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宋楚伸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又饮了一口,抬眸看向黑漆漆的远处,“我却觉得喝了它畅快不已。”
“阿楚有心事?”白陌泯转眸凝向她,此时天空的月光被乌云遮住,四周陷入了漆黑,那张倾城的脸完全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
宋楚握壶的手微微一滞,淡声道,“我能有何心事?只不过睡不着所以想出来透透气,你呢?”
白陌泯深深望了她一眼,附而收回视线,望向夜空,唇角漾出一个笑容,“我在想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悦”
“嗯?”宋楚面上终于有了丝丝变化,她眉眼一挑,旋即唇角一勾,略带狭促道,“是啊!你今天还咬了我一口。”
此时乌云散去,月亮渐渐露了出来,泛出一片银白色的月光。白陌泯嘴角克制不住的扬起,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翼,宠溺道,“你呀!谁叫你老想着去调戏人?”他的手顺势抚上她的唇角伤疤,温柔中带有一丝懊恼,“还疼吗?”
“嗯”宋楚点了点头,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朝他怀里蹭了蹭,幽幽道,“很疼很疼,若是有人愿意让我亲上一口,没准就不会疼了。”
“呵呵……”白陌泯手臂收紧,将她拢进怀中,轻柔嗓音带著浅浅的笑意,仿佛一阵风,撩动了心底最深的柔软,他低头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傻瓜,我人不是你的吗?搀”
宋楚怔了一怔,抬起头望过去,入目便是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纤手被一只大手紧握住,按住他的胸口,静默了半响,他才道,“阿楚,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跟着它走,你呢?你也在跟随着自己的心走吗?”
宋楚眸光微闪。
他继续道,“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分享你的喜怒哀乐,而不是将我拒之门外。”
连他也看出来了吗?
宋楚身体一僵,淡淡地将手抽回。
她的人生从来只有地狱与深渊,她已经习惯于黑暗中绝地生存,独自一人。而他……于是她而言是恩人,是黑暗中那一抹迷失的光明,是她一辈子都想要靠去的温暖,是他,给了她活着的希望。所以她才忍不住想要寻到他,接近他,可是……她本就是无心之人。
面具之下喜怒哀乐从不属于她,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她是否还有心,又怎么确定他能走入她心底。
就连他……亦记不得她。
她拿起酒壶饮了一口酒,淡声道,“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吧!”
白陌泯道,“好。”
宋楚眼神飘渺,抬眸望向远处,开口道,“从前有一名女子,她是门阀千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聪明伶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二十岁的时候,她偷瞒着家人外出游玩,遇上了劫匪,幸得出现一名男子救了她。两人一见钟情,然而男子当时的家世却并不好,女子非但不嫌弃,还一心一念欲嫁给他,最后不顾众人反对,两人结为夫妇。”
“那名女子原以为得到了世间上最幸福的婚姻,最真挚的情感,成亲之后,更是全身心的对待她的夫君,直到三年之后,女子的父亲去世,众人劝女子继承家产,而女子却将全部家产全权交由她的夫君处理。”
“他的丈夫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与金钱之后,便不在对那名女子百般呵护,女子想叫他多陪陪她,而他总是以事物繁忙为借口推三阻四,甚至当他知道女子怀孕之时,还纳了一名妾进府。女子心善,一心只觉得他的夫君站于高处,往往有不得已的苦衷,心底虽难受,也黯然忍受。”
“可是,她的容忍与退让却助了那名妾氏的气焰,几次三番加害她不成,便欲毒害那女子腹中的胎儿,女子盛怒之下,将那名妾氏关入了府里的地牢,他的夫君不问缘由便打了她一个耳光,女子心气郁结,此时正逢临盆之日,导致有早产之象,她身边的丫鬟找了周围所有有名的大夫保住她腹中的孩子。而那名妾氏被关入地牢生了重病,男人不顾女子性命垂危,将所有好的大夫全部派去妾氏身旁,只余下两名年纪尚轻的大夫接生。”
“老天长眼,那女子平安无事的生下了一个男孩,可是男人连看也未看孩子一眼,便以善妒的罪名将女子送往较为偏僻的木屋居住,女子对男人心灰意冷,也不哭不闹,一心只想带着孩子远离那是非之地。”
“那年冬天,丫鬟见女子失宠,但忌惮女子显赫的家世,表面上客客气气,暗地里却想尽办法刁难女子,冬天不加火炭,吃的是剩饭剩菜,不给棉衣,因孩子年龄小,女子也只能为了孩子委曲求全。终于到了孩子三岁那一年,因孩子生下来受了寒气,自幼体弱多病,那一次他高烧不退,女子抱着他跪在男人的屋前苦苦哀求一天一夜,而男人却与新纳的妾氏在屋内共赴巫云,最终却换来男人一句:死了就死了,若是一点小病痛都挨不下去,活着有什么用?”
最后,女子为了孩子,挟持了男人,男人不得已派人救了孩子,却也因此被男人砍断了一条手臂,后来,女子疯了,他三岁的儿子亲眼看着她的生母被她生父逼下了高楼。”
白陌泯蹙了蹙眉,“那孩子怎么样?”
宋楚眼神带着丝丝冷意,“那孩子则被赶出了家门。一个三岁的孩子,无依无靠,凡事只要能填饱肚子的他都不放过,饿了的时候吃别人丢弃的馒头,剩饭,馊饭,去荒山野岭逛破庙,逛坟墓,拿祭拜死人的食物,躺过乱葬岗,饿的慌就去偷人家东西,最后被打得半死,因为他年龄太小了,还经常被周遭的乞丐欺负,有时实在是饿的没办法,他便吃树皮,草根……生鱼,只要能下肚的,他都不放过,冬天,他就去堆满垃圾的地方去翻人家丢弃的衣服,鞋也是破烂了几个大洞,所以他的脚经常冻得发青发紫到处都是伤。”说到一半,宋楚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她拿过那酒壶又饮了一口。
白陌泯问道,“后来呢?”
“后来他死了。”宋楚面色平淡,说的云淡风轻,“得了一场重病,死在了冰天雪地之中。”她慵懒的躺在红瓦上,静静的看着夜中星空,微微出神。
白陌泯凝了她一会儿,也跟着躺在了她的身旁,没有丝毫言语,只是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而那双手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凉,冰凉的毫无温度。
宋楚掩下眼中的情绪,淡声道,“今晚的星空真美。”
白陌泯随着她的视线望去,温柔一笑,“我也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星空。”
宋楚没有搭话,隔了片刻,才道,“不知道这种快意人生,无拘无束的生活还能过多久。”
白陌泯撇头望向她,“只要你愿意,我愿意陪你看一辈子的星空。”
大掌的温度如同滚烫的烙铁一般裹在她的手背上,
“一辈子啊……那可是很久很久。”宋楚低喃了一句,突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他亦是这般握住她,轻勾了唇,“本少从不信任何人,今日我便信你。”
一句话,承诺万金。
“怎么不走了?”走廊处凌飞飞突顿住脚步,回首望向身后白衣胜雪迎风而立的男人,他的目光直直望向不远处屋檐,逆光之中,看不出喜怒。
凌飞飞心底疑惑,循着视线望去,便瞧见月色下二道俊美无俦的身影躺在屋顶赏月,相互依偎在一起,真是万分和谐。
凌飞飞越看越觉得那俩人有些熟悉,似想到了什么,她惊愕地睁大眼睛,“咦”了一声,道,“这不是宋楚吗?”
东方陵顷没有吭声,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仿如无关紧要之事般,抬步离去。
停也是他,走也是他,凌飞飞不明所以,正疑惑间,却听东方陵顷淡声道,“紫苏,替凌姑娘安排一间上房。”
“是,公子。”隐藏在暗处的紫苏霎时现出身来,轻应了一声。
远处有人低低一笑,心情似乎很是愉悦,“我道是谁,原来是凌姑娘啊!我就说嘛,本少如此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谁人见了不为之心动,又怎会比司空月差,看来,你是发现了本少的好,回心转意了对吗?”
屋檐之上宋楚飞身而下,施施然地走了过来,她手中折扇轻摇,面上微带笑容,那笑容中又仿佛带了几分慵懒的风流,却并未给人有任何轻薄之感。
“哼,才没有呢!我只爱我家月哥哥一人,哪像你……”三心二意。话到一半,凌飞飞却又停了下来,她怪异地望了眼宋楚,视线又落在白陌泯的身上。
她往宋楚身边凑了凑,将她拉至一旁,低声道,“上次我还见你与纳兰白睡在一个房间,这次你又搂着别人,这两人你倒底喜欢谁?”
东方陵顷的脚步突地一顿,白陌泯抬头望她,宋楚手中折扇一滞,见凌飞飞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她,极为八卦的模样,她唇角一斜,勾起一抹微弧,眼神划过一丝玩味,“你想知道?”
凌飞飞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宋楚凑近她的耳畔,“本少只喜欢你。”
“流氓。”凌飞飞冷哼一声,推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