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请慢些走,小心污水。”狱头毕恭毕敬地簇拥着秦涫儿,准备将她带离天牢,但当她从另一间牢房外走过时,脚下的步伐却猛地顿住,微微眯起眼,打量着被铁钩刺穿琵琶骨,封锁住一身内力,悬挂在石壁上,气若游丝的男人。
如果她没有看错,他身上的衣物应该是夜行衣。
“这人是?”秦涫儿困惑地问了一句,总觉得这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让她颇为熟悉的味道。
那仿佛从地狱深渊飘逸出来的,浓郁而又深沉的血腥味,熟悉得让她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这么强烈的味道,若非杀了无数人,绝不能拥有。
“这人啊,听说以前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不过却在暗地里对皇上疼爱的娘娘下毒手,前两天才被打入天牢,封住了琵琶骨,挂在这儿等着明日秋后论斩。”狱头一五一十地说道,眼眸中满是不屑,在他看来,青童已经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就算昔日再辉煌又如何?如今还不是沦为了阶下囚?
秦涫儿眉心一跳,哟呵,还是位颇有渊源的人啊,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开门,本宫有些贴心话,想要同他说。”
狱头古怪地打量了秦涫儿一眼,这位贵人怎么见到谁,都要说上几句?
“动作麻利点。”秦涫儿催促一声,这才将狱头涣散的思绪给拽了回去,他手忙脚乱地将锁打开,牢门吱嘎一声开启,细碎的声响,引得青童艰难地抬起头来,早已松垮的羽冠下,青丝凌乱自额上垂落下来,隐藏在黑色发丝后的锐利眼眸,在看见秦涫儿时,出现了一瞬的错愕与惊讶。
狱头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这次他可没有等秦涫儿吩咐,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恩,本宫的的确确没有见过你。”秦涫儿双手环在胸前,仔仔细细将青童审视一通后,开口说道。
她发誓,不论是她自己的记忆,还是前身,她是真的半点也没有找到,有关于这个男人的回忆。
“说说看,为什么要给本宫下毒,总不可能是嫉妒本宫年轻貌美吧?”她调笑一声,随意地坐在青童跟前的稻草堆上,姿态慵懒且随性,痞气中带着几分女儿家少见的洒脱不羁,丝毫不在意,身上华贵的锦衣,被这肮脏的环境所污染。
青童眼眸蓦地一紧,四肢微微抽动几下,被铁钩贯穿的琵琶骨立马传来一阵剧痛,他却连吭也没吭过一声,就连秦涫儿,也想为他这份毅力鼓掌。
“喂喂喂,本宫知道你是条汉子,但也别在这种时候和本宫玩什么哑巴游戏,好吗?本宫只是想知道,和本宫从没有恩怨仇恨的你,为什么要对本宫下毒,难不成你是别国的探子?”她特地咬重了探子这两个字,明显留意到,当听到这番话时,这个男人的脸庞浮现了一丝受辱的不甘与屈辱,似乎她的话,污蔑了他的尊严。
看来,这男人应该是苍澜国的人。
秦涫儿在心头敲定了青童的国籍,随后继续问道:“让本宫想想,据说你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该不会,你身负别国的任务,想要暗中伤害皇上,却又一直苦于找不到时机,于是,你就想在本宫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身上下毒手,以为只要除掉本宫,就能让皇上受伤难过,没错吧?”
“闭嘴!”青童艰难地启口,嗓音却低不可闻,但即使是狼狈到这个地步,他眼眸中的倔强与坚韧,却依旧未曾减弱过分毫,秦涫儿看得出,这个男人对南宫胤的忠心,甚至于,仅仅只是口头上的污蔑,他也无法接受。
真不知道狗皇帝有什么人格魅力,居然能让人对他死心塌地,还是说,他的魅力只针对男人有效?联想到上次,雪昭国大将军清河嘴里吐出的高天苟与南宫胤之间的过往,秦涫儿隐隐觉得自己或许把握住了真相。
“好了,不和你开玩笑,”秦涫儿轻轻拍着身上的长裙,悠然从稻草堆上站起身,锐利的目光直直落在青童的身上,一字一字轻声说道:“如果本宫没有猜错,你之所以向本宫下毒,应该是为了让皇上没有后顾之忧,为了将本宫这个在你眼里,有可能会危及到江山社稷的妖孽,趁早斩杀掉,是吗?”
青童脸色骤然一变,浑身的肌肉成紧绷的状态,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还是人吗?居然这么轻易就猜中了他和离裳的心思,且还说得极为精准。
“你的反应告诉本宫,本宫猜对了。”秦涫儿蓦地一笑,笑得眉眼弯弯,“打着忠心护主的名义,却导致自己的主子落入悲惨的境地,这算不算好心办坏事?”
“闭嘴!”青童剧烈地挣扎着,似乎被秦涫儿刺激得不轻。
“你向本宫下毒,却害得皇上自损内力,替本宫疗伤,甚至于现在卧床不起,”她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一脸的寒霜,眉梢冷峭,一身气势分外强悍、可怕:“若是因为你的自以为是,害得皇上命悬一线,甚至有任何的意外发生,这个责任,你担当得起吗?”
虽然仅仅只是猜测,但青童的反应,却证实了秦涫儿的猜想是正确的,只是因为南宫胤对她的另眼相看,于是,对她下毒,妄想将所有的危机扼杀在摇篮中,却害得如今,坏事接二连三的发生,让她忙得焦头烂额,秦涫儿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男人得了,省得他的脑子不清不楚,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
“皇上……卧床不起?”青童脸色骤然一白,凌空的身体微微抽动几下,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他在被收监时,南宫胤还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间,卧床不起?
“看样子,似乎你还不知道啊?你以为皇上是神吗?他只是一个人,会受伤,会痛苦的人!为了替本宫解毒,他深受内伤,太医在诊脉后告知本宫,至少在半年内,皇上不可动用内力,不可让情绪太过大起大落,甚至于,连国事,也不能太过操劳。”秦涫儿凉薄地低笑几声,眼也不眨地窥视着青童的表情变化,在他的脸上,她清楚的看见了自责、懊恼、后悔、愧疚,种种情绪。
这个男人,至少看起来,并不是无可救药。
一个对南宫胤忠心耿耿的人,而且,在收监后,立马贯穿琵琶骨,证明他的武功还不错,又能得到南宫胤的信任与青睐,恐怕自有一番本领,这样的人,不是正好可以用来助她一臂之力吗?
“你想不想戴罪立功?”脑海中的一个念头,让秦涫儿顿时眼眸一亮,她微微凑近青童的面前,直视着他那双满是痛苦与压抑的眼眸,如同恶魔般蛊惑低吟的声音,飘入青童的耳中。
他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语出惊人的女人,“你死心吧,我不会背叛皇上。”
直到现在,他依旧不认为秦涫儿是清白的,在他的眼里,秦涫儿留在南宫胤身边,必定是另有目的,以至于曲解了她话里的意思,误以为她要招揽自己,这才果断的拒绝。
秦涫儿对上他宁死不屈的表情,嘴角欢快地抽动几下,是她的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他的理解能力出现了故障?她有说过要他背叛南宫胤吗?尼玛的,他是不是脑补过剩了?
“本宫为何要你背叛皇上?”她面色古怪地问道。
青童同样也是一脸的怔忡,傻乎乎地看着她,两人的视线隔空而遇,一个比一个茫然,一个比一个无辜。
“那你说戴罪立功……”青童沉默了许久,才出声问道,每一个字,都能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但这样的疼痛于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秦涫儿挑起眉梢,笑得花容失色:“本宫只是不忍心见到你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死掉,本宫有一个重任,需要你去完成,如果办好,或许皇上会网开一面,让你将功补过也不一定。”
“我为何要轻信你?”青童并非能够被轻易说服的人,他咬着牙,冷声质问道,似乎对秦涫儿仍旧有些不放心。
“你信不信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将功补过。”秦涫儿懒得同他计较他这强硬的态度,通常有本事的人,都有一些反骨,更何况,他不是自己的下属,也不是自己的同伴,他的态度如何,完全影响不到她的心情。
青童微微眯起眼,似乎是在考虑秦涫儿的提议,泛着精芒的眼眸不停闪烁着,时不时,他锐利的目光还会落在秦涫儿的身上,她大大方方站在原地,任由他打量观望审视。
“需要本宫多摆几个造型,让你看得更清楚准确一些吗?”秦涫儿貌似纯良地问道,但嘴里吐出的话,却让青童脸色顿时一红,咬牙道:“无耻!你乃皇上的妃子,怎能说出这般无耻至极的话?”
他怒得脸红脖子粗,似是对秦涫儿那句颇有挑逗意味的话语分外不满,正在替他的主子,打抱不平。
“什么样的人,看事情就是什么样子,本宫不过是看你一直在打量本宫,所以本宫才会说出这句话来活跃活跃气氛。”秦涫儿理所当然地驳斥道,绝不承认刚才她是在故意捉弄这个男人。
原本以为是座冰山,没想到内在的属性还要多加上一个……闷骚。