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河村
赵老三收到了北将军的来信,他这背上伤口溃烂得这么厉害,除了稽魅毒,应该还有磺鸠散。
这磺鸠散是京城皇宫里头秘制的毒药,若不是身边有宫里头的人,是断断不可能中毒的。
还好,他在京城皇宫里头,这薛郎中经常拿他试毒,这身子能承受一般的毒药,所以这磺鸠散现在他这身子还算能承受得住。若是这药再加重一些,那肯定就必死无疑了。
苏觅见自己男人不理会自己,知道自己男人定是不相信自己了。苏觅这心头还是挂记着自己男人这背上的伤,见男人换下来的衣裳又多了几件,便准备去河里洗衣裳,刚到卧房拿起男人的衣裳,便听见冷冷的一句:“放下吧,别碰我的东西!”
“夫君,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你这衣裳再不洗,就没有干净的衣裳换了!”苏觅抿了抿干裂的唇,一双小手拿着这衣裳,手指掐着这衣裳,心头隐隐犯疼起来。
“就算我没有衣裳穿,也与你无关!”赵老三这下站在卧房窗口前,一双狭长的眼眸平静如水,没有丝毫的波澜,这薄唇干裂了,微微吐字尽是心灰意冷。
“夫君……不是你想的这样,夫君别这样对我好不好?”苏觅这清瘦的身子,这下只着一件单薄的粗布衣裳。早上收拾了灶房,这一双小手,这下冻得又红又紫。站在卧房的窗口处,这下颤抖得厉害。
赵老三转身,他这后背处的伤口已经在牵动这五脏六腑了,今天一早,这心脏便开始刺痛。这烂肉一块儿一块儿的往下掉,他便已经不想理会了。
“是你这样对我!是不是赵琮掖叫你来的?”赵老三这一双眼眸,像是利剑一般,盯着瘦小的苏觅,质问道。
“什么?夫君你在说什么,谁是赵琮掖?”苏觅瞪大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战战兢兢的问自己男人。
赵老三盯着自己跟前儿的这一袭人,这发髻松散,纤细的胳膊被冻得泛红,桃唇干裂得很,整张脸饶是又清瘦了几分,这眼睛格外的突兀。若是以前,他哪里舍得自己小娘子受这等委屈,早就将她搂入怀里了,可如今,琮华军残余不断出事,他不得不防着了。
“这磺鸠散不是赵琮掖给你,让你下在我平日喝的药里的么?”这磺鸠散已经浸入他这五脏六腑,这下眩晕得很。这跟前儿的人,看起来也摇摇晃晃的,看不大真切。
“什么磺鸠散?夫君,我不知道什么磺鸠散,更不认识谁是赵琮掖!”苏觅这布满血丝的眼眸,这豆大的泪珠,终究是忍不住了,从这眼眶里滚落下来。
赵老三摇摇晃晃的踱步上前,伸手撤掉了她手里头拿着的衣裳,面颊青色里透着红色,这眼眶泛着紫色:“别拿我的东西,我嫌脏!”
这话像是一把冰凉的利剑,直接插入了苏觅的心脏里。让她动弹不得,呼吸不得。就这样愣愣的看着自己男人,片刻,打了个寒颤:“夫君……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叫磺鸠散!”
“你还敢狡辩,小药童都说了,前几天见你煎药的时候,往这药里加了白色的药粉,那不是磺鸠散是什么?”
苏觅一听,整个人像是响雷劈重了一般,伸手准备去扶着自己摇摇晃晃的夫君,可没曾想,自己夫君早就不相信自己了,用力推开了她,将她推倒在地:“你是终于想起来了么?你心思怎么这么歹毒,你可知,这磺鸠散是专门儿烂五脏六腑的,正好和我中的稽魅毒相辅相成!”
“磺鸠散!”苏觅坐在地上,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往自己男人这汤药里加的药粉,原来是磺鸠散。
她虽是一直没有听说过这种毒药,但是她细细想来,自己往自己夫君这汤药里头加了药粉后,自己夫君这后背的伤口,的确是溃烂得更加厉害了。
“莫非……莫非……秦楼给自己的药粉,就是磺鸠散?”苏觅自言自语,这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你终于承认了!”赵老三眉心一拧,这狭长的眼眸布满了血丝,这噙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夫君,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苏觅跪在地上,一双手抓着男人膝盖的长衫,哭得梨花带雨。但是男人终究是不再相信她了,她这水灵灵的双眸,男人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滚!”男人这下只觉着片体鳞伤,站在这里,只觉着浑身空荡荡的,像是骨髓都被剥离了一般。摇摇晃晃的,全身上下尽是没有半分力气。
“夫君,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苏觅微闭双目,这眼泪双股双股的在面颊上纵横。
苏觅道完,这心头一阵恶心席卷而来。双手依旧死死地抓着男人的衣裳,微微摇头。饶是太伤心了,终究是忍不住了,胸口起伏,呕吐起来。
这几天,许是伤心的缘故,一日三餐都没有怎么吃,整个人消瘦得如同薄薄的纸张一般,从昨儿开始,便开始时不时的想呕吐。
“你是想告诉我,义父被抓你不是故意的,你给我汤药里下磺鸠散也不是故意的是不是?还有我们那没有出生的娃娃,怎么遇到他,就没了呢?”赵老三一双眼眸空洞如死灰一般,想起了在赵家村的那天晚上,本来是要去逛灯会的,正好遇见了赵琮掖来祭祀,推了苏觅,她腹中的娃娃便没有了。
“夫君,这娃娃没了,我心头也难过得很,你怎么能说是我算计的,我故意的?”苏觅哭得肝肠寸断,脑子嗡嗡作响,快要晕阙了一般。
“是么?”男人终究是寒了心,这重重的一击,让他感觉比八年前的黑峡谷战役都可怕,都还让他溃不成军,不知所措。
自打在赵家村遇到了她,他便放下了过去种种,准备和这小娘子,在这田间耕作好好生活的。见她清秀的模样儿,原本以为她只是乡野村妇,没曾想,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的原因。
“夫君,这磺鸠散和义父的事儿是我的错,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可这娃娃可是我的心头肉,他没了,我比谁都难过!”苏觅没想到,自己男人会怀疑这娃娃,是她故意的,是一场蓄谋。
“别喊义父,你不配!”
一句你不配,苏觅像是被万箭穿心一般,这捏着男人衣襟的双手慢慢儿的松了下来,瘫坐在这地上。原本以为,自己男人会一直像疼惜自己娃娃那般疼惜着自己,可如今看来,那过去的种种就像是一个笑话一般。
苏觅知道自己男人误会她了,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这秦楼记的秦楼,到底是什么人,她站起来,准备到秦楼记去,问个清楚。
外面寒风瑟瑟,苏觅这一头恰墨画般的青丝披散下来,这清瘦的面颊煞白得紧,这一双碧眸还噙着眼泪花花儿,纤细的双手捏着自己翘起的粗布衣角。一副落魄的样子,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这一路上,苏觅脚步摇摇晃晃的,这胃里没有吃什么东西,也在翻腾。下了桥,便瞧见了郭大娃家的妇人,手里领着两条鱼,朝家里头走去。
苏觅一见着这鱼,这胃里翻腾得更加厉害了,捂着胸口便吐了起来。这几天又没有吃什么东西,呕吐了一阵,只吐了一些清口水。
郭大娃妇人刘翠香见她这样,紧忙过来扶着她:“赵老三家媳妇儿,你这是怎么了?”
苏觅被刘翠香扶着,这才站稳了,扶着自己胸口:“许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见着你手里拎着的鱼,就觉着恶心得不行!”
刘翠香见她憔悴成这样,又一只想吐清口水,将手里头的鱼扔在草堆里头:“赵老三家媳妇儿,你莫非是怀上了?”
“什么怀上了?”苏觅靠着刘翠香,坐在桥边的台阶上。
“你是傻了吗?我说你这样子,多半是怀孕了,是不是有了?”刘翠香说完,便伸手来摸苏觅的肚子。
苏觅眨了眨一双眼眸,这眼眸还布着血丝,一双手抚上自己的肚子:“我……我会有身孕么?”
“你是傻了么?你男人身强力壮的,把你也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有个娃娃又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儿!”刘翠香说完,伸手摸了摸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我……我……”
“我什么我,我陪着你去街上郎中处看看,这有没有娃娃,一下便知道了!”刘翠香说完站起来,一双壮实的胳膊扶着苏觅。
“你这鱼不要了吗?”
刘翠香这才想起来,自己这鱼还扔在草丛里,又折返回去,将这鱼拎在手里:“这鱼是刚才去郭大娃鱼船上拎的,你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拎回去,正好给你补补身子,你看你瘦得,这腿还没有我的胳膊壮实!”
苏觅扭头,见刘翠香面色红润,整个人精神得很,不禁心酸,想起自己男人,又觉着心痛,又觉着委屈。
“我不去了,我定是没有按时吃饭,不可能有娃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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