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说的很对,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要跪下去,就可以捡到金子,我为什么不跪?
失去一个姓氏,重振一个门派,这个买卖我看划算。父亲若是在世,也一定会称赞我会做生意”
冯子敬整了整衣衫,要郑重其事地给张三郎跪下:“说到认干爹这种事,兄长你刚到鸿霄宫的时候不是也曾认鸿霄神君做爹!
鸿霄仙宫家大业大,鸿霄神君是三界第一神,你知不知道多少渴望改变命运的小妖小仙排着队想要认他做爹?
最好的爹已经被你认走了。
鬼佛尊者是三界第一鬼,算是第二好的爹,请兄长不要跟我抢,也不要拦着我。”
“没有用的啊”
李君武拉住冯子敬,痛心疾首道:“真的没有用。就是因为我试过认大神做爹根本没有任何好处,我才要拦住你的。
我就是年少无知,一时糊涂,认大神做干爹,从众神之巅变成残废神仙,连原来法力的十分之一都用不出来。还被他牵着鼻子东奔西跑,一身是伤。你怎么能走我的老路?
神仙,可是连亲生儿子都骗的存在,认他们为父亲,是稳赔不赚的买卖,做这种生意会令天下商人耻笑,有何面目见你死去的父亲!”
“原来这样……”
冯子敬终于不再急着给张三郎下跪,而是关切道:“说到兄长的伤势……我这一路走来,听到不少关于兄长的传说。
现在江湖传言,化用蛰龙丹之后,兄长已经是不死之身,又在明月楼之战中斩下青莲龙王首级,大家都称你为李旌阳之后新的九霄第一剑!
兄长,你现在法力、身份,三界众生都仰慕不已,已经是人生赢家,不需要再改变命运,要逍遥帖有何用?”
“我……”
李君武想说“我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康复。经脉之中还插着七柄神剑,要进入举办逍遥大会的结界之中寻找拔除神剑的方法”,但是被九曜封神之阵封印这件事,还是透露得越少越好,尤其是这里还有一个高深莫测、敌友难辨的三界第一鬼,张三郎。
“我其实,是来找兄弟你的”
李君武道:“青莲龙王,就是神霄派掌门雷渊真人,也就是……你之前的师父。
焉独山主、李十三和雷渊真人,都是龙王后裔,如此短的时间内接连出现,龙族八部再次踏足中原,所有修道的剑仙、妖仙,都是他们的食物。我怕贤弟一人闯荡江湖会有闪失,是来跟你汇合的。”
“好兄弟,讲义气!”
冯子敬喜道:“小弟现在法力不济,会拖兄长的后腿。若是能拿到逍遥帖,进入逍遥大会,改变命运之后,也有大神的法力,就可以与兄长并驾齐驱,一道纵横江湖。
改变命运的逍遥帖,就在鬼佛手上。
既然兄长觉得下跪去求太丢脸,软的不行,我们就来硬的吧。兄长,你去帮小弟把那逍遥帖抢过来,如何?”
李君武一脸惊讶:“哎?贤弟你的想法变得好快,我有点跟不上啊”
“做生意呢,就是要用最低的价钱,买到价值最高的货”
冯子敬道:“能白抢的,绝不会花一文钱。他也是商人,逍遥帖这么珍贵的东西,不给钱,他是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就劳烦兄长动手,打到他同意。”
冯子敬刚才要下跪的时候,还是一个悲愤的苦情少年,如今已经完全是一副奸商嘴脸。
李君武心中不由暗暗赞叹:真是好演技。
一边的张三郎对这兄弟俩的算盘全不在意,倚着巨剑,悠然喝着大悲酒,完全是一副看戏的姿态。
李君武道:“贤弟的算盘打的不错,可是……你看他那柄剑,比我都高,一看就不好对付”
“大有什么了不起?”
冯子敬道:“刚才兄长你也听到了,他那把大剑是砍价的,看着吓人,其实没有多厉害。在九霄第一剑面前,所有神剑都是烧火棍。”
李君武无奈道:“可是,你看这位鬼佛尊者,相貌堂堂,一看就是宁死不屈的豪杰,就算败了,也不见得会轻易把逍遥帖给我们啊。”
“一剑砍了他当然不怕,我们可以折磨他啊”
冯子敬道:“刀砍、斧剁、火烧、油炸……哎呀,兄长你是天外飞仙,你想象力比我丰富,一定可以想出能逼他就范的酷刑。”
“嗯……”
李君武点头道:“有道理!”
二人说完,一起扭头。
李君武左手按在清风追月的剑柄上,冯子敬的两只手都藏在袖子里,暗暗结印。
“我们的话,想必阁下都已经听到了。我的剑,连龙都杀过,没道理杀不死一只鬼”
李君武道:“若是阁下能将逍遥帖交出来,大家就不会伤了和气。”
“精彩!真是精彩!”
张三郎把酒葫芦系在腰上,拍手道:“刚才你们两个演的戏,真是精彩。某家饮大悲酒过千觥,尝过无数人神妖魔的灵魂,见过无数场曲折离奇的好戏,你们这点手段,还吓不到某家。”
——
“公子,我已将寺庙方圆三里天上地下都查了个遍”
红绫的声音响起:“此处并无法阵。张三郎,只是到这里来品尝孤魂野鬼的,他也没有帮手。”
“好。动手的时候,最怕忽然落入什么稀奇古怪的法阵,半路里杀出一个法力高强的对手”
李君武心中冷笑:“我也很想做个生意人,和和气气做买卖。可是对于把我当成货的,我可没那个耐性。”
——
“我的手段吓不吓人,那要试过才知道”
李君武缓缓拔出清风追月剑,轻轻在剑锋上呵一口气:“南无喝啰婆啰耶!”
这是十方真如剑的咒语,李君武将它来唤醒火精剑魂。
咒语一出,霜白的剑身登时布满烈火,剑身也长出一截,由三尺变成四尺。
“很漂亮的法术,可以拿到逍遥大会上去炫耀一下。真的动手么,不见得中用”
张三郎醉眼惺忪道:“年轻人,我劝你不要试。我虽然是一只鬼,却是天地间最厉害的鬼。没有天尊的本事,沾到我衣襟都难。”
“在逍遥大会上炫耀,是个好主意”
李君武笑道:“但是,首先我要拿到那张请帖!”
笑容还在脸上,李君武整个人已与剑合二为一,刺向张三郎。
张三郎可以任意变换身形,又以鬼魂为食,修炼的法术多半是以玄阴之气为主的幻术。
清风追月和夜雨斩龙本身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但是用剑的人若是没有利害的阳气,再锋利的宝剑,也没法伤害幻影。
幸亏火剑仙将火精剑的剑魂留给李君武,在他可以使出剑气之前,只能靠火精剑对玄阴之气造成杀伤。
张三郎神色不变,伸手去拔插在地上的巨剑。
“披坚执锐,无坚不摧”
冯子敬暴喝:“开!”
巨剑如同在地上扎根一样,纹丝不动。
“金甲开山咒!”
惊愕的神色在张三郎脸上一闪,李君武已经冲到跟前。
清风追月剑带着炽热的烈火将张三郎洞穿,剑尖刺在巨剑的剑身上,声如黄钟大吕。
“好战法!”
张三郎看了一眼被刺穿的腹部,语重心长道:“某家饮大悲酒无数,胸中藏了无数缘婚礼鬼,肚子,就是地狱。年轻人,你这一剑,可是把地狱捅穿了。”
李君武心中一沉:得手太容易,让人难以置信。而且,张三郎的身体轻如棉絮,好像一剑刺入空气之中。
“幻术?”
李君武心道:“不可能逃过我的天眼!”
“天眼通?”
张三郎似乎看穿了李君武的心思,笑道:“看你能不能看穿地狱的愁云惨雾!”
砰一声,张三郎这个人爆成一团黑烟,阴寒刺骨,清风追月剑上的火倏地熄灭。
阴阳相克。
火精剑魂是阳气所化,原本可以克制张三郎的鬼气,但是张三郎的鬼气太过强大,火精剑反而被鬼气克制。
黑烟风一样蔓延,很快布满整个寺庙。
原本冷冷清清的荒寺,瞬间人影幢幢,到处是拖着断臂残肢哀嚎的人。
李君武冷笑:“区区幻术,哪里逃得过我的天眼……”
一股寒气从李君武心底腾起,直达咽喉,令他说不出话来。
他的天眼看穿那些人影,一直看到那些人影的灵魂深处,他看到的是——自己!
每一个哀嚎的人,都有一张李君武的脸!
那些重伤的身躯,让李君武想起自己每一次九死一生的经历:飞天明王的“风无常刀无相”仙法,李登云的雷法和火云飞剑,长风道长的火劫血咒,昙光的无相金刚手,李十三的顺逆无极仙法,雷渊真人的天威浩荡和雷光火狱……
李君武凭借天外飞仙的真武纯阳之体和蛰龙丹的不死之身,一次次从这些神鬼闻之色变的法术中逃生。
但是眼前这些李君武的幻象并没有,那些李君武被飞剑、天雷屠戮得支离破碎,被无相金刚手洞穿胸腹,肉身奄奄一息,元神在痛苦挣扎。
从那股寒意出现在心中的一刻开始,那些幻象所经历的每一种垂死的无力与痛苦,都被复制到李君武的身上!
那种痛苦,比火精剑魂剥离还要难以忍受!
“这是鬼气造出的象地法天结界……修罗幻境!”
红绫惊道:“公子,你中幻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