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殿下早作定夺!”听到罗兰中将的话,士兵们顿时士气大振。
“中将,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兰卡咬着牙,半天才说出来话。他万万没想到,罗兰竟然会是这个态度。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罗兰皱了皱眉,低声道:“请殿下借一步说话。”
别说借一步,就是借一百步,兰卡也不可能同意他的话。
两人进了阳台,罗兰道:“科维其的事情影响太大,如果不妥善处理,这些士兵恐怕会倒戈相向。殿下,现在情况紧急,我知道科维其是你的伴读,你们感情深厚。同样的,我与他的父亲托尼多年前是至交好友,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兰卡斩钉截铁地截断他的话,“这件事情本身就不该牵扯科维其,他不用承担任何责任,谁想在这时候拿他祭旗,就是跟我过不去!”
罗兰听他森冷的语气,鼻尖又闻到omega信息素的味道。他深吸一口气,犹豫道:“殿下,您身上的信息素……”后面的话实在不好开口。
兰卡闻言一惊,刚才一直担心科维其的事情,根本没注意到信息素的事情,此时再一看罗兰陡然粗重的呼吸声,瞬间变了脸色。
“罗兰中将,你给我记住,我的alpha信息素没有丝毫问题。”兰卡木着脸直直地望着他,“外面如果有了任何风言风语乱了军心,那就……”
他话音尚且没有落下,屋子里不知道是谁打开了卫星视频,中断多日的视频竟然接通了,此时正在播放新闻。
然而看到视频内容时,兰卡更希望卫星已经瘫痪。
新闻中的记者正在大肆抨击塔隆大帝的残酷暴政,细数他多年来犯下的各种罪状,并将尼克公爵此次的反叛行径捧上了天——这说明尼克家族已经掌控了伽马星的局势,而塔隆帝后,此时却不知所踪。
成王败寇,现实就这么*裸的摆在兰卡面前。一朝大权旁落,一个小小的记者仅凭一张嘴就可以随意编排皇室。
看着记者一脸沉痛的虚伪表情,兰卡恨不得钻进去狠狠甩他两巴掌。
他承认,塔隆大帝不是一个好的父亲,对他这个儿子从来没有过关爱。可是这个男人为了帝国也算劳心劳力,哪怕称不上一代明君,至少也兢兢业业多年,如今却被民众贬低的一文不值,连他听了都觉得寒心。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竟然陡然生出一股报复的快意,暗道,父皇,你看看,这就是你一心想要守护的帝国,这就是你想要世世代代传下去的权势。可是在这些人眼里,你又算得了什么?
到最后,为你难过的是我,是你的儿子,可不是什么臣民!那些人除了苟且偷生,又有谁在乎你是死是活。
这样的恶意让他生生打了个寒颤,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样恶毒。他狼狈地抹了把脸,正要回屋里去看看科维其的伤势,忽然被新闻中的声音吸引,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那个长相斯文的记者一本正经道:“帝国一向以神秘著称的太子殿下十分得民心,然而如果大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一定会大跌眼镜!而发现他真是身份的,正是此次推翻暴君的大功臣,尼克公爵!”
视频一转,就切换到尼克公爵的脸上,这个满脸皱纹的老狐狸眯着眼睛望着镜头,满脸的痛苦与失望纠缠。
“快关掉,快!”罗兰一看情况不对,猛地大喝一声。
“不用了。”兰卡拦住想要关掉屏幕的罗兰,平静道,“记者有猛料要爆,中将难道一点也不好奇吗?”
罗兰硬气道:“这是敌人蛊惑人心的手段,没什么好奇的。”
“那你们呢?一点也不想知道?”兰卡抬眼扫了一下周围露出神采的士兵,闭了闭眼,小声对罗兰道,“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刚刚威胁过中将,竟然就有人在这里等着我。索性就算了吧,迟早有一天,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拜卫星瘫痪所赐,已经比他原本预估的时间推迟了好几天。
罗兰僵住,望着异常镇定的太子殿下,有些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兰卡抬眼示意他看屏幕,便不再说话。
望着尼克公爵那张老脸,他已经猜出来老狐狸会说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曾经他以为,如果哪一天,omega的身份泄露出去,他一定会生不如死,根本无法承认外界的风言风语。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除了如释重负之外,他竟然没有丝毫其他的反应。
终于结束了。
当老狐狸义愤填膺地将他的身份通过视频传给帝国境内的所有臣民时,兰卡感觉十八年来压在胸口那阵郁结之气,终于彻彻底底消失了。
他听着尼克公爵义正言辞的控诉,心底像是匆忙死去了一次,又慢慢复活过来。解脱的释然让他长长出了口气,似乎卸下了沉重的负担。
“殿下!”罗兰闭了闭眼,不忍地叫了兰卡一声。虽然刚才他已经有此猜测,可是没想到,事情会败露的这么快。
兰卡正听故事听的入神,不禁微微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望着周围不敢置信望着他的士兵,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事情就是你们看到的样子,你们的太子殿下一直都是omega。我知道你们听到消息的时候会难以接受,然而……”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尼克公爵却说了一句足以打破这平衡局面的一句话。
反叛军并没有捉到兰卡,根本无法当面证明兰卡是个omega。
可是兰卡的主治医生弗雷格已经叛变,有了他的证词,又有了萨特的证词,这几乎就是铁证——萨特是伯劳家族的人,自小跟兰卡一同在宫中长大,对他的事情几乎一清二楚。而伯劳家族又是当今皇后的母族,他的话没有人不信。
——原来伯劳家族已经放弃了皇室,怪不得,尼克公爵能势如破竹,短短十日的时间竟然控制了整个伽马星。
可随后,尼克公爵说:“这一次能发现前太子的身份,全都靠科维其·尼克。多亏他连日来忍辱负重,隐藏在兰卡身边当伴读,才能一举揭穿前太子的真实身份。”
兰卡心底一凉,震惊地望着屏幕里那张死气沉沉的面庞,只觉得一阵寒气顺着脚底瞬间爬上了脊背,激的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老狐狸这是逼着科维其与皇室彻底决裂,逼着他立刻返回伽马星,否则在埃塔星这边他将寸步难行,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他千算万算,绝对不会想到,他的孙子此时正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如果不强行约束,这些处在愤怒中的士兵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
可笑的是,兰卡却不能让别人要了他的命,反而要小心翼翼地守着。
一句话陡然掀起轩然大波。原本觉得此事难以接受的士兵更是呼吸加重,纷纷握紧了拳头,紧盯着科维其的房门。
兰克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挡在了房门前,戒备地望着这群士兵。
此时他们竟然像是两个阵营的人,彼此对立而又戒备。
“殿下,这样的叛徒难道您还要留下他?”
士兵们还未从殿下是omega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就猛然被科维其的事情砸了个结实,满心的不解全都转成了对科维其的痛恨。
眼看着围过来的士兵越来越多,兰卡猛地握紧了手里的戒指,思忖着一旦情况不对,立刻召唤朱雀带着科维其离开。
“都给我站住,你们疯了吗,难道想要对太子殿下动手?”
安排完日常布防的连酒刚回来就看到这幅僵局,顿时大怒。她一个beta,声调尖锐的让人头皮发麻,好几个士兵明显瑟缩了一下。
“指挥官,太子殿下是个omega!”有人不满地大喊道,“我们一心为帝国奋战,难道就是为了保护一个一无是处的omega?!他为什么那么维护那个叛军?还不是因为他是个alpha!omega见到alpha就腿软,这句话一点都没错,殿下为了一个alpha,把我们这些士兵的命当做人命看吗?”
兰卡一脸愧色,难堪地别过脸,竟然不敢看那个说话的士兵。
没错,他为了一己之私,不肯交出科维其。他身为一个omega,对不起这些效忠帝国的战士。
此时此刻,他甚至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可他知道,科维其没有错,那不过是尼克在混淆视听!
“混账!”连酒简直气极,一脚毫不客气地朝那个士兵踹过去,“一无是处的omega?你也有脸说出这句话?我问你,生你的人是omega吗?”
士兵脸色通红,嗫嚅着不肯说话,连酒有一脚踹了过去:“说还是不说!”
“是,我的母亲是omega。”
“那你竟然还说omega一无是处?omega要是一无是处,你又算什么?狗屎不如?”连酒气的在原地踱步,暴躁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是帝国的战士,你们效忠的是帝国吗?就因为殿下不是alpha,所以你们也准备跟叛军一样,要反叛是吗?”
“被敌军逼到这个地步,我跟你们一样窝囊,一样丧气,可是你们要记住,我们效忠的是帝国,我们要守护的是帝国子民,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不要因为太子殿下是omega,就动摇你们的决心。”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只有上阵杀敌的才是勇士,才是帝国的战士。只会欺负omega的,只会对重伤的人喊打喊杀的,那是懦夫!我不管殿下是omega还是alpha,我只知道,只要殿下还在,我们的精神支柱就在。你们动手之前最好先动动脑子,要是还想不通,先打败了我这个beta再说!”
连酒一番话声嘶力竭,之前意图动手的士兵全都羞愧地丢下头,纷纷退了回去。
兰卡震惊地望着这个矮个头的女性beta,第一次惊讶地说不出话。他一直以为连酒不过是一个邋遢的美食系老师,没什么大作为,战时也只是跑跑腿而已。可如今这一番话,硬生生在他心里注入一股暖流。
一阵鼓胀的情绪慢慢充盈到心底,像是要安抚他这十八年来受到的所有委屈与痛苦。
兰卡心情复杂地回了房间里,望着床上一动不动地科维其,身板瞬间垮了下来。刚才紧绷的神经陡一放松,才发觉后背怕了一层冷汗。
“你今天倒是威风了。”狠狠震慑住了士兵,罗兰忍不住抬手,想揉一揉她的脑袋。然而胳膊才抬起,又很快地放下。
连酒正伸直了脖子等他揉自己脑袋,等了半天却是一场空。她也不觉得尴尬,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些人,就需要撩几句狠话才能镇住他们。殿下要是在军队里多呆一段日子,也就明白这些了。”
“做的不错。”良久,罗兰表扬了一声。
“真的?”连酒开心地笑起来,凑到罗兰身边小声说,“其实刚才我自己都吓到了,原来殿下竟然是……”她做了个口型,然后接着道,“我当时真怕那些士兵一气之下拿我一块开刀。还好把他们唬住了。”
罗兰被她挤眉弄眼的样子逗笑了,这次没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
“嗯,既然我做的这么好,”连酒温顺地蹭着他的手掌,嘀咕道,“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以身相许?”
罗兰愣了下,慢慢抽回手,站在阳台前负手而立。
连酒一看他的样子,暗道又没戏了,正要说两句玩笑话搪塞过去,忽然听见罗兰道:“等这场战争结束,我们就结婚。”
一瞬间她似乎被惊雷击中,竟然傻了,半晌才“嗯”了一声,听起来竟然像是敷衍。罗兰低头扫了她一眼,就见她正捂着嘴巴痴痴地笑,眼睛里却满是泪花,责备的话只好吞了回去。
连酒站在罗兰身边,狼狈地擦了擦眼泪。她从窗口望下去,只能看到戒严的警戒线和炮火过后黑礁的泥土。心中默默念道,二十年都等过来了,不过一场战争而已,很快就会结束的。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