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句知道了,雷凌挂掉电话,抱着韶九到沙发边坐下。
两家伙亲昵地依偎在爸爸怀里,也不说话,就是黏着爸爸。
雷凌摸着他的头:“等妈妈醒了,我们一家三口就要回康城去。回去之后呢,小九要跟其他小朋友一样去上学,会有很多伯伯叔叔家的小朋友跟咱们小九一起玩……”
小家伙点点头:“那是爸爸还是妈妈送我上学接我放学?”
“你希望是谁?”
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想:“嗯,我希望爸爸妈妈一起,像别的小朋友那样。”
雷凌心酸心痛,重重点头:“好的,爸爸妈妈一起接送小九。”
正说着话,电话响起来,是康城那边的视频请求。
自从知道小家伙的存在,老太太还有芮雪姬还有二婶三婶那边,几乎是早中晚雷打不动地要跟孩子视频聊天,有时候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
有时候雷凌想,血缘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明明他们相认也就是这三两天的事,可是他和小九之间,雷家人和小九之间,竟然一点不陌生,就像这些年天天生活在一起一样。
唯一的遗憾就是,萧北鸢昏睡不醒。
她要是醒过来,知道小九是她心心念念的宝宝,该有多高兴啊。
洛恺还在外面就听到小九的声音,猜到他是在和雷家人视频,也不过去打扰他,直接进去病房找雷凌。
雷凌正在给萧北鸢剪指甲,发现洛恺脸色挺好,忍不住问:“这么高兴,雷嘉言开口了?”
洛恺凑过去在自家妹妹脸上捏了捏,顿了顿,道:“你还真巴望靠他救你媳妇儿?”
雷凌笑了笑:“我当然不相信他,我也知道你过去并非是为了这件事。”
洛恺在床边坐下来:“那你说说,我过去是为了什么?”
“第一,为小拾壹出口恶气,也算是为夜家报仇。第二,你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想去证实一下。”
洛恺挑眉:“那你再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雷凌想了想:“罗斯医生提到,雷嘉言那一套是上不了台面的邪恶心理学,你是不是发现雷嘉言的老师是谁了?”
洛恺深深看这个男人几眼,由衷发出感叹:“都说你是老狐狸,还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你确实说对了,我坚持要去,一是为了给小拾壹出口恶气,二是我发现了雷嘉言的邪恶心里学师承何人,你绝对猜不到。”
雷凌掀掀眼皮:“那个比麦克还要怪的怪物,没死是吗?”
洛恺点点头:“不止没死,你还认识。”
雷凌沉默了几秒,再抬头,目光里全是坚定:“林一文,你确定?”
洛恺又一次吓一跳:“卧槽,你这智商,以后要是把我妹妹卖了,我绝对拿你没辙。”
他还能开玩笑,雷凌也笑起来:“她是我的命,我舍得卖她?”
洛恺沉默几秒:“基本可以确定,就是林一文。而那个灭绝人性的实验,幕后主谋也是他。”
林一文当年可是全国都非常有名的学者、大学教授,雷凌迄今为止还记得他去世的时候,追悼会上来了多少政商两届的达官贵人,都说是他的学生。
“林一文没死,林家人都清楚吗?”
洛恺耸耸肩:“不知道,反正雷嘉言是知道他外公没死的。”
想到雷嘉言威胁的那些话,洛恺忍不住又笑起来:“诶,你弟弟说他师父要是来了,弄死我们,你怕不怕?”
雷凌也被这话逗笑了:“在他们弄死我们之前,我们先弄死他们。”
“得了吧,你都下不去手,他好歹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
雷凌摇头:“我不是下不去手,我是只要看见他就会想起他和柏玉玲联起手来算计我,我就心里不得劲。为了小拾壹,我有什么下不去手的。”
“那你给我说说,你想怎么做?”
雷凌放下指甲刀,把萧北鸢的手塞回被子里去,沉声道:“一个一个收拾,一个都不放过。”
他那样儿,他过于云淡风轻,洛恺心下狐疑:“你不会已经采取什么行动了吧?”
“嗯,就是做了点小手脚,应该效果不错。”
洛恺来了兴趣:“你做了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因为雷凌手底下的人传了消息过来:“雷先生,林家在B国的别墅有劫匪闯入,林玄参和林菀君母女双双受重伤,正在送往医院。”
雷凌问:“死了吗?”
“没死……巡捕在林家的假山池沼里挖出来一些文物,全部人都被控制起来了。”
明知道林一文狡兔三窟,雷凌还是忍不住问:“林家还有什么人在?”
“除了林玄参和林菀君,还有一个孕妇,还有一些佣人。”
“你跟去医院,密切关注接下来的动态,懂我的意思吗?”
对方恭恭敬敬的:“我知道,您不想见到尸体。”
挂了电话,雷凌松口气,把手机放在柜子上,抬起头看洛恺:“我的底是亮给你了,你呢,就没打算跟我说说你做了什么?”
每次跟这个人谈正事,洛恺总觉得压迫感特别明显,这人的气势实在是逼人。
但是内心深处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靠得住。
“你知道郭锦鸿和周助理为什么找不到林杳和那小女孩吗?”
雷凌愣了一下:“你做了手脚?”
洛恺笑得惬意:“其实就算我不做手脚,林杳最后也会去投靠蛇爷。蛇爷就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她撺掇蛇爷,跟洛猜分庭抗礼……”
雷凌早就知道洛恺和洛猜的关系,问:“蛇爷答应了?”
“蛇爷那人吧,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L同P,这些年林杳没少给他提供好货,大大地满足了蛇爷的怪癖。但是你知道,男人其实心里门清,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如果明知道不该做还做了,那就是他自己的选择。蛇爷这辈子都不会背叛洛猜……”
雷凌也不拐弯抹角了:“他是这辈子都不会背叛你这个真正的主人吧?”
洛恺直冒冷汗,笑得尴尬:“你这家伙,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好吧,我承认,蛇爷确实不会背叛我。所以我只要施点小计谋,林杳就死无葬身之地。但是我这人呢,睚眦必报,她想死了一了百了,我偏偏不遂她的愿。二十年来她施加在夜家人身上的,我也要她尝一尝是什么滋味。”
雷凌心有灵犀地点头:“对,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让林玄参和林菀君死的原因。死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不能便宜她们,我得让她们眼睁睁看着她们的打下来的江山是如何毁于一旦的。”
收拾了林玄参母女三人,心里是痛快了,但是并不是百分百痛快。
洛恺眯眼:“当年非域的事,柏玉棠也有参与,你打算怎么处置?你要是下不去手,交给我。”
雷凌摇头:“不用,我自己来。”
洛恺起身:“好吧,那我带小九去玩一会儿,你陪陪小拾壹。”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雷凌的声音:“哥……”
洛恺后背僵直,不敢置信地转过来:“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雷凌倒是坦然:“你是小拾壹的哥哥,那就是我的哥哥,我叫你一声哥,有问题吗?”
洛恺笑起来:“没问题。”
雷凌一本正经:“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洛恺笑起来:“一家人,不客气的。”
门关上,雷凌琢磨着一家人三个字,低头笑起来。
另外一边,柏玉棠得知外婆和母亲出事,放下工作,马不停蹄赶往医院,却被告知不能靠近。
巡捕只说不能靠近,并没有说是什么原因,柏玉棠明显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他退到楼梯间,关上门,找到一个号码拨出去。
那边很久没接,他继续打,打到第三个那边终于接起来,语气相当不耐烦:“什么事?”
“外婆和妈妈出事了,你不过来看看吗?”
对方依旧冷淡:“还能治就治,不能治就烧了,你跟我瞎哔哔哥什么劲?”
柏玉棠捏紧拳头:“她们是你的家人,你要不要这么狠心?”
和他的暴跳如雷形成鲜明对比,对方无比淡定:“还需要我再次提醒你是吗?你们不是我的家人,我也不是你外公,你外公早就死了。”
柏玉棠一拳砸在墙上:“你不是我外公你披着这身人皮干什么?”
“请注意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既然你不是我外公,那我就是这态度。”柏玉棠是豁出去了,“要不是你,要不是你那该死的实验,我们所有人怎么会变成现如今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现在是想撇清关系吗?可以,那我就告诉巡捕……”
对方终于暴躁起来:“你找死是不是?我要是出事,你全家都得死。”
“我就问你,你到底来不来?”
“你与其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不如好好想一想,是谁要置她们于死地。”
柏玉棠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一切是有人在背后操控是吗?”
“不然呢?柏玉棠,你外婆一直看重你,想把实验交给你,你能不能有点脑子?她们两个要是死了,你不活了是不是?实验不要了是不是?”
“她们一个是我外婆,一个是我妈,我做不到像你这么狠心。”
对方笑得阴森森的:“我狠心?你也不想想,这些年,你们林家柏家从我这个实验里拿走了多少钱?你自己考虑,如果还想继续跟着我做实验,那就拿出男人的气魄出来。如果你无心恋栈,那我不强求,我只能再去培养雷嘉言。”
“我……”
“我等你答复。”说完这句,对方挂断电话。
柏玉棠靠在墙上,慢慢蹲下去,揪着头发,像小兽一样哀嚎。
再出来,他像个行尸走肉,面无表情看了看拉起警戒线的走廊,直接朝电梯走去。
进了电梯,电话响起来,是胡青柠的母亲打过来的:“阿棠,你快回来,柠柠出事了。”
真是祸不单行,柏玉棠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社区医院,胡青柠已经被推进手术室半小时。
“怎么回事?”他气喘吁吁。
胡母哭成泪人,看到他,扑过来,抓住他的手:“阿棠,柠柠她……劫匪闯到家里来,柠柠她为了保护小天,被那些人推下楼梯,流了好多血。”
柏玉棠觉得心都不会跳动了,张大嘴巴想问什么,结果发现根本没办法发出声音。
胡母还在哭,柏玉棠像秋天的落叶似的跌坐在长椅上,头耷拉在膝盖间,沮丧得不行。
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悲哀,他直觉孩子肯定要出事,但是很快把这种念头摁下去,不断催眠自己: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这种时候一分一秒对他而言都是煎熬,好不容易熬到手术室门打开,他像是弹簧似的跳起来飞奔过去:“医生,我老婆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很抱歉,病人撞击导致的失血过多,孩子没保住,请节哀……”
柏玉棠摇摇欲坠,一把攥紧医生:“你骗我是不是?就是滚个楼梯,怎么孩子就保不住了?啊,你进去,你进去把孩子抢救过来,你去呀……我求你了,你去救救孩子。”
他几乎是泪如雨下,医生于心不忍,安慰了几句,但也仅只是安慰而已。
见多了这样的场面,甚至比这个惨烈的他们都见多了,根本同情不过来。
医生离开,柏玉棠跌坐在地上,胡母更是哭得昏过去。
十多分钟后,胡青柠被推进病房,柏玉棠站在床边,医生交代注意事项,又拿了一些文件让他签字。
他像是提线木偶似的,医生指哪里,他就签哪里。
医生出去,柏玉棠始终低着头,他不敢看胡青柠,虽然她还没有醒过来。
医生说胡青柠身子虚弱需要卧床静养,还说他这个做丈夫的要注意妻子的情绪起伏,不要惹妻子生气。
柏玉棠狠狠搓几把脸,虽然离开康城这一个多月来他和胡青柠的感情还算好,没吵过架,她也愿意给他好脸色了……
但是柏玉棠心里很清楚,她并非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甚至,只要有机会离开,她会走得义无反顾。
她不走,一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二是因为胡母。
现在,孩子没了,她是不是要走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柏玉棠就痛得五脏六腑粘连在一起,几乎没办法呼吸。
从十八岁有第一个女人到现在,十多年了,他自认玩弄女人玩弄爱情于股掌之间,可是谁来告诉他,该怎么留住这个女人的心?
只要能留住她,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在床边站到双腿快要失去知觉,柏玉棠颤巍巍坐下来,缓缓牵起胡青柠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又一次泪如雨下。
他不敢说话,甚至自私地希望她多昏睡一会儿,这样他心里能好受一会儿。
不知道枯坐到几点,林玄参和林菀君所在的医院那边传来消息。
算是坏消息吧,母女二人都进了ICU,医生说要是七十二小时内醒不过来,几乎就没有希望了。
据说劫匪把家里抢劫一空,临走的时候对着她们扫射,很不幸,或者说劫匪算好了似的,母女二人都是内脏严重受损。
柏玉棠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想劫匪是不是受人指使,也没有时间去想巡捕从假山池沼里挖出来的那些文物,他只觉得累。
他只想带着胡青柠到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因为林玄参和林菀君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巡捕那边立案,想要了解一些情况,只能找柏玉棠。
柏玉棠这边怕自己一离开再回来就见不到胡青柠,因此一直坚称自己很忙,巡捕没办法,到胡青柠所在的病房来。
他们阴魂不散,柏玉棠不厌其烦,但是人家都来了,他不好赶人走,他只能尽量配合。
巡捕问了一些情况,诸如他们来这边后有没有仇家、假山池沼里的文物怎么回事、林玄参母女有没有参与什么非法活动之类的……
柏玉棠拣着自己想回答的回答,其他的他一概说不知道。
他既然说不知道,巡捕就通知他近期内不能离开本地,要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柏玉棠灵机一动,看了看床上的人,对巡捕说:“那是我太太,平时我上班,都是她和我外婆母亲在一起,她可能了解一些情况。但是现在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刚刚失去一个孩子,她还没醒过来。”
巡捕点点头:“那你太太近期也不能离开本地,想起什么及时跟我们联系。”
结束后,柏玉棠送巡捕离开,再回到病房,他牵起胡青柠的手,轻声道:“柠柠,等你醒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
三角区地区,循着线索赶到的郭锦鸿和周助理四处打探林杳的下落。
过来的路上得到消息,他们是高兴的激动的,尤其知道孩子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很快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有人给他们发了孩子的照片。
周助理当时就哭晕过去,一路过来白天黑夜的哭。
撒了不知道多少钱,郭锦鸿只知道自己源源不断叫李律师给他汇钱,到了最后这几天,郭氏财务部已经不敢再拿钱出来给他用。
这天,周助理在大街上昏过去,郭锦鸿安顿好她,一个人出门去打探消息。
郭锦鸿根本不知道,周助理已经下了同归于尽的决心,等他得到林杳藏身地点的确切消息,想要赶回来告诉周助理,已经是人去楼空。
问了酒店的前台,才知道周助理跟一个当地人走了。
郭锦鸿急疯了,他人生地不熟,也找不到人帮忙,又不敢报警,只能找了些当地人去找。
另一边,得到消息的蛇爷安排好一切,然后抱着昏迷不醒的甜甜驱车离开,只留下一小部分人。
周助理被人带着找到这片丛林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样的林杳躺在摇椅上,像是死了。
周助理扑过去,揪着林杳的头发:“甜甜呢?甜甜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疼痛使得林杳睁开眼,她痴痴傻傻地看着面前的人,恍惚想起来她是谁:“周助理,你怎么来了?”
周助理没时间跟她废话,一巴掌拍过去:“我问你,甜甜呢,你别给我装疯卖傻的。”
林杳被打的脸歪在一边,她愣了几秒钟,突然一把抓住周助理,像精神错乱似的:“给我烟,给我烟,我要抽烟……”
周助理愣了一下,就听旁边的人提示她:“D瘾犯了……”
什么瘾不瘾的,周助理可不管,她只想找到自己的女儿。
可是不管她怎么问,林杳都不回答,只是一个劲问她要烟。
周助理把全部钱掏出来,问带她过来的人:“你们谁有那东西?”
有钱能使鬼推磨,很快就有人递了一小包过来。
周助理捏在手里,在林杳面前晃了晃:“想要是不是?你告诉我甜甜在哪里,我就给你。”
林杳像是饿狼见了猎物似的,就要扑过来,周助理闪开,摁住她:“说,甜甜在哪里?”
林杳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指了指楼上:“蛇爷在上面……”
话音落,她一把抢过周助理手里的东西,然后缩在一边。
周助理起身,疾步往楼上走,同时握紧了枪。
郭锦鸿赶到,先是被林杳的样子吓一跳,然后他冲上去找周助理,气喘吁吁的:“蛇爷和甜甜早就转移,咱们中计了……”
周助理摇头:“不行,我今天必须找到甜甜。”
这里太诡异了,蛇爷虽然狡兔三窟,但是据他了解,蛇爷平日里不出货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
但是现在这里安静得可怕,安静就意味着危险,郭锦鸿没时间解释那么多,只能说谎:“我知道甜甜在哪里,你跟我走,先离开这里。”
周助理还是摇头:“你去找甜甜,我今天必须和林杳做个了断。”
郭锦鸿喊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那女人?”
周助理一边流泪一边喊:“都是因为她,我们才这么惨,我怎么能轻易放过她。我要弄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