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寺三位师徒打得天昏地暗,到处都是飞光流火,以李君武和白卿卿的法力,都无法穿越雷池,抵达血娑罗树下,去验证那柄传说中改变天意的神剑是不是藏在树里。
看来只有等他们师徒分出胜负了。
——
“阿弥陀佛”
夕云抬手掸去袈裟上的灰尘:“千手神通与湿婆之眼都是密宗绝顶法术。
只不过千手神通乃守护之法,而湿婆之眼却是灭绝之术,故而被封禁不用。
你修炼此术虽有小成,于人于己,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门法术耗费阳气甚巨,昙光,以你的修为,能发动两次已经是勉为其难,现在你体内的阳气恐怕连一尺长的修罗剑都使不出来了吧。”
“弟子的眼光虽然锐利,始终不及师父看得明白,佩服”
昙光道:“师父难道忘了弟子已经走入邪道,自然会用一些不必倚仗阳气的法术……龙虎奋迅!”
金光一闪,昙光肌肤尽碎,整个人涨大数圈,白影一闪,虎啸乍起。
一只头尾长近两丈的白虎一跃而起,利爪如钩,扑向老僧。
“龙虎奋迅”并非邪术咒语,而是密宗正法六神通中的身如意通,修成此种神通,身体四肢可以做万千变化。
定嗔怒喝一声,挺剑迎向猛虎。
火刃冲天而起,划过白虎天灵,将它剖成两片。
两片白虎从半空坠下,轻飘飘落在地上,竟是两片金色袈裟。
“先声夺人,移形换影……”
夕云皱眉:“是魔教的障眼法!”
——
“刚才的神级法术斗得不分胜负,最后却是这种小伎俩定出输赢”
李君武正看得入神,远远望见昙光化为白虎又化为袈裟,正拍手赞叹:“这位火天魔王当真厉害。”
李君武说完,忽觉背后一阵阴风袭来。
“承蒙夸奖。天外飞仙拜访,有失远迎,真是失礼”
昙光的声音在李君武背后响起:“幸会,幸会!”
“火天魔王居然记得我这个小角色?”
李君武愕然回头,近在眼前的昙光再无神僧的沉稳,语调中透着魔王的阴冷。
昙光五指如刀,恶狠狠向李君武心口戳来。
护法铁佛珠从李君武怀中飞出,却被昙光弹指拨开。
昙光入魔,却依然佛法精深,简直匪夷所思。
铁佛珠与昙光的手掌之间爆出一团火光,穿起铁佛珠的天蚕丝断裂,铁佛珠散落一地。
一阵香风袭来,李君武还未看清发生什么,白卿卿已经倒在怀里。
昙光左掌竖在胸前,一副要施礼的样子,右掌如剑,指尖鲜血淋漓。
白卿卿轻哼一声,鲜血透过衣衫,腹部五个血点,接着血涌如泉,嫣红一片。
昙光面不改色,举起滴血的手指,再次抓向李君武。
李君武怒不可遏,奋力出拳。
李君武的右拳穿过昙光的胸膛,却如同击中空气,昙光诡异的笑容渐渐化为雾气,被拳风吹散。
又是幻术!
李君武愤然转头,五步之外,夕云与定嗔形如木雕,一动不动。
二人身后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全是昙光的分身。
原先落在地上的两片金色袈裟,已经不见踪影。
夕云与定嗔知道昙光要杀李君武,一起动身来救,反倒中了昙光的定身法术。
昙光的两个分身以无相金刚手印在夕云、定嗔师徒的背心。
叭一声轻响,夕云和定嗔胸前的衣襟破出一个手掌形状的洞,露出胸口上一片红色掌印。
定嗔仍是横眉怒目之相,嘴角有一股鲜血溢出,脸色也由赤铜色转为苍白。
夕云虽未吐血,额头却浮出细汗——他的金刚不坏,破了。
夕云的影子上钉着一柄长剑,剑身金黄,剑柄黝黑,正是定嗔用的那柄真如剑。
定嗔身后的昙光分身化为一道幻影,飞向夕云身后的昙光,与之融为一体。
“这是魔教的‘移魂射影大法’,一种微不足道的邪道小伎俩”
昙光嘴角溢出鲜血,笑道:“师父,你的金刚禅修到心坚如铁,金刚不坏,百招之内可取我性命。
可是,师父为了救那位废掉的天外飞仙,坏了定力,被我用这种雕虫小技制住,真是令人惋惜。”
昙光走到夕云面前,正色道:“弟子已经坠入魔道,多活在世上一日,便会有千百人死于非命。师父修金刚禅本为以杀止杀,普度众生,可是今日为救一人而死,失去救千百人的机会,师父你何以自安?”
——
李君武本想追上去与昙光拼命,怀中的白卿卿低低呻吟一声,令他心神俱碎。纵然天塌下来,李君武都没有心思去管了。
“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扮英雄?还要我不能眨眼,看你的表演……你是坏人”
白卿卿脸色惨白,眉眼之间却带着笑意,轻声道:“你救我一次,重伤未死;我以为我也可以同样救你一次,重伤未死,这样我们就两不相欠了。唉,想不到我真的要死了。”
白卿卿越是若无其事,李君武心中越是疼痛。
比剑魂显形还要痛。
“你不会死的”
李君武也装作若无其事道:“我是从天而降的天外飞仙,我有真武纯阳之气,我是千年一遇的仙丹。你吸我的阳气,喝我的鲜血,就可以起死回生了。”
“不要再逞强啦,昙光要用无相金刚手掏出你的心来,我能挡下来已是万幸,吃什么仙丹也无力回天了。”
白卿卿道:“当我还是一个刚刚修成人形的小妖时,曾经梦到一个预言:我的意中人,是天外飞仙,他从天而降时必有神鹤相随,白衣胜雪,飞霜为剑。
我必须站得足够高、足够显眼,才能被他看见。
我费尽心思成为五天魔王,我的名号令正邪两道闻风丧胆,不过怕他出现时,找的太辛苦,浪费太多时间。
到时候,我们携手远离红尘,无论是大漠大海大雪山,无论千年万年,同心相伴……”
李君武手上一轻,怀中人消失不见,只剩一地花瓣。
“飞仙阁下”
昙光又走到李君武面前道:“人生七苦,每一种都如刮骨钢刀,令人痛不欲生。阁下眼看就要与心爱之人别离,一定很想追随白卿卿而去吧。”
“我在天世里,果然只是个道具”
李君武喃喃道:“不但不配拥有长久的生命,甚至不能拥有短暂的爱情。”
“俯身受死吧”
昙光举起右掌,低声念出佛号:“阿弥陀佛!”
所有雄心尽归熄灭之后,李君武体内阳气不动,剑魂平静。
他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
“就算是道具”
李君武淡淡道:“我也是一件,宁死不屈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