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贺萱与左良回去应酬那些热闹不提,我们且回这“天一阁”再看上一看。
上次与贺萱打过照面的那个朱家的侍卫姓昌,单名一个冰字。自小习武,可是这人的品性实在是不佳。而且犹喜女色,仗着自己的功夫,在家乡偷偷摸摸的干下了不少采花盗柳的案子,后来,官府查的紧,这才悄悄的离开了家张。昌冰游历到这庆县附近,恰巧遇上一处打擂,昌冰本就是个心高气傲之人,看那台上的人功夫并不如己,便起了好胜之心,签了个名状,上台打擂。
不知道是昌冰的功夫过于阴毒还是那台上之人真的是太过自大,百十个招面下来,竟把那个一脚踢下了擂台……
眼看着那人在自己以及众人面前吐血而亡,昌冰一下子便慌了阵脚……虽然自己并不是第一次担上人命,可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就在人们声讨着要把昌冰送到官府治罪之时,一位“大善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当众宣称刚才昌冰与那个签的乃是“生死状”,不多时候,庆县的太爷也赶了前来做公证……看热闹的本就多是目不识丁的百姓,虽然心存疑惑但上有官家,又有财主,一个与自己不沾亲不带故的人死与不死,又有何干……
但是昌冰从此便找到了归宿,自然的,投在了那位“大善人”的门下,自然,那位“大善人”便是朱泽了……
昌冰这几年追随朱泽下来,阴损之事干了不少,朱泽对他越是倚重,他便也越是猖狂,慢慢的,他竟成了这朱家的第一号杀手。
昌冰回了“天一阁”,笑着对一位面壁盘膝打座的老者说道:“您猜,我刚才遇到谁了?”
老者并未回声,昌冰干笑了一声,说道:“我看到那两位来庆县的官儿了。”
只听老者长叹了一声,说了句:“他们今日来送亲……他们见到你,没认出你是谁么?”
“我瞧着那个细皮嫩肉的官应该是认出我来了,可是……嘿嘿,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想来,应该是上几次,二老爷戏弄了他们几次,知道什么叫怕了。”
听了昌冰这话,老者冷笑了几声。调了气息,一转身下了床。
“梓月,拿茶来。”
您猜的没错,这位老者,正是冷千!
“姨老太爷,您笑什么啊?”昌冰不解的看着冷千问道。
冷千也不答话,直等到小梓月把茶送了过来,细细的品了第二泡,才幽幽的说道:“你倒说说,他是官,你是民,他为何要怕?”
昌冰被冷千这一问,一时语塞,想了想,说道:“怕丢人吧……上次当着众人的面儿,出了那么大的丑,怕是一时闹起来……”
“当着众人的面,他们都能忍下跪之辱,今天在这院中,他们有何可怕?”
听了冷千的话,昌冰顿了顿,继尔又想说道:“那必是那个与我对过手的小官儿怕武功不及我。上次,我可只是用了七八分的力道,而他可是出了全力也未能与我打个平手,若不是有人暗算,我也断不可能……”
听了这话,冷千更是冷冷一笑。
“我倒听说,那贺萱不过是个文官,而左良才是武将……你总是号称自己一身好武艺,却也只与个白面书生打个略占优势,刚才梓月也在窗边看了,另外一个人正是左良……就算一个贺萱耐何不了你,再加上左良……你的胜算只怕是少之又少吧……”
昌冰听了冷千的话,觉得有理,可是,那为什么这两个人既然已经看到了自己,袭击朝廷命官又是大罪,却淡然的仿若未发生任何事情一样,从自己身边就那么悄悄的过了呢?
昌冰一脸不解的看着冷千,冷千看了看这个表面聪明,实者却是个百分百二货的人,带着诡异的笑,摇了摇头。
“不明白是么?”
昌冰点了点头。
“梓月,帮你昌大哥解释解释。”冷千对梓月说道,然后自顾自的拿了本书,卧到床上,面朝里,不再理睬昌冰。
梓月领了师命,用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贺大人的脾气比较柔和,可是左将军却是个火爆脾性,若换作平日,你绝不可能遇到他们还能这样平平安安的回来。他们之所以看到你如视如物,照眼下的状况来看,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他们有比和你置气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件事,比抓你这个袭击命官这件大事,还要大!”
听了梓月这话,昌冰有如掉如冰窟窿一般,这暑天里,竟落下了冷汗。
什么?
难道他们刚才的表情,并不是惧了二老爷,而是……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不行,自己得去通知二老爷一声才对。
昌冰刚站起身来,想到前面去,只听冷千冷冷冰冰的说了句:“你还是消消停停的留在这里吧。前面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梓月,药,煎好了么?”
“回师傅,好了。”
“去带你昌大哥下去,把药用了吧。我乏了,想歇一会儿。”
“是,师傅。”
又要吃药?昌冰现在一听到“吃药”二字头就大,也知道究竟得了什么病,打从住进了这“天一阁”之后不久,就是一天三顿的喝着这药汤。为什么姨太爷不许自己到前面去?难道是老爷与姨太爷早就有了准备么?也对啊。姨太爷能想到的事儿,自然不会瞒着老爷,他们应该是早就通过气了才对的。
想到这儿,昌冰看了看冷千的背影,心里虽然还有些不服,但却不得不承认,这个老头儿,有些时候还真是很玄。虽然自己非常的讨厌他那股子傲气,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真是个高人……
昌冰随着梓月出去,冷千才张开了微合的双眼,又是一个冷笑。
“真是不知道这样的傻子是从哪里淘弄来的。眼看着就要被自己的主子给卖了,还在这里死心踏地的要效忠呢!更何况,他对自己的身体也没个感觉么?十几天的药下来,他就没觉得一点儿不对么!真是个旷世的庸才啊!现在你去与贺萱打斗试试,若他原是你的七八分功力,只怕你现在的功力,也只剩个他的七八分了……”
昌冰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么?当然不是,他只是不想多和这冷千说话罢了。
来到自己的屋子,见梓月还站在一边儿,一双大眼睛直盯盯的看着自己。
“我知道喝药,你先出去吧……”
还没等他说完,只听梓月说道:“昌大哥还是快点喝了吧。您也知道,盯着您吃药,可是我师傅和二老爷的吩咐。您就别天天顿顿为这事儿和我打官司了……不过是一闭眼,一仰头的事儿。您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儿,怎么一吃药,就跟个姑娘家似的……”
昌冰摇摇头,说道:“你还说呢。我最近越是喝这药,越是觉得身上如灌了千百斤的东西一样沉重,运功的时候,也觉得气脉有些不通……”
“您是怀疑我师傅给您开的方子?还是怀疑朱二爷对您不利呢?”
小梓月一句接着一句的,大有质问之意!
昌冰当然怀疑……自己本就没有什么病,可是不知为什么,那天把自己从外面弄回来之后,就要天天吃药!说是有什么虚症,不吃药只怕日后会成了实病,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可是照眼下的情况来看,现在的情况才是一天坏似一天呢!
自己也与老爷说过,老爷却说这是气冲病灶,过了这几天,一切就都会好起来……自己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再相信他们了。可是,自己也悄悄的拿银针试过……这药里并没有毒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是自己多心了,还是……
梓月盯着他,见他坐着那只是与药汤相面,说了声:“你若是实在不想喝就算了,那就等老爷的好事办完,让他过来给你解惑吧。”
说完,一扭身儿,就准备往楼下走。
“哎!”昌冰叫住了梓月,“小小的孩子,怎么这么大的脾气。我说我不喝了么!”
说着,一仰头,把一大碗药给喝了下去。
梓月接过碗来,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昌冰倒在床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慢慢的觉得有些倦怠起来,迷迷糊糊的,阖上了双眼……
“喝下去了么?”
“回师傅,喝了。”
听了梓月的回话,冷千心里暗自想着:但愿,但愿这朱泽今天不要再起什么异数。也但愿,但愿这王爷与几位大人就这样悄悄回去了吧……若今天再起什么变数,只怕,就算是神仙也是无力回天了……
已经几天没有接到过朱峰的过往书信了……这是件好事,现在,他与这边的联系越少才是越好的……
冷千冷冷的笑了笑,长出了一口气,今天,若是扔出这一个蠢货,便能化解这一场危机,倒是件好事,只是……怕是这场暴雨不会就这样轻易的过去……若真是如此,那才该是自己真正的命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