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屋里,烛火比较暗淡。苏觅手头的锦帕将男人肩膀和手臂浸透后,便取来皂油,在手里反复搓了搓,待有了白色的泡沫,这才抹在男人壮实的肩膀上头。
饶是手太小,太柔.软,男人只觉着自己身上,像是被一团一团的棉花拍打着一样。竟然有了睡意,闭着眼靠在浴盆边缘上,竟然睡着了。
洗完后,苏觅拿来干净的大块儿锦布,见男人睡着了,仔细端详他刀削一般的面颊。眉眼俊朗,薄唇又一丝丝弧度,若是皮肤再白一些,怕也是十里八乡的美男子。
睡了会儿,浴盆里的水渐渐凉了,怕自己男人会感染风寒,一双手捧着他的脸,柔声喊道:“夫君!夫君!夫君!”
听到这声音,赵老三才起身。苏觅紧忙将手头拿着的一方锦帕递过去,见男人擦干了身上的水,这才又将褂子和裤子递过去。
因苏觅左边面颊还有些肿,怕她睡里头,会被压着。赵老三今日睡在里头,苏觅则睡外头,左边面颊睡前又上了一遍药,夜里睡着,和着夜风,只觉着面颊清清爽爽的,十分舒服。
第二日天才麻麻亮,苏觅便起床了。瞧了瞧镜子,自己脸上的肿消了,只是被指甲划伤的两道疤痕,红猩猩的瞧着有些刺目。
系上围裙到灶房去,准备煮早饭。见昨日夜里还剩下一些绿豆粥,便先热上,然后又煮了两个鸡蛋,清炒了一盘木瓜,这才去卧房叫男人起来。
男人吃完饭后,说要去镇上一趟,让女人在家里做些事情,别出门。
寻思着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家里猪圈已经修好,喂鸭喂鸡的棚子也已经搭好,便倒腾那日买来的布匹。
看着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远,苏觅拿出线框来,坐在堂屋穿针引线,将上次没缝完的裤子缝完。
苏觅这针脚工夫,饶是因为心细,在十里八乡都算是做得好的。
赵老三一路脚下像是生了风,一个多时辰便到了镇上。他今日来镇上不是为了旁的事情,主要是探探这镇上的风,在家里已经四五日没有来镇上卖豆腐,虽是前几年攒了一些钱,但也不能这样只花不进。
来的有些早,镇上还有些冷清,只有些大小商贩还在整理货品。那日收拾了两个痞子,今日来竟然瞧不见这痞子的身影了,莫非是真的被打残了腿,在家里休养?
赵老三在街上闲逛,以前一些做生意的瞧见了他,款款笑笑打打招呼,他也没多说,只点点头便继续闲逛。
这镇子都快转完了,也没有瞧见那日被他收拾的两个痞子,琢磨着还是不放心,便去芙蓉糕点房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胡大村他们,果真没再出现在镇子上。
准备回去,瞧着街上这鸡圈里的鸡圆滚滚的,毛色发亮甚是讨人喜欢,便买了三只公鸡四只母鸡。这鸡贩子认识赵老三,便给了他一个竹筐,将这几只小鸡全放里头,这样拎着走,回家后也不至于被捏坏。
“女婿!女婿!”
赵老三听见身后的声音有些熟悉,扭头一瞧竟然是苏觅的母亲,自己的丈母娘,紧忙问道:“娘,你怎么在镇上?”
苏家村离镇上要远一些,走着来便是要两三个时辰。苏母身着青色的粗布衣裳,上头的补丁实在是不能再补了,衣袖和胸前衣襟脏兮兮的。发髻有些松散,面颊上千沟万壑,一双浑浊的眼眸略显沧桑。
才见面不到一月,竟像是老了好几岁,赵老三一怔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见了女婿,苏母立即泪眼婆娑的抓住他胳膊,“女婿,上次你带着觅儿回门,教训了家里那个不争气的。没想到他腿刚好了一点,便又经不起诱.惑,索性住在了这赌坊里头,一连好几天都不见踪影。”
“家里田地都是娘在种吗?”赵老三上次走的时候,特意将家里的田地都翻了,才走的。就是怕苏炳怀和古氏整日里游手好闲,错过了春耕的时节。
“女婿把田地翻了,田里我撒了谷子,地里也种了玉米和小麦,还种了一些辣椒和茄子。可是我那不争气的败家子,竟然将这田地都输了出去,地里田里的庄稼也白种了,只有那破茅草屋还没输出去。”苏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赵老三紧忙扶着自己丈母娘,眉心深蹙。
“那二人现在在哪里?”赵老三语言不多,冷冰冰的说了几个字。
“我在赌坊门口徘徊了几日,可这赌坊的人就是不让我进去,这二人怕是死在里头了。”苏母摇摇头叹息,胸前的衣襟已经浸透了一大片。
“走!我去看看!”赵老三道完,便拎着手头的一笼子鸡,往镇上的赌坊快步而去。
苏母跟在后头,拉着衣袖,擦脸上的泪水。因几天没有吃喝了,这脚步稍微一快,便觉着头昏目眩的。
到了赌坊,门口的护卫很多,说好听点是赌坊的护卫,说白了就是镇上一些不三不四的痞子。整日里不下田不种地,在街上游手好钱,欺骗这些人的钱财。
“这位壮士,若是来玩玩儿的,我们奉陪,不过瞧你气势汹汹的模样儿,不是来玩儿!”二人见赵老三眸色凛冽,快步到赌坊门口,便知道是来寻人的。
“让开,不然我一把火烧了你这赌坊!”赵老三足足比这两个人高了大半截,薄唇启开,声音充满了寒意。
“老子就不让,想在我们赌坊挑事,你还嫩了点儿!”稍胖的这人抖动着双腿,歪着头摸了摸自己头上梳着的辫子,张嘴便是一口黄牙。胸前还画着一只老虎头,瞧着倒是蛮横得紧。
这人话音刚落,便听见了骨骼断裂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嗷嗷的叫声。守门的二人被赵老三一招搞定,苏母见女婿这么厉害,也跟在后头,一同进了赌坊。
这是一间阔大宽敞的铺子,这里头的人抽烟喝酒什么都干,弄得乌烟瘴气的。因为是白日,又是早上的缘故,人倒是不多。
进去后这赌坊的老板不在,赵老三寻思着,也不想多事闹得太荒唐,毕竟他来此地是为了苟且偷生的。
好些人都是在赌坊里玩儿了一夜,这下正是憨甜大睡的时候。找了找,这外头赌场里倒是没有苏炳怀二人的影子。
“女婿,这败家子二人,不会是被分尸喂了狗吧?”苏母虽是一直咒骂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和儿媳,但想到他们若是被喂了狗,还是身子一颤,头有些眩晕。
“母亲放心,这下世道虽是乱,但二人胆子不是太大,又没有多少钱财傍身,赌坊老板不至于大动干戈。”赵老三声音很小,这赌坊里尘土飞扬,骰子散落一地。
外面堂子找遍了也没瞧见人,赵老三便到里面瞧瞧。没想刚进去便瞧见了二人,这二人正跪在地上给一位爷捶腿锤肩。
“苏炳怀你个牲口!”苏母见着自己儿子和儿媳,终是忍不住了,破口大骂起来。
苏炳怀听见自己母亲的声音,先是一怔,慢慢扭头瞧见赵老三也在,不禁面色失然:“女婿……女婿怎么也在?”
才进一月没见着苏炳怀,这人瘦得脱了相,双眼凹了进去,眼周都是深紫色,面色蜡黄里透着青色。若是夜里瞧着,就如同鬼魅一般。
他的夫人古氏,虽是没有瘦,但白生生的手腕处却满是鞭痕。一双手在一个中年大爷肩头游走,这男人虽是半寐半醒的状态,这手却不老实,在古氏身上摸来摸去。古氏虽是赵老三的嫂嫂,但只比苏觅大一岁半,又还未曾生育。也是乡野粗人但从小娇养着长大,没干过什么田里地里的活,这身段还是婀娜妩媚。
见自己妇人被其他男人这样羞辱,苏炳怀竟然无动于衷。苏母见后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揪住古氏的胳膊,“你还要脸不要脸,这苏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自己有男人为何要去别的男人身上摸来摸去。”
“放开我,这得问问你儿子啊!”古氏推开了苏母,又扑倒那男人脚下,双膝跪在地上,双手捶打着这男人的双膝。
“你说说,你妇人这样,你不觉着羞耻吗?”苏母拧着苏炳怀的耳朵,痛哭流涕。
“娘,这古春錵已经不是我妇人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苏炳怀跪在地上,仰着头一脸不耐烦:“娘,这古春錵已经被我休了,现在她是谢大爷的。”
只听见两个响亮的耳光声,苏炳怀捂着脸:“娘,这谢大爷替我们俩还了赌债,这古春錵去伺候几天也不过分嘛!”
“你们两个给我滚回去!”赵老三薄唇启开,昏暗的赌坊里,那双眸子清寒无比,像深潭里的水。
“男人可以滚出去,可是这女人么?还得陪着我!”这谢大爷终于张开嘴,慢慢睁开双眸,瞧着说话的赵老三。
手上本来捏着佛珠在转动,只抬眸这一眼,手上的动作便停住了,眸眼睁大吃惊得很:“我是在哪里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