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麻麻亮,男人便已经起身.下地去了。昨儿一下午,便将原来杂草丛生的一块地翻了出来,这下只等着将玉米苗种下去。
这苏家哥哥嫂嫂本就懒,这下苏炳怀腿伤了不能下地,嫂嫂古氏更是娇惯的人儿,定不会下地来。赵老三寻思着,将田旁侧的三块地也全部翻出来,这样种些菜和麦子,一家人也是够吃的。
家里其他人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亮透了,碧澄澄的天万里无云,就像一汪清水一般透彻。苏觅晓得自己男人一早就下地去了,麻利的将自己披散的青丝挽成发髻,又从井里打来半盆水,冲了冲面颊。本来一张小脸儿有些泛红,被清水一洗,倒是变得白生生的,饶是挽着发髻,瞧着倒是有几分小妇人的妩媚。
见苏母在准备做早饭,苏觅紧忙去灶房:“娘,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是你一人劳累着,你歇会儿!”
知道自己男人爱吃面食,苏觅将昨儿夜里发好的面和着猪油分成剂子,又用一双白净的手扯成面块儿下锅煮熟。见面块儿透明了,便扔下一把脆生生的野菜。
先给苏母舀了一碗,然后取出盆儿来盛了一大半儿,又放了些辣椒:“娘,你吃完后便叫嫂嫂和哥哥起来吃,我给夫君送下地去吃!”
小娘子挎着提篮,向自家地里麻利的走去。
田地不远,女人绕过几块水田,便是自家田地。远远地,就瞧见自己男人结实的背影,手里拿着锄头翻地。
“夫君,快些歇歇!”苏觅踱步到地旁侧的一块儿石板上,将手中的提篮放在上头。赵老三见自己小娘子送早饭来了,停下手中的活儿踱步过去:“娘子不必这般辛苦,昨儿夜里我吃得多,早饭和中饭一起吃,也不打紧的。”
“擦擦汗!”女人将提篮里一方白色的粗布锦帕捏在手里,试了试自己男人的面颊,汗珠滚落滑至结实的胸膛。又取出水壶来,让男人喝了一些水,这才款款的将手中的面递了过去:“夫君先凑合着吃,中饭我再多做一些。”
日天渐盛,男人昨儿来一刻都没有休息过,稍微有些倦意。但瞧着自己跟前儿的小娘子,虽是一袭弄脏的粗布衣裳罩身,但明眸素齿间满是娇娇柔柔的模样儿,心头又格外轻松:“还有一个时辰便是晌午,日头越来越盛,娘子紧忙回去!”
和赵老三成亲一月多,这赵老三来自己娘家干活如此卖力,苏觅心头说不出的感激。原本以为自己拿刁钻泼皮兄嫂会让自己男人瞧不起自己,没料自己男人却越发的疼惜自己和娘家人了。
想到这里,一双秋水剪竟然噙着星星点点的泪花,密卷的睫毛上也沾了些许。男人见自己女人模样儿,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揉进自己怀里,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男人,养头瞧着他刀削一般硬朗的面庞:“夫君早些回来!”
道完弯下.身去,将石板上的提篮挎着往回走。赵老三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这一袭背景渐渐消失在眼睑里,眉心一拧又朝土里挖了去。
苏觅回来后,哥哥嫂嫂这才起来。古氏见了她撇嘴骂了几句,苏觅只做自己的,也不与她计较些什么。
昨儿下午晾晒的萝卜干这下正好可以收回来,苏母牙口不大好,这萝卜不能风得太干了。本来一大框子萝卜,晾晒了一日就只有小半框了。
拿来木盆,将萝卜倒进去撒了些酒,便把辣椒和花椒一块儿和着搅拌起来。白生生的萝卜条,裹着辣椒香得紧。
虽是屋里有自己女儿和女婿帮蹭着,苏母也没有闲着。昨儿夜里便取出一块儿褐色的麻布,给自己女婿做衣裳。眼下坐在门槛外头,正一针一线缝着。
苏觅腌好了萝卜,就下地去了。她在娘家的时候,东侧地里还是种了一些菜。虽是哥哥嫂嫂没有搭理这回事儿,毕竟才离开苏家一月。摘了些辣椒和茄子,又接了一个南瓜。
村里其他勤快的妇人,已经开始做饭,烟囱里冒着白色的炊烟。苏觅心头挂记着还在地里的男人,想着让他回来便有口热饭吃,脚下的步子便加快了。
回家后,先是将米用清水洗净煮在锅头,又将南瓜切成丝,辣椒放在灶头用炭火掩埋着,茄子也成块儿浸泡在清水里。
灶房里一阵清香传来,苏觅手脚麻利,半个时辰不到一桌香喷喷的饭菜便端了出来。赵老三也扛着锄头回来了,苏觅紧忙拿着木盆舀了半盆水:“夫君快洗了吃饭!”
赵老三有的是力气,这不大不小的三块地,一上午便翻了出来。回来的时候,还逮着了一只野.鸡。
坐在饭桌上,古氏一脸的不畅快,昨儿夜里人虽是在屋里,心头却一直挂记着镇子上赌坊的事情。若是二人不去,以前的本儿拿不回来不说,借的那些银钱怎么办?
“娘,这家里的田地都翻了出来,我和娘子今日便要回去了,你和嫂嫂去种些粮食,一家吃穿不愁的!”赵老三款款吃着,极薄的唇慢慢吐字。
这些活儿,若不是有女婿帮忙,家里又有两个吃闲饭,苏母一人不晓得要干到什么时候。
“女婿只管回去便是,这田地都已经翻出来了,就算是这家里二人都废了,我一人干活也是可以的。”苏母心头感激,眼眶一红噙着些许泪花。
古氏一听,自然是不高兴了:“竟没有想到苏家这么穷就算了,还这般势力,见谁力气大,能干活便巴结谁!”
“你少说两句吧,你看看这十里八乡的,哪有女婿上门来这般干活的,也只有咱们家了。”
三人吃完了,古氏才极不情愿的端着饭菜伺候自己的男人。
苏母见二人准备回去,便将连夜做好的衣裳拿给自己女儿:“这下热得紧,你们歇一会儿再走。”
这回去还得走十几里路,若是路上耽搁了,怕是要走夜路的。
“还好去赵家村的路都是一些林荫小路,我们慢慢走便是!”赵老三见自己娘子把灶头那边也收拾好了,就准备往回走了。
苏觅也惦记着家里,昨儿才买了三只小鸭子,走了一日不知道如何?
二人正欲走,却瞧着几个生人朝这边气势汹汹的来了。古氏本在门槛处坐着,瞧见那些人便躲进了屋里。赵老三一看就明白了,定是镇上那些赌坊里的无奈,来找二人要钱来了。
苏母也是明白人,急得直跺脚:“这一月下来,已经是第三次了,再这样下去还不等战乱来,我们就得赶紧搬家。”
“你们进屋去吧!”赵老三推了推自己身侧的小娘子,声音俨然。
三人进屋避着,赵老三站在门口一双深潭一般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来的这三人。他常日在镇上卖豆腐,这三人他自然看见过。就是赌坊里,到处要债的泼皮。
“你是谁?叫苏炳怀出来,欠了我们赌坊几百文钱了,昨儿竟然不来了,以为老子是好欺负的吗?”带头的人一脸横肉,光着膀子伸手推了推赵老三。
赵老三身形壮硕,面若刀削,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这三人似乎感觉到跟前儿的人没那么简单:“壮汉若是识趣,就躲远一些,这苏炳怀夫妇欠我们赌坊的钱,今日拿不出来,老大说了就要拎着二人的手脚回去。”
“赶紧滚,回去告诉你们你们老大,苏炳怀二人的手脚要是没了,你们赌坊就没了!”赵老三面不改色,声音低沉,眉心一拧浑身透着几分凛然之气。
旁侧这身量较高,比较结实的人一看就会武,伸手便是一圈。可赵老三也不是吃素的,握住了他的拳头,一个侧身将他摔在了,这一摔这人整个骨头都快散了,出拳的那只手更是被折断,这下只躺在地上嗷嗷的呻吟。
带头这人见赵老三如此狠绝,心头一虚哆哆嗦嗦的:“苏炳怀,有本事你就别藏着,不然你欠我们的钱,迟早会要了你的命!”
“回去告诉你们赌坊老板,苏炳怀并不欠你们的银钱,你们赌坊那点小伎俩,我一清二楚。”赵老三道完,见这几人还不走,向前迈了一步。
二人往后一退,拉着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人便速速离去了。苏觅和苏母这才出来,见赵老三完好无损悬着心落下了。
“女婿这一教训,这些人怕是要过些时日才敢来了,还望这家里不争气的两人,都识趣一些,收敛一些!”苏母焦头烂额道。
赵老三见太阳被云遮住了些,伸手拥着自己的小娘子:“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赶夜路就不好了。”
二人也没进去看看哥哥嫂嫂,只在门口和苏母寒暄了几句,便往赵家村赶路。
苏觅只是忙着家里的活,倒是不觉着累。脚下松快得很,走了一里路才瞧见自己男人手上有血泡,心头一怔不禁心疼,一只白生生的手握着男人手掌:“若不是我娘家多事,夫君也不必这般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