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壁将手里的资料册越拽越紧,在沉默良久之后,他抬眸朝向白祭,眼底的澎湃已经开始泛起涟漪。
“你信我能好好上学吗?”
方壁的问话来的莫名,但白祭却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当然,我还等着你学成归来,帮我打理这家店呢,别忘了,学费是你借的,终归还是要还的,别想赖账呐小子。”
白祭散漫的语气听上去很不正经,但他却真真正正给了方壁一个靠谱的未来。
“谢谢。”
方壁极小声的道谢,他不确定白祭有没有听到,他已经太久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两个字,虽然有些生疏,但却是发自内心的真挚。
从小就体验过人情冷暖的方壁擅于伪装自己,戒备心也极重,他很难将一颗真心托付给他人,但也正因如此,别人只需稍微施舍一点恩惠他也想要全力报答,更何况,是白祭这样的大恩。
白祭对方壁的反应似乎很满意,他本以为这孩子拿到资料册后会先怒声咒骂他几句,然后再愤愤揉成一团扔向垃圾桶,毕竟方壁表现出的对学校的排斥和厌恶有目共睹。
“小白,我明天也想去学校玩儿。”
豿牧甩着两条小肥腿,忽然奶声奶气的插话道。
白祭瞄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蛇萦抢先一步。
“豿牧,听话,别跟着瞎凑热闹,等过两天姐姐带你去个好地方。”
蛇萦神秘兮兮的挑眉,模样跟诱拐儿童的人贩子差不多。
豿牧两眼发光,正欲追问,结果又被苧鼠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反正蛇萦指的好地方一般都不是什么好地方,豿牧你可长点脑子吧。”
“脑子这种东西不适合豿牧,苧鼠你可真是难为他了。”南烊挑准时机,一针见血。
“南烊,你够了!”潴翎看不过去,意欲帮衬。
南烊笑而不语,懒懒扫了潴翎一眼,后者迅速避开他的视线,不说话了。
白祭对这群祖宗之间的拌嘴斗舌已经习以为常,懒得去理,只管靠在沙发上看戏。
方壁还拿着资料册在反复翻阅,对身旁几人的叽叽喳喳充耳不闻,白祭看他这幅样子和前两天简直判若两人,正想发话调侃两句,谁知却被一道从店口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哟,真够热闹的。”
来人话音刚落,在场众人就纷纷调转目光,甚至连方壁都被这道声音所惊到,侧头看向缓缓而来的熟悉身影。
豿牧第一个冲下沙发,奋力的迈着小短腿一路飞奔至男人腿边,因为刹不住脚还差点摔倒在地,幸好对方眼疾手快的将他一把捞了起来,然后稳稳当当的抱在了怀里。
豿牧一脸欣喜的揽住对方脖颈,大喊一声:“琥泊你终于回来啦!”
琥泊淡淡一笑,抱着豿牧往沙发上那儿走,在潴翎身边的空位坐下之后就将小肉团子放在了自己腿上,抱着他晃了晃。
方壁见状,有些意外于豿牧和琥泊的关系竟然这么亲昵,忍不住朝白祭偷偷打听:“他俩关系这么好吗?”
白祭轻呵一声,果断摇头,“好个屁,那只死老虎就是看豿牧浑身是肉,拿他当储备粮呢。”
方壁听白祭这语气似乎掺杂了不少个人情绪,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琥泊抱着豿牧哄了会儿就把人放下去了,毕竟以豿牧现在的体重他确实有些承受不起,转眼就将注意力放到了刚刚说完他坏话的白祭身上,灰褐色的瞳孔一眯,很危险。
白祭抬眸就恰好撞上琥泊投过来的目光,心头顿时响铃大作,为了避免被对方找茬,赶紧率先开口道:“额你这次回来的挺快嘛,执念收完了?”
提到执念,方壁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儿,被勾出好奇心的他立刻将入学资料抛到脑后,屏气凝神的准备听琥泊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完了,小事一桩,费不了多少时间。”
琥泊回的轻描淡写,看样子并不准备多费口舌,而其余人对此似乎也没有任何想要追根究底的**,除了方壁。
好奇心这种东西难缠的很,一旦被勾起就很难再全身而退,如果得不到满足,它就会像无数条小虫一般疯狂的扎在你每一根神经上,弄得你抓耳饶腮,心烦气躁。
所以在众人都不打算一探究竟的情形下,方壁忍不住要发问,谁知话到嘴边,却忽然被另一道声音拦腰截断。
“唉,真无聊,本来还想听点儿有意思的呢,你说的倒轻松。”
在座其余人都未张口,方壁一怔,迅速偏头往声源处望,又是一个陌生面孔。
是一个男人,年纪应和白祭相仿,二十出头,长得挺帅,气质清爽的就像大学校园里那些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再收获无数尖叫的阳光学长,只不过他走近时方壁才发现这人瞳色偏紫,眼里还带着一股子傲气,好像看谁都不顺眼似得,眉宇之间的狂妄更像是与生俱来,比起琥泊的主动挑衅,方壁感觉这人只要往那儿一站,似乎就已经胜券在握了。
男子一路走到沙发前,方壁本以为他会坐在对面,结果对方居然出人意料的直接落座在他身旁,并且无比自然的冲他扬了扬头算是招呼。
方壁不知怎么回应,尴尬的点了点头。
“崇马?你也是来凑热闹的?”蛇萦笑问道。
崇马扫了眼蛇萦,哼笑一声,转而接着朝琥泊道:“说仔细点,好歹也能让我解解闷啊。”
“麻烦。”琥泊不满的嘀咕一句,但还是耐着性子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将琥泊买回去的女孩张昭昭从小家庭离异,后母亲再婚,对方是个做生意的土老板,文化不高,但为人老实憨厚,对张昭昭母女也是体贴备至,本来一切看似尽如人意,可就在两人结婚后一年,张母再孕,生了个儿子,彼时才十四岁的张昭昭就因为这个弟弟的降生而遭到家人冷落,而之前对她嘘寒问暖的继父的态度也开始大为不同,怒骂呵斥成了家常便饭,严重时甚至会大打出手,而张昭昭的母亲也为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庭安稳选择视若无睹,数次规劝张昭昭不要和继父作对,久而久之,张昭昭和继父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最后不得不从家中搬离,而张昭昭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也由此逐渐疏远
“所以,张昭昭的执念是想让她妈妈和那个男人离婚,回到她身边?”听到一半的方壁忍不住插话道。
“不。”琥泊摇头否认,“她的执念是想和母亲重归于好,回到以前那样。”
得到答案的方壁顿时有些怔愣,紧接着便是难以理解的困惑和惊奇,“她为什么不想让她妈妈离婚?她不是很讨厌那个继父吗?”
“如果是你,你会直接让你母亲和对方离婚?”琥泊不答反问,然后就看见方壁毫不犹豫的重重点头。
琥泊笑了笑,却并未解答方壁的疑惑,疲惫不堪的揉了揉眼角,之后便径直起身走了,勾牧甩着两条小短腿也屁颠屁颠的跟在琥泊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