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惆怅。
皇上明明是在乎娘娘的,又为何要彼此折磨呢?
她完全弄不明白这位年轻君主的心,也不敢去细想,这一夜,南宫胤待在秦涫儿的寝宫中,躺在她睡过的大床上,终是入了梦乡。
“离裳。”等到他入睡后,青童才唤离裳离开暗处,在阁楼下方的花园中现身,刚毅的面容略显冰冷,正死死盯着黑衣女子冷峭的容颜:“昨日为何不阻止娘娘?”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离裳冷声说道,“别把脏水朝我身上泼,她要做什么,与我何干?我又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本事,可以阻止她?”
“皇上早已下令让你在暗中保护娘娘的安危,她与幽兰更换身份的事,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青童怎么可能相信,一个杰出的死士,竟连自己的任务目标也认不出来这种事。
离裳眼眸一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话虽是疑问,但却偏偏透着一股笃定、坚定的意味在里面,“故意让她前去行宫,故意让她放走叱云国的太子,故意让皇上与她生分。”
紧贴在身侧的拳头蓦地一紧,又猛地松开,“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连青童也被那个女人俘虏了吗?她究竟有什么好?为什么她离裳在乎的人,总要一个一个被她夺走?
爱慕的君王,信任的同伴,所有的一切,都被那女人强行夺走,没有人再关心她,没有人再在意她,就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出现,让她变得一无所有。
冰冷的黑眸闪烁着滔天的妒火与愤恨。
“你应该阻止娘娘的,是你的话,一定能做到。”青童沉声说道,毫不在意离裳话里的讽刺。
“就算是,那又怎么样?我只是什么也没做而已,选择放走方坤偌的人,是她,而不是我!你看看,她除了给皇上带来麻烦与痛苦,还能带去什么?”离裳只要一想到因为秦涫儿的离开,辗转难眠的帝王,心里便格外不是滋味,甚至恨不得一刀杀了那个女人。
青童紧抿着唇瓣,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目光盯着眼前被嫉妒彻底扭曲了心灵的女子,这还是曾经那个让他想要用一生去守护,去保护的离裳吗?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因爱生恨,将私情放入任务中,害得主子痛苦,这样的她,已经失去了成为隐卫最基本的原则。
“我会告诉皇上。”青童做了一番挣扎后,终是做出了决定,不能再继续放任离裳如此下去了,不然的话,或许有朝一日,她会被那头名为嫉妒的野兽控制,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情来的。
“你敢。”离裳神色骤然大变,“青童,你明明知道我对秦涫儿有多痛恨,如今,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你要出卖我吗?”
“这不是出卖,离裳,身为隐卫我们只需要完成主子的每一项指令,不需要在任务中参杂过多的感情,而如今的你,还能做到这一点吗?”青童一针见血地逼问道,他只是不想离裳一错再错。
主子那般聪明的人,只要冷静下来,如何想不通离裳的失职?届时,她必定会受到惩罚。
“我能,为了主子,我可以付出一切。”离裳毫不犹豫地说道,自从成为了主子的隐卫,她的人,她的心,乃至于她的灵魂,通通是属于那个男人的,她可以为了他,做任何事。
“你……”何苦,她这又是何苦?青童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爱情这个东西,当真能让人疯魔。
“青童,我只是想保护好主子,那个妖女,只会给主子带来灾难和无穷无尽的麻烦。”离裳笃定地说道,毫不掩饰对秦涫儿的厌恶与痛恨。
青童无力地闭上眼睛,事到如今,一边是效忠的主子,一边是多年的同伴,若他选择隐瞒,或许会姑息离裳,让她更加得寸进尺,若是告发,离裳必死无疑!
“青童,你没有爱过人,所以你一定感受不到,爱一个人,连他身边出现多的女人,也无法忍受的滋味,却要拼命地忍耐,拼命地克制、压抑。”离裳自嘲地笑了笑:“你若想揭发我,尽管去,即便**消失,我依旧会守护在主子身边,不离不弃。”
晚风瑟瑟刮动着,树桠婆娑,衣诀在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青童幽幽叹了口气:“离裳,我只希望你好自为之,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离裳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谢谢。”
青童罢罢手,什么话也没说,径自转身离去了,他还要回到房间保护主子的安危,至于离裳,或许,仅凭他,根本无法让她回头吧。
第二日,朝堂上,以风王为首的老臣,跪地为秦涫儿请命,口口声声声称她只是被方坤偌胁迫,才会导致对方逃离皇城,并无大错,但丞相莫青却指明,秦涫儿当日身上所穿的衣物,分明是宫女的服饰,一定是与方坤偌合谋演了一场戏,不能姑息。
两派人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唾沫纷飞,原本朝堂之上便是文武百官泾渭分明,武将一个个对秦涫儿推崇膜拜,而文官,则对她鄙夷、不屑,如今战火升级,双方争论得脸红脖子粗,只差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动手了。
南宫胤好似一位旁观者,稳坐钓鱼台上,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下方如火如荼剧烈进行的争论,但仔细一看,他的眼神略显恍惚,似乎正在走神。
李德距离他最近,又对他颇为了解,对他的神游天外自然是心知肚明,恐怕皇上又想起娘娘了吧。
自从娘娘被关押天牢后,皇上总会在不经意间,想到娘娘,尔后大发脾气。
“都说够了吗?”南宫胤阴凉冰冷的话语,彻底打断了下方的骚乱,百官重新列队站好,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脸上写满了不服气三个大字。
“朕已做出决断,无需再谈,此处乃是朝堂,非议论朕家事的地方,作为国家的栋梁,却如同三岁小儿,争论得面红耳赤,你们不觉得丢脸,朕替你们丢脸。”一通明朝暗讽的话语,让下方的朝臣纷纷垂首,一个个好似见了猫的老鼠,分外乖巧,哪儿敢反驳?
也有不少人在暗地里惊讶,南宫胤对秦涫儿的漠视,难道这享尽荣宠的皇后,终是要倒台了?皇上终于对她失去耐心了?
好几名朝臣摩拳擦掌,一想到这种可能,便激动得嘴角快要咧到耳朵上去。
后宫没有了秦涫儿,必定会恢复到往日雨露尽沾的日子。
皇城内,有关秦涫儿被关押等候大理寺提审的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纷纷表示难以接受,甚至有激进的百姓,在皇宫外跪地,请求南宫胤收回成命,他们绝不会相信,那样的皇后,会放走方坤偌,即便真的是她放走的,能够阻止两国开战,她的所作所为,也没错。
只可惜,南宫胤根本就没有理会皇宫外叫嚣的百姓,只是在听说这件事时,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李德。”走在花团锦簇的御花园内,南宫胤忽然唤了一声:“你说,若有一人的威望高于皇室,应当如何?”
今日之事,他不得不防,不得不想,他知,那女人从未觊觎过除了银子外的任何事,他的担心也是多余的,但帝王的疑心病,却非一朝一夕能够解掉的,情感上,他可以信任秦涫儿,但理智,却又在不停地叫嚣着他的错误。
这问题……
李德低垂下脑袋,一张老脸纠结地皱成了一团,皇上怎么会问他这种事?
“秦涫儿,她若无异心,便好,若有,必定会是朕的心腹大患。”修长的手指轻轻折下一条绿色的垂柳,把玩在手中:“朕已不敢再继续相信她了。”
他的信任,一次次被她耗尽,他不敢,也不愿再去相信她。
李德心头一紧,联想到日前朝堂上百官替秦涫儿请命,又想到皇宫外跪着的百姓,忽然间有种不详的预感。
大宅内,黎澈正悠然地躺在后花园的躺椅上,身旁,一名侍卫替他打着蒲扇,和煦的阳光从头顶上洒落下来,金灿灿的,煞是美丽,他如玉的容颜,在这暖暖的橙色光晕着,似乎放着乳白色的微光,一席素色锦缎,更是将他清润儒雅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皇上,好消息啊。”飞相提着衣摆,小跑着从前院冲了过去,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恩?”黎澈微微睁开眼,睨了他一下:“何事?”
“如今城里头都快传疯了,这秦涫儿失了宠,被南宫胤丢入天牢,要被大理寺审讯呢。”这个背叛了皇上的女人,有此下场,飞离怎么可能不高兴?虽然他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利益,能让多年来对皇上忠心耿耿的秦涫儿变节,只是,雪昭国的覆灭,她有着绝对性的责任。
是雪昭国的仇人。
如今她与南宫胤窝里反,飞离只恨不得闹得再大一点,好看戏。
“因为方坤偌?”黎澈眼眸微微一闪,抬手制止了侍卫的伺候,慵懒的从躺椅上直起身体,三千青丝直泻而下,柔顺如瀑,他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浅笑,似浊世公子,儒雅温柔:“若朕料想没错,应当有不少人到南宫胤面前替她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