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这就是你的好徒弟。”玄云一边说着,一边来来回回渡着步子,当他停下来看着吕铜的时候,那双眸子因为愤怒几乎要喷出火来。
吕铜忽视了那怒火,神情平淡得仿佛这件事跟他没半点关系,他望着站在对面的许汇章和柳梦轩,问:“你们确定是白黟带走那只恶鬼的?”
两名弟子面面相觑,许汇章低下头来:“弟子确定。”紧握的手心里满是汗水,当他捂着后颈上的钝痛醒来,得知白黟已经带着蔺相安远走高飞时,心情瞬间跌落至谷底,这才发现自己信错了人。然而没有时间给他后悔,先不提鬼王可能给平民百姓造成的破坏,就是白黟如此做的目的也是极其的耐人寻味,为了及时禀报这一消息,他与柳梦轩在商议后决定抛下大队,快马加鞭,中间累死十数匹马才在两个月内跑回了盘云山。
许汇章瞟了眼柳梦轩,对方神情憔悴,眼底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身子摇摇欲坠,几欲倒下;他收回视线,咬了咬牙,感到后颈还在隐隐作痛,却也只能按捺住阖眼入睡的欲望,硬撑着站在两名长辈面前。
吕铜看着这两名弟子,抬起手,开口说道:“跑了两个多月的路,中间一定没休息过几次,辛苦你们了,先坐下吧。”
“这……”柳梦轩迟疑地用眼神寻求玄云的同意。
玄云无奈,烦躁地甩甩手,道:“坐吧坐吧。”
他们现在并非如往常般在大殿上,而是在玄云的待客厅里,在得知柳梦轩回来时,玄云本是要在大殿召集所有人听好消息,但在看到回来的只有两人后,他立即将地点更改,叫上吕铜,关上了房门。
“师弟,你的徒弟,你说怎么办?”
吕铜慢悠悠地将目光转向玄云:“师兄有何提议?”
“我?”玄云没好气地说道:“若是我的话,那自然是要尽早将你的徒弟捉回,废了他的武功,逐出师门,而那只恶鬼,则越早灭了他越好!”
“师兄提议果然符合掌门人的标准,不过,吕某有其它想法。”
“什么想法,师弟,虽然他是你的徒弟,武功在盘云山也属上层,但他根本没把我们这个门派放在眼里!为人孤僻,只往钱看,若只是偶尔犯犯小错就算了,可上次事还没忘干净呢,好不容易给他个机会将功赎罪,他却干出这等事来!”
玄云越说越恼,话语越来越大声,直到屋外的鸟儿被吓飞,他才惊觉自己失控,深吸了口气,将怒火缓下来:“师弟,这次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师兄,你误会了,我并非想为这孽徒求情。”
玄云眉毛一挑,“那是?”
“我想请你下令,一旦找到那孽徒的踪迹,格杀勿论。”
一时间,屋子里所有的人都震惊地看向吕铜,正在打嗑睡的柳梦轩在听到这番话后瞬间清醒,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吕铜,那好歹是你徒弟,你当真要对他赶尽杀绝?”玄云怀疑地问。
“当真,这孽徒当初是我带回来,教他识字习武,教他伦理人常,本想他能够分清是非轻重,可如今他却干出这等有辱师门的事,我宁愿,从未收过他这个徒弟。”
玄云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就依你所言好了。”
“起来,别趴在地上。”
蔺相安感到腰侧被毫不客气地踢了几脚,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同时感到浑身虚弱无力,像极了几天没吃过饭的人,但他清楚自己不必吃东西,他现在的感觉只是被强行收进法器中的副作用。
“这里是哪?”蔺相安吃力地撑起上半身,看着这间黑漆漆的屋子问道。
“客栈,你脚瘸了么?”白黟踢开桌边的一张椅子,将蔺相安从地上拉起来,扔到椅子上。
蔺相安在被抓起来的时候痛叫了几声,当发现屁股下边的是椅子后,他索性趴在桌上,不起来了:“既然是客栈,那为什么这间房那么黑。”说完后,他听到了头顶无奈地叹息声。
“现在是白天。”
蔺相安盯着面前的茶壶和水杯,懒洋洋地拿起一只杯子。“过去多少天了?”
白黟沉默了一下,回答:“一个月。”
一只茶杯毫无预警地砸向白黟,他眼疾手快地抓住,又有两只砸了过来,被他及时用另一只手接住了,刚抬眼却见那个肚子胖乎乎的茶壶也朝自己飞来。
砰啷!
茶壶在白黟身后四分五裂,碎片从墙壁弹到他脸上,划出几道淡淡的血痕。
“你够了没?”白黟平静地问,好像正在流血的并不是他。
“不够!”蔺相安咬牙切齿地瞪着白黟,同时痛恨自己的无力,若是以前,他一下就把对面的男人冻成冰块,但他现在只能像个普通的活人那样乱扔东西,不对,他连活人都比不上,因为活人至少还能在太阳底下自由行走;接着他又想起那个村子里的人,一个月时间,他再怎么快地赶回去也已经晚了,想到这,他对白黟的恨意就愈发的强烈:“放我离开!”
“看来你还不清楚情况。”白黟一步步走向蔺相安,把抓到的杯子轻轻放到桌上,然后掐住后者的脖子,压倒在床上。
“额——!”蔺相安抓着脖子上的那只手,在床上挣扎着,脚胡乱地踢着床被,他感到身体仅剩不多的力量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被吸光,伴随着可怕的刺麻感与疼痛感。
“看见没,我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把你制服。”白黟说着加大了手中的力道,看着蔺相安渐渐维持不住样貌,脸开始扭曲变形,眼睛也失去神彩,慢慢变回死人的颜色,他心一沉,迅速将力量返回给了对方,但手仍钳着对方的脖子不放。
蔺相安如同重新回到水里的鱼儿般大口喘着气,喉结紧贴着白黟的手掌上下滚动着。
“我封了你九成的力量,你现在和普通的鬼魂没有任何区别,你要怎么离开我?”白黟的声线低沉而柔和,同时也蕴含着极大的压迫感,乍一听会错觉是情人耳边的呢喃,然而稍微聪明点的人很快就能发觉其中的威胁。
“你、”蔺相安喘息着,双眼氤氲地望着白黟,“那个村子的鬼都没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还要我做什么?”
“做什么?”白黟低下头,将湿热的气息洒在蔺相安的脸上:“你忘记你已经是我的鬼宠了吗?”
“我不是!”蔺相安朝白黟挥出拳头,很快就被后者抓住摁在床上。那双漂亮到诡异的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承认你是我的鬼宠,说你是我的。”
蔺相安没有说话。
“快说。”白黟催促道,再次加大手下力道。
蔺相安痛苦地咳了一声,“我……不……是……”他在那越来越大的力道下坚持说完这三个字,眼睛里闪出蓝色的泪花,“我……是……霍子……清……的。”
那双钳制住他的手几乎是立刻就离开了他的身体。
白黟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盯着蔺相安看,仿佛刚刚受到了什么打击。蔺相安捂着脖子,也盯着白黟看,弄不清楚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他们就这么在这黑暗的房间里看着对方,谁也没说话。
直到蔺相安忍不住张开嘴:“你——”
白黟猛地站起,抹去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三两步走到门边,“我去吃些东西,在我回来前你最好乖乖待在这别乱跑。”说罢,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搞什么玩意……”蔺相安从床上坐起来,莫名其妙地盯着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