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庸压低了声音问贺萱道:“为什么要把麦麸换成粮食呢?”
贺萱瞧了瞧皇上,想着,反正这事儿估计也是要捅破天了,也不差自己再多说几句话了,她看着廖氏兄弟,却没把声音压低,说道:“一升的粮食,能换二十升的麦麸。你按着这个比例来算,他们能扣下多少粮食来?现在还是灾年,他们再把扣下来的粮食卖给那些无良的商人,除了朝廷发下来的银子不说,这又是一大笔!”
听了贺萱的话,于松哈哈一笑,说道:“这位小兄弟的帐算的不错。”
“这样的事情,就没有人敢往上报么?”皇上低着声音问道。
“可以啊。没人拦着你往上报!就算是您,直接告诉给了您的那位朋友,又能怎么样呢?你去查谁呢?整个官场都是这样的!若说是把所有的官儿排成一排,都宰了,那可能会有个把人是委屈的。可若说是隔一个宰一个,那肯定有大把的人,是漏网的!”
于松边说,边从腰里取下烟袋来,给自己点了一袋烟。
看着袅袅升起的烟幕,于松瞧了瞧坐在旁边,满脸怒气的皇上,然后笑了笑。
皇上过了许久,才算是把冲上心头的怒气压了下来,说道:“这些人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难道他们就不怕皇上治他们的罪么?”
“皇上?”于松听了这句话,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扯着嗓子大声喊道,“皇上他听不见!看不见!”
喊过之后,于松似乎感觉心里的闷气发泄出去了少许,这才平静了下来,说道:“你觉得,就算是有人参了,皇上能看得到这样的折子么?我在这儿,做了八年县令了。我参过,可是这折子还没出省就被扣了下来。那人是我的同乡,念在同乡之谊上,他给了我点教训,所以,整整八年,我不升不降的就窝在了这里。人人都说,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是我呢……到现在,我还欠了大约有二三十两银子的外债不知道怎么还呢!”
于松说着,顿了顿,然后看着皇上说道,“您既然来了这儿,必然知道我越级上告的事情了。我想着,我这官儿也就是这样坐到头儿了。哼……不过想想,这么当个官,也真的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当个老百姓来的自在呢!”
说着于松站了起来,冲着皇上一拱手,说道:“我还得帮着那边儿干活,就不陪几位了。”
“于大人请留步。”
看着于松要走,廖庸忙笑着说道。
“还有什么指教么?”
“哦,指教什么的,不敢。只是,您说完了,我……父亲……还没说话呢!能否再耽搁您片刻呢?”
皇上听到廖庸这话,才恍然过来,自己今日来,可不是为了怄气来的!眼下,只怕再耽误,这一年的收成又要受损了。
“哦?老爷还有什么话说?”
看着于松的样子,皇上也不知道廖庸想让自己说什么,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廖庸。
“不知贵县现在还少多少种子呢?”
这时候,只听廖庚问道。
“还差个百十来担吧。”于松说道。
廖庚会意的看了看廖庸,廖庸一笑,说道:“父亲,儿子想做个主,给这里送些个种子和粮食过来,不知道是否可以。”
“什么?”听了廖庸这话,皇上和于松异口同声的问道。
只见廖庸冲着于松一拱手,说道:“有句话不是这样说的么,帮急不帮穷。现在于大人这一县,正是急的时候,若这时候不忙,只怕等穷了,我们再想用力也是力所不能及了。所以……”
“这……不好吧!”于松说道,“素昧平生的,怎么可以……”
“哎……于大人……您可别误会了。”这时候,只怕廖庚微笑着说道,“你也看出来了,我们是做生意的人,既然是生意人,自然是不会做亏本买卖的。我们兄弟这些种子粮食,可是借给你们的,到了上秋,我们可是要收益的。”
“这……”虽然听着这两位“少东家”发了话,可是自己眼前的这位“老东家”却是一直没有出声,而且,也不知道他们能借给自己多少粮食,于松也不知道现在自己到没到可以激动的时候。
“好。那你们想借他多少呢?”皇上问道。
兄弟两人看了看对方,说道:“既然大人说了,只缺个百十担,那我们就富裕一些,借你五百担。到了秋天,你要还给我们六百担,如何?”
“这简直是……”于松此时终于觉得自己可以激动了,他大声的对还在地里忙碌着的农夫们道,“喂……兄弟们……这几位大善人要借我们种子粮食啦……”
这句话一出口,那些村民们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呼呼啦啦的跑了过来,把这四个人给围在了中间,多少的感激,多少的眼泪,连皇上这个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也止不住,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和他们拉着手,又哭又笑的说了许久。
等众人散去之后,廖庸才觉得自己刚才脑子一热,却没有思索过多,眼下,这粮食从哪里调过来呢?若是暴露了皇上的行踪,只怕自己的好心,就要办了坏事儿了。
回到客栈之后,廖庸把自己的担心和廖庚一说,廖庚也皱了眉,是啊,这事儿应该怎么办呢?想来想去,他们跑到贺萱这里来商议主意来了。
“哟,两位菩萨来了?”
“你就别挖苦我们了。帮我们想想吧,这事儿怎么弄。”廖庚说道。
“是啊。打从我们说话开始,你就一直不出声,你怎么想的,不想帮他们么?”廖庸问道。
“不是不想帮,这才是刚开始呢!我知道你们家大业大,可是,若再往前走下去,只怕比这难的急的还有呢,你们怎么办呢?”贺萱反问道。
“可是也不能眼看着不管啊!”廖庚说道。
“你的心什么时候这么硬起来了?”廖庸也说。
“不是我心肠硬,你们自己想,前一阵子,他们哭着喊着说自己没了种子下播,可是转眼间,却不声不响了,这不奇怪么?若是真有人对这事儿上了心,细细的查下去,露了行踪倒还是个小事儿,若那别有用心的人,再上个折子参这位于大人欺君谤臣,这可不是脱了官衣走人的事儿了。”
被贺萱这么一说,兄弟俩更是傻眼了,当时只是意气上了头,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皇上也和你们一个心思,我再多说什么,只怕也是没有用了的。这样吧,粮食呢,你们悄悄的,让你们附近的庄子往这边儿过,别一下子送过来,先把那一百担的种子送过来,其他的,隔三差五的分一个月左右送齐了。然后,其他的事儿,咱们再找那位大人说说……”
“这样行么?”廖庚问道。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了。一会儿,咱们去找皇上,这里只怕是不能继续呆下去了。你算算时间,今儿把信送出去,等到第一批粮食送到这儿,得多久?”
廖庸细算了算,说道:“就算这一路上没有任何的耽搁,大约也得十天半个月吧。”
“那就好,”贺萱点了点头,说道,“咱们明儿就悄悄离开这儿,十天之后,早就到了另外的地方了。你们可得记得了,这样的事儿,别再脑子一热了。既然出来了,就得让皇上觉得疼,别他只疼一点儿,你们就给他治了,那样你们治不起,他也看不清楚!”
兄弟两人点了点头。商议完毕之后,贺萱与廖庸、廖庚分头行动起来,兄弟两人写信的写信,去请皇上移驾的去请,而贺萱则又亲自跑了一趟,与那位于大人分析了其中的关系厉害,好在于大人也久混于官场,明白其中的关系,也应了贺萱。
左俊忠听说了今天的事情,也极力的劝皇上尽早离开。其实皇上到了这时候,也觉得自己当时的决定有些草率了。不过那时候的气场似乎过于强大,也难免让他一起间不能自制。
廖庸在信上特别的吩咐道,要庄子上以自己庄主的名义开出借据,且不可与廖家扯上关系。
一切安排完毕,众人就开始收拾东西,打点好一切,第二天,天还未亮,便悄悄的离开了这里,继续往北行去。
“这才不过是九牛之一毛,便让朕如此的气愤了,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事情等着朕呢!”皇上对左俊忠和富海说道。
“皇上……您也别想这么多……也许,也或许只是这里的县令不通人情,才让其他的官员对他有所排挤,才落的如此,咱们再看看。”富海安慰道。
“但愿吧……”
左俊忠没有说话,对于于松,他心里觉得甚为宽慰,自己的门生如此爱民如子,也是自己脸上的光彩。可是,接下来的路上,只怕比这更让皇上难堪的事情,会更多,现在,自己真不知道当初是不是应该把皇上劝在宫里,不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