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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时,正处于夜与日的交替之际,天空黑蒙蒙的一片。
自从昨日在濮阳回去之后,纪欧诣经过整整一夜的思量,这才惊觉自己上当了。
他所带大军亦比皇朝多了整整一万之余,若是楚离真的有什么计谋,又怎会任由那城门被他轰炸的残破不堪?大摇大摆的将城门打开,想必她就是吃定了他在长江源战败那一战,所以不敢贸然行动。
该死偿。
他还从未在一件事情上跌倒两次,一想到此,纪欧诣便郁结攻心,是以,一大早天还未亮便带兵攻城掠地,今日,他势必要一雪前耻。
旌旗在风中猎猎招展,数万大军步伐整齐,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向濮阳缓缓前进,足足似人高的芦苇堆中,有夹带着风掠过草丛的声音,虽极为细微,但对于长年南征北战的人,要想听到完全不费吹灰之力撄。
“停。”纪欧诣突地摆手,数万大军遽地止步,纪欧诣勒紧马绳,慢慢踱步像四周眺望,此刻那细微的声响又凭空消失了。
他面色微沉,冷冷道:“传我军令,叫大家做好戒备!”
“是。”那名施令军颔首,调转马头,刚欲下令,芦苇堆中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三千人的两翼骑兵所骑的战马仰天“嘶鸣”地一声,像是着了什么魔障,开始横冲直撞,在军队之中不受控制了奔跑起来。
“快……大家快躲开……”
“驾……驾……”
“啊……”
那群战马终于与大军排山倒海般相撞了,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震吼声,嘶鸣声,惨叫声、绵延不断地响起。
原本训练有素的军队,在遭遇战马一通乱撞之后,开始乱了起来。
“大家不要慌,镇定,镇定。”纪欧诣一边奋力制住那脱缰的野马,一边稳住军心。
“杀,杀啊!”一道嘹亮的声响,高高的芦苇堆中,温子然率领五千名重甲步兵冲了进来,亦是无可阻挡地傲慢阔步,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而来,他们所穿衣物与东萧士兵无二,沉沉夜色之中,几乎难已辨出。
长剑与弯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颤抖!
萧兵还未从战马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又因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始料未及。再加上皇军与他们所穿一模一样,与他们数万大军混再一起,一直畏手畏脚,生怕错手伤了自己人,一路有人嘶喊惨叫,动人心弦。
纪欧诣心尖微微一抖,冷静地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场面,他知道此刻他必须保持镇定,虽说这军服服饰相同,但不可能一模一样的,绝不可能一模一样。
忽地有士兵举剑砍来,纪欧诣眸光一敛,腰间配剑一闪,一道光芒闪过,那士兵猛地一僵,蓦后倒地,纪欧诣眯了眯眼,视线突地一顿,大喊道:“他们衣服上带了配饰。”声音如波浪般起伏,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萧兵纷纷醒悟,开始恢复镇定,变得秩序井然起来。
温子然见已被戳破,立即拿起怀中特制的口哨吹了一声,大喊:“退。”顺即所有整暇以待的士兵往芦苇丛钻了进去,顷刻消失的不见踪影。
一名副将上前,低声禀告道,“将军,他们往普陀山东面的方向去了。”
纪欧诣望着面前一片死尸伏地,寒声道,“给我追。”一声令下,大军顷刻往普陀山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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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初亮,大雾却仍尚未消散,世间万物都沉浸在一片复苏之间。
东萧军营。
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嗖嗖嗖”地往萧营所在地飞去。
“着火啦,着火啦。”一声震耳的惊叫,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萧营内所有的士兵开始井然有序地四处救火。
一个颇为豪华的营帐内,一位身著紫衫的中年男人闻声走了出来,便见眼前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个营垒,其中一面风中猎猎招展的‘萧’字纛旗,已然被烧得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军师,你没事吧?”一名被火熏得面色漆黑的士兵上前,担忧问了一句。那中年男子却似未曾听到一般,视线落在百米之外数千精兵为首的一身银白盔甲女子身上,面色微微一滞。
女子唇边轻轻勾起一道弧度,手中拿着一面精致的旗帜尽情把玩,坐在马背上玩味的望了他一眼,骤地反身,率领大军策马离去。
“楚离。”中年男人微抿了唇,声音一沉:“传令下去,拨五千精兵随我来,其余之人驻守此地。”
“军师,恐防有炸。”一名副将上前,劝阻道。
中年男人冷冷出声,“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我也必须要去,这旗帜关乎我国威严,绝不能落入她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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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陀山上,那富于色彩的连绵不断的山峦,到处是耸峙的峰峦,险峻的崖壁,形状奇特,巨岩壁立,势欲倾倒,险绝异常,苍树翠竹点缀其间,层层烟岚飘飘忽忽,沿岸山色空濛,犹如笼上了轻纱一般,诗意盎然。
此刻,宋楚却没空心赏这旖旎的风景。
她“吁”地一声勒紧马绳,身后尾随而来的萧军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山中发出空旷回音,当即沉声道:“大家听我号令,除一队之外,所有将士化整为零,往普陀山西面去与大军会合。”
皇朝士兵听令,翻身下马,纷纷往西面而去。见状,宋楚率领剩下的那一小队士兵往东面而行。
东面有一个峡谷,在两山之间的低凹处,如同桥,连接着两侧的峰峦,只要将萧军引入里面去,只要将他们引入里面去……
距离那个峡谷越来越近,身后东萧大军的步履声不断逼近,在靠近峡谷的边缘,轻瞥了一眼身后尾随的惊云,惊云颔首,立即带领众兵隐藏于百米之外的峭壁后面,接着,宋楚从怀中掏出一面皇朝锦旗,运提轻功飞上峡谷峭壁,往石鏠上狠狠一掷,便稳稳***那高峰之上,然后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做好一切事情之后,她刚欲飞下峭壁,正欲寻个地方先藏起来之时,峡谷里处的另一端出口,一袭蔚蓝长衫的俊朗男人顷刻之眼,正从她所在方向迎面而来。
宋楚微凝了眸。昨晚她听温子然所言,便知白陌泯今日会到达濮阳,却未曾想到,他竟然会比预期快这么多。
看情况,他这一路走的都是山路,想必还不知道今早所发生的一切,不然,亦不会这般不疾不缓。
此刻,男人听到有声响至头顶上方传来,抬眸,峭壁之上一双清澈琉璃的眼映入眼底,他身体一滞,微微恍惚,轻喃出声,“阿楚。”
突见她背后一面皇朝锦旗被***缝隙之中,似想到什么,他面色微变,立即沿着峭壁飞身而上,欲将那面锦旗夺下,宋楚岂会如他所愿,两人一夺一拦,一争一抢,顷刻便在这在悬崖峭壁之上打了起来。
白陌泯处处躲避,只是一心想拿下那面旗帜,而宋楚步步紧逼,亦想将他逼落下去。
几个来回下来,两人已过了数百招之余。
暗号一旦启动,就再无回旋的可能,再这般拖下去……宋楚眉头一皱。
“为什么不还手?”她掌风挥出,直击白陌泯胸膛,招势越发凌厉。
白陌泯将身体往旁一偏,后退了一步,背脊已贴上了一棵树干,唇边勾起一抹苦涩,“阿楚,我怎么忍心伤你。”
“不忍心吗?”宋楚唇角微勾,声音却如寒冰:“既不忍心,当初又为何亲自将匕首刺入我心口。”
白陌泯身体猛地一僵,隐隐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急迫道,“阿楚,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
“世子……”一声惊呼,东萧大军尾随而至,全数进入峡谷之中。突如其来的一瞬,声音被迫戛然而止,白陌泯正待继续问个究竟,与此同时,天空“砰砰砰”地无数烟花同时绽放。
不远处百米之外,纪欧诣率领的大军闻声顿住脚步。他们跟随着温子然的兵队进入此处,却没想到尾随于此之后不见了踪迹,寻了这么久,终于让他找到了。
其中一名士兵霍然开口,指向一处,“将军,你看那边似乎有皇朝的大军,他们的旗帜还在那里。”
纪欧诣凤眸一沉,“居然还敢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来人,将炮火对准那峭壁高峰一处,将那面旗帜给炸下去。”
“是。”立即有人将两架漆黑深长的火炮直对峭壁。
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峡口内,宋楚翻手为兰,无数根冰魄神针骤地出现,那些银针如浮光掠影直掠而去,闪着寒光往白陌泯身上急挥而去。
白陌泯心膛骤地一惊,身形急如闪电,其势方急,却在他旋身的那一瞬,一直藏放的手链从怀中掉落,他脸色一变,想也未想,一个箭刺飞身而下,宋楚定眼一望,身体猛地一僵,竟是那条象征光明的钻石手链……
终于,在他抓住那条手链之时,骤地,轻轻闷哼一声,像是受到什么重创,直坠而下.
宋楚脸色俱变,风驰电掣间,既忘记了此刻危险,毫不犹豫飞身而下,一手拉住了他下坠的身体。
与此同时,上方骤然传来“嘭”的一声,接着便是有什么缠紧裹住她的身子,再然后她的身体徒然一轻,在半空中旋转了个身。又接着“嘭”的一声,地动山摇,他们面前的那堵悬崖甚至也瞬间垮掉,有大片沉重的石头从上方坠落,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只是短短一瞬之间,宋楚只觉眼前一黑,山脉骤地坍塌。
“不——”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峡口百米之外,听到消息急速赶来的那一袭白袍簌簌的男人,猛地僵硬在原地。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抹白衣风华的女子为救他人而以身犯险,眼睁睁看着面前数万大军顷刻被淹没在地,悬崖坍塌、灰尘骤扬,各种嘈杂的声音过后,一切嘎然归于平静。
所有的人都那么消失在他的面前……
从震耳欲聋到一片静谧,就那么短短一瞬。
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切,脸色煞白得早已没有一丝血色。
未免被查觉,惊云一直隐于深处,未探出身来,直至听到声响,才从悬崖峭壁上飞身而下,便见东方陵顷孤身一人立于风中。
此刻的他说不出的怪异……具体哪里怪异,她却说不上来。
“为什么……为了救他,你既然连孩子也可以舍弃不顾吗?”东方陵顷垂了眉眼,唇角慢慢勾勒出一抹弧度,那故意挺得笔直的脊梁……那强装平静的镇定,不知为何,看了,令人莫名的感到心酸。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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