惊,余光扫了扫窦固,见他面有骄据之色,心想:“窦固练兵,确实不同非凡,怪不得父皇在时,屡屡称赞,他虽为外戚,但战功却是沙场上一刀一枪拼来的,确实不可小觑!”不禁隐隐担心。又看耿恭,却是面沉如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又放下心来:“耿恭亦是百战之将,那日舅舅解说他的布防,便是十分奇妙,今日御林军的布阵,也是与众不同。这些阵法,在耿恭眼里,自然算不得什么。有耿恭在,我又何惧窦固呢!”
阵法演练完毕,又是各方阵的协同作战,轻骑与步兵冲突、长枪与步兵刺杀、弩军与步兵射击……只见练兵场化身为沙场,利刃坚甲,枪戈并举,长短相杂,游弩往来,呼声震天,气势如虹,正如真的战争一般!
前方,忽然摆出无数稻草人。弩军手持弯弓,纵马奔来,他们在马背上闪转腾挪,身形潇洒自如。距稻草人大约三百米时,弩军引弓而发,只听嗖嗖嗖的响声不绝入耳,箭如飞蝗,漫天漫地,朝稻草人飞去!
观礼台上,人声鼎沸,北匈奴使者见状,不禁大喜,等的便是此时!他从胸间掏出一张白玉弓,弓很小,只有普通弓箭一半大,搭箭拉弓,对着观礼台另一侧,狠狠射去!
都乡候刘畅高坐在观礼台左侧,此次他带来天雄军,勇猛异常,博得了阵阵掌声,心中甚是高兴。这时恰好弩军演练马术、箭法,他看得饶有兴致,以致于一箭飞来,竟浑然不知。他身旁是黄门郎马防,正自暗暗忧愁。原来,章帝嘱他在秋射中杀死东海王政,可东海王政坐得离自己远远的,根本无机会下手,他正在苦思计策,忽听得风声有异,伸手便抓,却是一只箭,不禁一惊,心想:“秋射场上,除了参演的士卒和御林军,谁都不准携带兵器,这箭又是从何而来?难道是飞来的乱箭?可这箭明明是从右侧观礼台射来!”
正想着,又一箭飞来,马防一伸手,又接过,这次他看清了,没错,这绝不是乱箭,而是有人带了弓箭入场,并在秋射场上,趁弩军表演箭法时进行暗杀!是谁呢?马防瞪圆双眼,往使者身上一个个扫去,可他们正沉迷在弩军的精彩表演中,毫无异状。
两箭迭发,都乡候刘畅竟毫发无损,北匈奴使者不禁着急,又抽出第三只箭。这时,秋射军中,窦宪更急,心想:“秋射已至尾声,射不死刘畅,他便回荆州,以后再想杀死他,可是千难万难!”这时,弩军第二阵骑着赤马,奔腾而来,他沉思片刻,轻声道:“有了!”伸手入伸,掏出一绽银子,扣在手中,抬手一扬,正好打在弩军前排中间的那匹马,那马长嘶一声,倒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别的马都在奋力奔跑,快如闪电,顿时避让不及,又有几匹马滚作一团,余马亦受惊,冲着观礼台奔去,文武百官、王公使臣纷纷起身避让,场面登时大乱!
突生变故,在场之人,无不愕然,窦固脸上的笑容凝住了,恨恨想:“这弩军乃是我一手调教的,用以对付匈奴,怎么突然会如此呢?”马防见了,望了望手中抄截过来的箭,不禁大喜:“真是天助我也,如此混乱的场面,再不出手,可对不起上天了!”东海王政亦起身相避,面前无人,马防捏住箭,用力甩去,心中默念:“不要误我!不要误我!”
马防箭法亦精,不过甩箭之法却是有些勉强。不过,幸好这距离近,倒也不碍。只听得一声惨叫,东海王强喉间中箭,倒在地上,鲜血沽沽而出,淌了一地。
先是时,东海郡中,忽有童谣:春草青青秋未至,东风有情西风恶;引弓弯弯欲射正,陡见东海翻江波。这童谣亦不知谁人所编,人们统皆莫名其妙,不知其义,如今东海王突死,这童谣显是应是他身上。东海王政赴洛阳时,东海西面突然地陷,里面有一具人不像人、兽不兽的肉体,听说当年周亚夫死,这个肉体也曾出现,刘政获知,犹疑不定。当晚,大风大雨,有如鬼号,刘政一夜未眠。次日,刘政登车欲行,百姓来送,再三挽留,劝其不要入都,刘政洒泪道:“皇上本来疑我,我若不入都,恐东海无宁日,你等放心,我一片忠诚,谅可无妨。”这时,车无故而断,百姓更是心惊,争相劝阻,刘政不肯,换车而行。百姓望着刘政的背影,痛哭道:“我们将要失去可亲可敬的大王了!”
东海王政既被射死,观礼台一片慌乱,北匈奴使者大喜,心想:“天予不取,反受其咎。”遂弯弓搭箭,瞄准刘畅,一箭射去。“嗖”地声响,这箭不偏不倚,正中咽喉,刘畅往后便倒,喉咙咕咕作响,两眼望着惭为灰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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