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恙回过神来,听见终于可以坐车了,一手扶着腰,一手捶着腿,等着凌卓去雇马车。
“吕臻,待会儿就带你去见那个老先生,听说他的医术很好的,虽然你现在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万一留下什么隐疾就不好了,还是得看一看吧。”
顾恙劝道。
吕臻点点头。
“等我看过郎中之后,你们就该去收留病人的黑河所了吧?”
常愈给出肯定的答案。
“怎么?你害怕吗?”
吕臻赶紧摆摆手。
“不是的,这时疫日子也长久了,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把这病带给我们青成郡的。”
三个人坐着马车,很快就到了回春堂。陵游正在店前拿着滚轮碾药材,见他们来了,放下手中的工具,赶紧迎上来。
“你来了呀?这几天我师父都惦记着你,来回消息呢,师父正在里面喝茶,快进来吧!”
说着又看向她身后的三人。
“这是?”
“啊,这些都是我的朋友,还有,他昨日给人踢了一脚,我想让老先生看看,有没有大碍。”
“行,行,快进来!”
陵游把他们带到后院晒药材的地方,老先生躺在躺椅上,旁边放着正在晾的茶。
顾恙看着老先生这样躺在椅子上,就想起了下山之前爹也是这样,坐在阁前的院子里面,悠然自得。
这么久没见,不知爹怎么样了呢?有没有好好吃饭,养身体的药,有没有好好吃。
陵游走过去,把正在小憩的老先生叫醒,老先生慢慢坐起来,看见是顾恙,一下子来了精神。
“唉唉,老头子等你好久了,我还以为你,第二日就会来回信的,怎么样?那宋小姐肯不肯说?”
“唉,您别说了,她不但不肯,还生了我好大的气,现在我和他算是,不说话了。”
“不说话了?”
听了这,老先生,可有点急了。
“这可不行啊,黑河所那边已经日渐有了起色,就差确定下最终的源头,一举消灭时疫,要是再拖下去,恐日久生变啊。”
“生变?如何生变?”
顾恙问道。
老先生理理自己长长的胡须。
“但凡瘟疫,都是要越快解决越好,否则日子久了,一开始有用的汤药,后头就会变得无用,也就是说,它慢慢衍生出另外的病症,那时候,会死更多人的。”
顾恙心头一震,常愈和吕臻也在后头,你看我我看你,表示不可思议。
“可是,我已经,总之,宋晋瑶对此事很抗拒,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都是不肯说,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了。”
“那我问你,上次我让你给她的药,她收下没有?”
“收下了,她很在意自己脸上的疤,不会放过消除它的机会的。”
“那便好办了,你只需下次找机会,看她那药究竟用了多少,其他的,以后再缓缓图之。”
“只看他药用多少,便可吗?”
“啊,我知道富家小姐性子都傲慢,暂时只能这样了。”
顾恙把吕臻拉到前头来,向老先生说。
“这个是我的朋友,叫吕臻,他昨日被人踢了一脚心窝子,昨日整个人都颤颤巍巍,嘴唇和脸都白了,我想毕竟是重要的地方,还是想请您看看,若是留下隐疾,就不好了。”
老先生听了,先吩咐弟子从房中拿出针灸包来,先略略给他施了几针,又把吕臻拉进房中,褪去上身的衣衫,查看了一下被踢的部位。
吕臻心脏周围的皮肤有些隐隐发青,也有些红肿,老先生把过脉后,点了点头,就让吕臻穿上衣服出来了。
顾恙赶紧问询情况。
老先生胸有成竹,微微一笑。
“虽有些小小的后遗之处,但无大碍,只需三个月之内不动怒,不焦躁,不食寒凉之物即可,再有就是,切不可用手按揉。”!
“这么简单,便可以了吗?”
吕臻惊喜。
昨日,他可是痛的满头冒冷汗,感觉胸前被人戳了个大窟窿,当时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老先生向右一偏,坐在躺椅上,吹了吹快要晾凉的茶。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难呢,虽不是百般禁忌,可也要小心防范。”
常愈闻着周围四散交杂的药香,问道
“那需要开什么药吃吃嘛?”
“哈哈,我不让你们费银子,你们倒还主动问上,要不是看在顾恙的份上,我就给你们开几剂不痛不痒的药,也好给我的弟子们分分银子。”
老先生打着哈哈开玩笑,常愈也聪明的回道。
“哪能呢?顾恙上次才认识您,就回去迫不及待和我说了,我知道您是妙手回的杏林圣手,绝不会欺负我们小辈的。”
“哈,客气话就不用说了,你们还有事情要办吧?快些去吧,看你们的朋友,似乎等的很苦。”
三个人齐齐转过头去,看见凌卓还是面无表情,只是盯着后院某一处,看起来像是极其不耐烦的样子。
三个人见了他这样子,再加上老先生刚刚说的话,都以为凌卓是真的等得不耐烦了,于是向老先生倒些拜别,就赶紧说要走。
正当他们要出门之时,老先生突然叫住了顾恙。
“小丫头,昨日我听得几个病患,说是他们害病之前,都曾接触过一个西塞的商人,你们是要去黑河所吧?你可去问问他们。”
顾恙轻轻做了个揖,感谢老先生告诉她们这重要线索,就出门和众人上了马车,向黑河所赶去。
在马车上,常愈和吕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顾恙则一个人靠着休息,时不时偷偷眯着眼睛看一眼凌卓。
顾恙以为他又不耐烦了。
但其实,卫凌濯只是闻着那药香,想起了从前他生过一场大病,母亲费尽心思为他寻灵丹妙方,日日在后院里开炉烹煮,弄得整个后院都是一股子药味。
府里的下人都有些怨言,说是王府成了药铺,后院整日熏乎乎的,就连父皇,偶尔在繁忙之余来看望自己时,也只是关心几下就走了,夜晚也不曾宿在母亲那里。
这药香虽然不似花香甜美,甚至闻起来很苦涩,冲鼻。可是他闻了,却没有任何不适。
或许是那一年的时光太好,虽然他得了重病,母亲却可以总是陪伴在身边,父亲陪伴自己的时间也多了,那时候他还是父亲的独子,整个王府都围着他转。
那时候荣妃还只是个姨娘,荣渠也只是卫怜意,想想,觉得卫怜意的这个名字,着实是讽刺。
那个女人,到今日也不过二十又一,可她何曾对任何人,有过怜意?
只可惜,那些碍眼的人还在,不仅好好的活着,还是耀武扬威的活着。
而自己想要母亲的一碗药膳粥,却再也不能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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